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三厘利,就是每月千分之三的利息。
借一萬塊,一月利息是三十,那么借五萬就是一百五。
于學文說拿這利息給大隊買口豬,說的是家豬,而不是野豬。畢竟這個季節的野豬身上沒膘,肉不怎么好吃。
更何況永興大隊本身就有獵人隊,人家也不缺野豬肉。
“行,于書記。”這個利息很合適,趙軍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而作為借錢的一方,他還主動提議道:“那要是行的話,我過兩天上你們大隊去一趟。到那兒我給你寫個條、摁個手印啥的。”
“那倒不用。”于學文笑道:“你的為人,我和老陶我們都認可。要不然的話,也不能把大隊的錢借給你。”
于學文這么說,顯然是把這件事定下來了。至于開會商量什么的,他都答應了,陶大寶肯定不會反對。而他倆要都同意了,那其他人肯定就不會反對。
五萬塊錢借給趙軍不到一個月,換回一口大肥豬,這就算白得,對下面也能有個交代。至于利息要的少了些,那是于學文有他自己的考慮。
過去這一年,于學文、陶大寶和趙軍的私人往來不算,當永興大隊遇到麻煩的時候,趙軍可是鼎力相助。這次借錢,再給個合適的利息,就算大隊還趙軍的人情了。
既然是人情,那就要做的足。于學文也就不要趙軍來寫欠條了,而且他剛才說的是心里話,趙軍的仁義之名在這年頭相當有分量了。
除了趙軍的人品之外,趙軍的能力和趙家的財力也是一份保障。
最后,就是永興大隊自身的實力,這十里八村還沒有敢欠他們錢不還的。
不管怎么說,于學文肯借錢就給趙軍提供了便利,趙軍再次向其道謝,說:“謝謝于書記,那我過兩天過去。”
“你還等過兩天干啥呀?”于學文還著急了,他對趙軍說:“你明天沒啥事兒,你就過來溜達、溜達唄。”
于學文這么說,是因為闖入他們大隊地盤的黑老虎。今天陶大寶帶人去討伐黑老虎,到現在天黑了人還沒回來,于學文就感覺他們此行怕是又要無功而返。
所以,既然趙軍要來永興,于學文就想讓他抓緊時間過來。畢竟趙軍號稱伏虎將,去年還曾在他們這邊捕虎成功。
“于書記,明天不行。”趙軍拒絕道:“我們這邊有個熊瞎子,扒窩棚踢騰人,這一禮拜不到,就踢騰倆老山狗子了。”
“唉呀,還有這事兒呢?”于學文聞言道:“那你不用過來了,后天陶飛他們往曙光那邊送面,我讓我們管賬的跟著去,說道把錢給你捎去就得了。”
“于書記,那么多錢能行嗎?”趙軍都有些不太放心,于學文卻道:“沒事兒,有押車的,你怕啥的。”
聽于學文如此說,趙軍再次向其道謝。
就在這時,永興大隊那邊好像是回來人了,于學文匆忙地掛了電話。
趙軍撂下話筒,向趙國峰道謝加道別后,與王強一起往家走。
聽說趙軍從永興大隊借來了五萬塊錢,趙家商會士氣大振,在王美蘭的帶領下,都嚷著要大肆慶祝一番。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最近趙家迎來送往的,把家里存肉都折騰沒了。
不僅如此,能殺的家禽、家畜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雞和大鵝,公的全被宰殺,都只剩留著明年下蛋的了。
羊的話,連著趙威鵬留下那只羊,再加上永興大隊送給趙軍三人的羊,也都成涮羊肉進肚了。
如今就剩下一頭小毛驢,王美蘭念其日后還有用處,這才留下它一條性命。
沒有食材,卻也擋不住趙家商會的喜悅之情,大伙在外屋地忙活開。
昨天剩的牛肉,烀到八分熟后,和土豆塊、胡蘿卜塊燉成滿滿一大鍋。
“今天沒啥肉啊。”王美蘭在灶臺前嘀咕,旁邊的金小梅說:“哎呀,嫂子,有這吃就不錯了。”
“就是啊,姐。”趙玲笑道:“多少人還吃不上這個呢。”
“二嬸兒,咱今天就這么地了。”徐春燕也勸王美蘭說:“今天小軍他們上山,打回熊瞎子,咱燜熊瞎子肉。”
聽徐春燕這話,眾人紛紛點頭。最近讓王美蘭給帶的,這些人都當那大山是他們家牲口棚呢。
就在大伙商量著明天要不要燜熊掌的時候,解臣和李如海回來了。
從趙家商會成立至今,若要論功行賞的話,趙家商會第一功臣非李如海莫屬。要是沒有他,趙家商會的業務也不會這么快就鋪開,十萬塊錢也不會花的這么快。
進屋的李如海,盤腿坐在西屋炕頭,端著王美蘭親自給他兌的溫白開,口若懸河地講著他今天在外面是如何“建功立業”的。
隨著火車汽笛聲由遠及近地傳進屯子,上班的六個人回來了。
吃完飯,食客們各回各家,坐在炕頭的趙有財,看著一旁洗腳的趙軍和周建軍。
趙有財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放棄了。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的趙軍,親自和趙有財出去喂狗。
經過十幾天的修養,趙家狗幫除了小熊和上次受傷比較重的青老虎、二花還沒回來,其它獵狗都已歸隊。
“小熊現在不喂狗崽子了吧?”趙有財道:“咋還不給它整回來呢?”
