第十四章 腦補狂魔
林蕭本以為李疏鴻不是自己對手，但此刻氣機交鋒之下他卻有些拿不準了。
想他林蕭也曾是天之驕子，不過二十四歲便臻至后天境大圓滿，忝為潛龍榜上第十七位。
之后二十七歲溝通天地之橋成就天人合一之境，潛龍榜前五有名。
奈何之后七年毫無寸進，更是遭逢大變全家一十七口慘遭殺害，獨他逃出卻也是經脈盡斷丹田破損，一身功力盡廢。
若非一口執念吊著，怕是早就死了。
后來他在京城行乞茍活之時偶遇那位不受寵的公主殿下，當殿下施粥之時親自遞給他熱饅頭的時候他才再度明白什么叫活著。
若自己那尚在襁褓中便慘遭毒手的胞妹未曾......想必也有這么大了吧。
僅僅是第二天，年僅十二歲的公主便被送去給鎮南王世子成親，說是成親，不過是皇帝為了麻痹那位異姓王的手段。
這位不受寵的公主殿下......只不過是一枚可以犧牲的棋子罷了。
那一日，送親的隊伍極盡奢華，但在人群中驚鴻一瞥間，林蕭只看到了華麗馬車窗戶簾布被微風吹拂一角之后露出的那張滿是死寂的俏臉。
那一刻，他只恨自己是個廢物，居然沒能力保護這位像妹妹一樣的殿下。
但后來他聽說公主回來了。
是被一青衫劍客帶回來的。
那青衫劍客在鎮南王城外攔住車架，爾后當場誅殺鎮南王父子，皇帝裝作大怒，派人沿路截殺。
那青衫劍客一人一劍，轉戰三千里將殿下帶回。
每每在酒樓墻角曬太陽之時聽到堂內說書人唾沫橫飛之時，林蕭便熱血上涌恨不能擊節贊嘆！
爾后皇帝雖不喜，但誅殺鎮南王的目的已達成，便允公主殿下回宮，只是更加冷落。
而那青衫劍客卻不知所蹤。
林蕭原本以為到此為止，他會作為一個乞丐永遠茍且偷生下去，直到四年后的那一天。
那一天身穿男裝的公主殿下再度出現在他面前，也把希望給了他。
公主殿下不知何時已有了一身絕世武功，并且治好了他的傷也讓他功力盡復，甚至還找到了他的仇家替他報了仇。
而代價，就是他從此為她所用。
他一直把公主殿下當親妹妹看待，更兼恩重如山，他便成為了她手中的一把刀。
爾后他念頭通達，終于打破人體極限沖破天地之橋的束縛成就先天！更是在殿下的授意之下潛伏進緝捕司成了八大天字號捕頭之一。
從那以后兩年，他再無敵手。
直到今天......
面前這青年氣機并未鎖定他，但林蕭感覺自己的氣機也無法鎖定對方。
若肉眼所見，那青年確實站在那里。
可若是閉上雙眼，他卻感覺不到那里有人。
他只感覺那里似乎有一座巍峨高山，又好似有一條奔涌大河。
但若細細感知，又好像那里什么也沒有。
此人實力非同小可！甚至在我之上！
這是林蕭得出的結論。
下一刻，他鬢角處便滲出一抹汗濕。
是了。
對方明顯知道有人在跟蹤他，不過尚未確定是什么人，但仗著自身實力強橫便干脆在殺完人之后等在此地。
結果自己剛好撞上門來，否則對方何必等自己進門的時候來一句“找到了”？
苦也！
不過跟蹤他的人可不是自己，而是那春秋劍閣林霽塵吶！
沉默半晌，林蕭心思流轉，率先打破沉默，“若在下說今夜什么都沒看到，大俠可否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李疏鴻并未回應。
林蕭氣機鎖定之下他一動都不敢動。
他現在已經時刻準備著使用那張只能維持三分鐘的人物卡了。
不過他沒回應，反倒讓林蕭心頭一沉。
壞了，看來此事不能善了。
對方雖未用氣機所動他，但這更說明對方胸有成竹！
只怕自己稍有異動，等待著自己的便是雷霆攻勢！
這李疏鴻明顯知道有人跟蹤他，不過以為是自己。
那就必須解除誤會！
要解除誤會便不能說謊，因為很容易被識破。不過也不能直接說林霽塵跟蹤他，而是說出有不少目擊者的事實并且引導李疏鴻自己發現真相。
于是林蕭沉聲道：“春秋劍閣當代行走林霽塵在鄭縣城大友客棧內打聽李大俠動向，本官只是來此調查本縣縣令孫慕尚販賣人口之事，還望李大俠莫要多想！”
林霽塵！
他這話一出，李疏鴻心頭雖一顫，不過卻并未在意。
因為此事他已推測出來了，且那林霽塵殺完人后已飄然遠去，短時間內自己是不可能被她找到的。
不過這人知道自己，并且說本官，而且實力如此高強......
李疏鴻詢聲道：“閣下莫非便是緝捕司八大天字捕頭之一的玉劍林蕭林大人？”
他這句“林大人”一出口，林蕭頓時松了口氣。
他這才帶著林奕一起邁出尚在院外的那只腳，爾后拱手道：“大人不敢當，李大俠稱我林蕭即可。”
“百聞不如一見，林捕頭果真不同凡響。在下久仰大名，奈何今日方才有幸得見。”
見鎖定自身的氣機消退，李疏鴻也松了口氣，爾后同樣拱手還禮，“倒叫林捕頭見笑了，這些人......”
他話還沒說完，林蕭便一臉正氣咬牙切齒道：“殺得好！如此魚肉百姓之輩，人人得而誅之！”
他快步走到地上那些尸體前啐了一口，“別說本官不認得，犯下如此慘無人道之罪行，就算是我親爹也得死！”
李疏鴻：“啊這......”
可這些人不是我殺的啊......
“林捕頭，這些人并非在下所殺，在下來到此地之時他們便已身亡。”
“本官省的。”林蕭一副我懂的模樣，“李大俠有個朋友路見不平之下前來孫府查探，孫慕尚見事情敗露，喪心病狂之下竟放火燒了自家宅院！此人之惡世所罕見，簡直罄竹難書！”
他甚至連怎么善后都替李疏鴻想好了，包括“有個朋友”以及如何毀尸滅跡。
“......”
李疏鴻一時無言，只覺這位天字號捕頭感覺毫無高手風范，也是個見風使舵的高手。
簡直可以跟自己媲美一二。
李疏鴻不由問道：“在下聽聞江湖傳言，林捕頭似乎正追捕在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滿臉正氣的林蕭打斷，“絕無此事！”
“可......”
“誹謗！都是誹謗！”
“但......”
“那些江湖客不過想搞個飯后談資罷了，他們又不是緝捕司青龍堂內的桌椅板凳，怎會知曉我緝捕司的布置？莫非他們當時在現場不成？”
“那......”
“雒陽縣縣令以及那李家狼狽為奸倒行逆施，若李大俠不殺他們，本官也不會饒過他們！”
“那不是我......”
“本官明白，李大俠的一位朋友做的嘛。”
“......好吧。”
見林蕭一副“我懂，我都懂”的模樣，李疏鴻還能說什么呢？
他本來打算靠著自己的黑長直道心去感應一番這孫府是否有關著被拐賣稚童的地下空間。
結果地下沒感應到，方才卻感應到一只高能黑長直正在靠近。
沒想到黑長直確實是黑長直，可特么是個男人！
淦！李疏鴻只承認女黑長直！男人沒有黑長直！李疏鴻決不允許！
他一指腳下對面，“林捕頭，這地下似有一處極大的空間，想必那些被擄來的孩子便在其中。”
“原來如此。”
林蕭表情嚴肅許多，他對李疏鴻拱拱手，“獻丑了。”
說罷，他拳鋒之上稍顯扭曲，似是纏繞上一道風刃一般，爾后他一拳便將地面轟出一個三丈寬的大洞。
李疏鴻眼神一凝，他看的分明，被這位林捕頭一拳轟開的地面并未有碎石落下。
也就是說......方才那不沾煙火氣的信手一擊便將地面打成了粉末！
甚至李疏鴻都沒感覺到地面震動！
這份實力端的可怕！
見下面果然有處巨大空間，林蕭朝李疏鴻歉意一笑，爾后回首對林奕道：“你去主房內查查有無賬簿以及名單。”
林奕臉色蒼白瞥了李疏鴻一眼，這才回身往主房走去。
“你們也去幫幫那位捕頭小哥。”李疏鴻也回首吩咐洛河三俠。
他明白林蕭的意思，若真有大筆人口買賣的行為，這一個小小縣令根本做不到。
說不得......他背后還有人。
風塵笑三人這才如夢初醒，他們三人發現自己早已冷汗浸透了后背衣衫。
方才兩位絕世高手的氣機交鋒讓他們大氣都不敢出，此刻方才緩過來。
不過他們看李疏鴻的目光除了越發火熱，那目光中除了恭敬外竟還有崇拜！
這位爺可是緝捕司八大天字捕頭之一的玉劍林蕭啊！雖其未入天榜，卻也是實打實的先天傳說！
可他卻對公子如此客氣......那公子得是什么實力？
想到此處，他們仨下意識挺胸抬頭，卻是不想給公子丟臉。
“喏！”
聽到公子吩咐，三人轟然應諾，爾后雄赳赳氣昂昂的便跟在那捕快林奕身后朝主屋走去。
待人都走后，林蕭探出手，“李大俠先請。”
“此案歸林捕頭管，還是林捕頭先請。”李疏鴻客氣推辭。
倒也不是客套，他是怕下面有埋伏，或者有機關什么的也好讓林蕭這位大高手先去趟雷。
“那本官便卻之不恭了。”說到正事，林蕭也不再推辭，而是輕飄飄落了下去。
裝的還挺帥......李疏鴻撇撇嘴，接著負手飄然而落。
他一定要比對方動作更帥！
可等到落下去之后他先是聞到一股惡臭混雜著酸澀的氣味撲面而來分外辣眼。
待適應片刻之后，他看到林蕭站在原地眉頭緊鎖。
李疏鴻上前兩步與林蕭并行，接著驟然睜大雙眼。
只見面前是一座座鐵籠，但鐵籠內卻空無一物。
李疏鴻林蕭二人相顧無言。
稍時，林奕恨恨的聲音打破沉默，“林大人！找到賬本了！不過上面的名字都已被抹去......啊？這！”
他揮舞著賬本躍了下來，但看到這空空如也的地牢后便目瞪口呆僵立當場。
“公子......”