隨著小狗滿月,牙都長出來了,這時候它再吃奶,就咬得母狗疼。
母狗一疼不愿意喂了,慢慢地就給小狗戒了奶。然后漸漸地母狗奶盒子縮回,小熊也到了重新歸隊,隨趙軍征戰山林的時候。
“等幾天唄。”趙軍說道:“這次出門之前,給我趙叔打個電話,看看把那小黑崽子,還有那個小熊霸都送走。完了我那屋騰出地方來,好給那狗崽子放我屋啊。”
才一個多月的小狗崽,咋也扛不住零下三四十度,必須得安置在屋里。
可現如今,趙軍家里猛獸橫行,特別是小黑熊,那小玩意長得老快了。再加上趙家伙食好,小黑熊眼瞅奔著二十斤去了。
“嘖。”聽趙軍這么說,趙有財吧嗒下嘴,道:“養這么長時間,一說要給它送人,我還有點舍不得。”
趙軍沒說話,他也有些舍不得,但那黑熊不像旁的,那家伙越長越大。都不用說長到一百來斤,就七八十斤,家里也沒法安置它。
爺倆喂完狗,剛進屋坐下,王強一家四口就來了。
看王強背著他自己的那棵獵槍,趙有財一雙小眼睛盯著王強,問道:“強子,你今天上山吶?”
“嗯呢。”王強笑道:“擱家待沒意思了,跟我大外甥上山溜達、溜達。”
“哎?”趙有財聞言,忙拉住王強追問:“你不用給你姐看家嗎?”
“那我還能天天看家嗎?”王強笑道:“我們幾個輪班出去,這幾天寶玉在家,我上山磕那熊瞎子去。”
趙有財聞言,仿佛想到了什么,瞬間眼睛一亮。
只是趙有財不知道,等他們上班都走了以后,李寶玉、李如海才從隔壁過來。
然后,就和王強說的不一樣了。他仍留下看家,李寶玉開車,拉上獵狗與趙軍去接解臣。
出屯子,入山場。
解放車走不了爬犁道,就在山腳下停住。
在家憋了多日的獵狗,一下車就興奮地在周圍瘋跑。
“嗷!嗷!”花妞妞總是與眾不同,別的狗都四處撒謊時,它卻跑到青龍面前,撅著小屁股搖著尾巴,試圖以急促的叫聲和性感的動作吸引青龍的注意力。
花妞妞到家的時間不長,可狗幫里的公狗,除了青龍和青老虎,竟然都和它有過了一腿。
“嗚…”青龍倒沒什么反應,但黑龍和花妞妞一樣,附身撅起尾巴,可與花妞妞的搔首弄姿不同,黑龍擺出的是攻擊架勢。
“嗷!嗷!”被黑龍威脅,花妞妞嚎叫兩聲,往旁一蹦,站直身子沖青龍搖著尾巴。
忽然,一個雪球飛來,打在花妞妞頭上。
受到驚嚇的花妞妞跑了,青龍、黑龍轉頭看到趙軍,兩條狗忙跑到趙軍身邊。
趙軍連吹口哨,在前引著獵狗上山。
獵狗們在家憋了好多天,經過短暫的活動,興奮度卻仍不減分毫。
一進山林,獵狗們沒有在人身旁的,幾個一幫、幾個一伙地在周圍掃蕩。
大花、二花、黑妞都跟著黑虎,以前青龍、黑龍也跟著黑虎,但自從青老虎來了,它倆就跟著青老虎混。
小花本來是跟著小熊的,但自從小熊生產,它就跟著青龍、黑龍。
除此之外,二黑、白龍一幫,黃龍、花龍一伙,這兩個小團體,四條狗沒一個頭狗,只等其它頭狗開聲,它們便火速趕去支援。
當快要走到秦大江窩棚的時候,突然聽到前面有狗叫聲傳來。
但聽狗的聲音,不像是與獵物遭遇。
“寶玉,快!”趙軍催促李寶玉一聲,在前開路的李寶玉飛快向前移動。
當李寶玉趕到時,就見獵狗們圍著秦大江窩棚又扒又撓。