洛河三俠躍下來后亦是不解。
李疏鴻皺眉道：“想必是提前轉移了。”
林蕭上前觀察片刻，點頭認同，“觀地上的痕跡，最少半月內應該無人下來過。”
也就是半個月前就轉移走了嗎？
既然此間事了，李疏鴻也不在遲疑，而是轉身就走。
林蕭問道：“李大俠欲往何處去？”
“既然林捕頭不是來拿在下歸案的，那在下自然是回家咯。這事兒水太深，我搞不定，還是交由緝捕司來管吧。”
說罷，李疏鴻喊上洛河三俠躍了上去便離開了。
林蕭也沒攔他們，而是帶著林奕同樣回到地面。
林奕奇怪道：“林大人，就這么放他們走了？我記得任務是要把李疏......李大俠生擒回去才對吧？”
林蕭上下打量他片刻，問道：“你覺得本官年俸多少？”
林奕脫口而出，“兩千兩上下。”
“對嘛。”林蕭說的理所當然，“為了兩千兩我拼什么命吶。”
林奕：“......”
“不過此事要稟報殿下知曉才行。”林蕭吹了聲口哨，夜空驟然響起一聲鷹鳴，爾后一只金爪巨雕落在林蕭伸出的胳膊上。
林蕭取出在客棧就寫好的書信綁在巨雕腿上，爾后放飛了巨雕。
接著他看向李疏鴻等人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殿下一直在尋找的應該就是當初那位青衫劍客。
恰好李疏鴻也是一襲青衫......莫非他就是當初那人？！
林蕭驟然睜大雙眼，覺得自己懂了。
接著他便燃起熊熊戰意！
他林某人一向把殿下當做親妹妹看待，當然他從未表露出來就是了。
不過殿下明顯對那青衫劍客念念不忘，若李疏鴻真是那人......必須要先過了他林蕭這一關才行！
這一刻，林蕭大舅哥附體！
不過下一刻他就回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只因他面前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素衣白裳如同謫仙下凡般的倩影。
“原來是玉劍前輩當面。”那女子微微欠身，溫聲道，“春秋劍閣林霽塵見過前輩，敢問前輩可曾見過一外表俊逸脫俗、氣質絕倫無雙的年輕男子？”
林奕身軀一震，邁前一步，“我——”
林蕭一巴掌給他扇了回去，“很明顯他不是，不過這樣的男人本官確實見過，而且他還穿著一襲青衫。”
林霽塵原本清麗脫俗的面容驟然抬起，她滿面喜色追問道：“他在哪里？！”
“他方才還在這里，不過此間事了，本官與他的誤會業已解除，他說他要回家去了。”
林蕭面無改色指向了李疏鴻他們離開的相反方向。
“回家......”林霽塵呢喃兩聲，朝林蕭輕點臻首，“我春秋劍閣欠前輩一個人情，往后若需幫助，可來春秋劍閣求助。”
說罷，她不再猶豫，朝著雒陽縣城的方向電射而出。
林奕失魂落魄，“她始終沒看我一眼......”
“你小子就別做夢了。”林蕭撇撇嘴不屑一顧。
不過他也自得的聳了聳肩。
他知道李疏鴻肯定不會回去，所以故意指了個相反的方向。
笑死，想跟殿下搶男人？小姑娘你還嫩了點兒。
............
跟林霽塵相反的方向，正在樹叢中潛伏的李疏鴻松了口氣，疑惑道：“奇怪......她怎么往那個方向去了？”
方才他著急離開，就是“黑長直雷達”提示他“前方有高能黑長直接近中”。
那特么還能有誰？
他果斷帶著風塵三兄弟溜之大吉！
不過沒走遠，他們還是蹲在了之前孫府對面那樹叢里。
果不其然林霽塵又拐了回來。
不過現在好啦，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游！
“走吧。”李疏鴻抖落身上的落葉，重新恢復瀟灑帥氣，“咱們出發去鑄劍山莊。”
風塵三兄弟表情古怪，不過想想高手都有自己的怪癖，可能公子便是如此。
也可能......他曾經對那位武林圣地的當代行走做過什么？
下意識打了個寒顫，三人趕忙跟上李疏鴻。
不過......他們對李疏鴻倒是越發尊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