昨天還敞開的窩棚,今天窩棚門禁閉,而且那門被粗木拉住,顯然是有人在外面將窩棚關上了。
在窩棚旁邊,有熊腳印往東南方向去了。
趙家狗幫沒有一個狗沿著腳印去追熊,一是熊離著遠了,二是這窩棚里有氣味吸引了獵狗。
但看狗叫沒那么兇狠,趙軍猜測秦大江還在窩棚里。
趙軍輕輕地嘆了口氣,招呼李寶玉道:“寶玉,你沿著熊瞎子腳印,領狗往上跟。”
“好嘞,哥哥!”李寶玉背槍走出三五米,然后吹響了口哨。
聽到口哨聲的小花、大花、二花、黑妞,支棱耳朵看了李寶玉一眼,然后紛紛向他跑去。
“去!去!”趙軍甩手轟趕,獵狗們紛紛動身。
三人繼續帶狗趕路,如今小熊和青老虎都不在,趙家狗幫的第一頭狗非黑虎莫屬。
在趕路的時候,趙軍將黑虎拽到熊腳印前,按著黑虎的頭去嗅,可黑虎卻毫無反應。
“軍哥,這熊瞎子跑遠了吧?”解臣跟趙軍混了這么久,尤其是回家的前一天晚上,被趙有財揪著上了半宿的課,如今的解臣已經掌握了不少理論經驗。
“嗯呢。”趙軍道:“這玩意可能走了,它要沒受傷,它就白天、黑夜地走。”
趙軍說這話,是說熊的耐力不錯,但解臣聽完卻道:“軍哥,那不對呀。那天我跟如海擱外頭吃席,那叫什么富貴的,說他給那熊瞎子兩槍呢。”
趙軍聞言,斜眼瞥了解臣一下。
感覺趙軍看自己的眼神不對,解臣忙問:“咋地啦,軍哥?”
“小臣啊。”趙軍微微撇嘴,道:“你呀,你都不趕如海。”
“嗯?”聽趙軍這話,解臣仿佛受到了侮辱,急道:“我咋地了,軍哥?我咋還不趕如海了呢?”
“那天你們回來,那如海咋說的?”趙軍反問一句,然后自問自答道:“我記清楚的,如海說‘孫富貴凈吹nb,說給熊瞎子打半死’。”
“啊…”解臣似乎還沒明白,趙軍正要與他分說,卻聽前方傳來子彈哨的聲音。
趙軍、解臣聞聲,急忙快步向前趕去。
三人很快匯合在一起,還不等趙軍問話,李寶玉往坡下一指,道:“哥哥,黑虎領仨狗下去了,好像是聞著啥了。”
李寶玉話音剛落,趙軍、解臣身后跑來四條狗,為首的是青龍。青龍身后跟著黑龍、小花,最后面跟著一路搖尾巴的花妞妞。
四條狗從趙軍身旁經過,一溜雪煙地下了山坡。
“走!”趙軍一看,這底下是真有東西。
“軍哥,攆上那熊瞎子了?”解臣問,趙軍搖頭道:“好像不是。”
熊腳印是一直拔崗往高處走,而下坡路上卻沒有熊腳印。
但這并不能保證熊到上頭轉一圈又繞下去了,再有就是遇到了其它獵物。
“嗷嗷嗷…”忽然,黑虎獨有的叫聲從坡下傳來。
聽到頭狗開聲,二黑、白龍,黃龍、花龍依次從三人身旁經過。
“走!”趙軍掐槍在手,喝道:“寶玉。”
“哎!”李寶玉應了一聲,動身往下趕。
可就在這時,下面傳來“嗷”的一聲,聲音拉得很長,聽得趙軍心里一聲。
“嗷!”
“嗷!”
緊接著,一連四五聲慘叫,聽得趙軍三人心急如焚。
可緊接著,一陣憤怒的狗叫聲響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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