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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棕熊現身

  永安林場,一食堂。

  中午是食堂最忙的時候,每個窗口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

  韓大春、韓大名,甚至就連新來的丁慶斌都在打菜窗口前忙活著。

  但這都影響不到趙有財,此刻的趙師傅,正坐在后廚后窗戶的方桌前,和李大勇議事呢。

  自從知道自己兒子“手握大權”后,趙有財認為自己調崗的事已成定局,對后廚的工作也不那么上心了。

  此時,趙有財正在和李大勇商量,到底給自己起個什么外號好。

  “嘖!”李大勇砸吧下嘴,對趙有財說:“大哥,這還真不咋好辦。你說好名都讓他們叫了,什么打虎將、伏虎將啥的,你叫殺虎將、滅虎將,那也不好聽啊。”

  “那不好聽。”趙有財附和一聲,隨即將手中煙頭丟在腳下。

  “大哥,降虎將呢?”李大勇詢問趙有財意見,道:“降龍伏虎。”

  沒辦法,伏虎讓他兒子叫了,他爹只能試著從降龍上改了。

  “那也不好聽。”趙有財搖頭,道:“兄弟,沒有四個字的么?”

  “四個字…”李大勇咔吧下眼睛,自言自語道:“打虎羅漢?那不行,那是和尚,打虎金剛?”

  “那不跟你兒子一個輩兒了么?”趙有財不太滿意地說:“你兒子不叫什么金剛么?”

  “那咋整呢?”就在李大勇絞盡腦汁給趙有財想外號的時候,周建軍拿著感謝信闖進了后廚。

  其實,周建軍上午就應該來,但他剛從辦公樓出來,就被組里人喊回去了。

  忙完了,正好趕上吃午飯,周建軍便拿著感謝信奔后廚來。

  “爸、李叔。”周建軍進來,便跟趙有財、李大勇打聲招呼,然后把手中感謝信遞給了趙有財。

  “這什么玩意?”趙有財小眼睛一瞇,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就眼暈。

  “爸,這是感謝信。”周建軍笑道:“嶺南那邊給你寫的。”

  “感謝信?”趙有財一怔,小眼睛瞪得溜圓,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給我的?”

  “啊!”周建軍重重點頭,笑道:“韓宋堡子大隊書記,代表他們大隊給你寫的。”

  “哎呀!”趙有財臉上笑開了花,拿過信紙快速瀏覽著。

  這時李大勇也湊了過來,跟著看了兩眼,李大勇忽然轉頭,問周建軍說:“建軍啊,以前來感謝信,那不都得擱大喇叭廣播么?”

  “這個…”周建軍也不瞞著,把周春明的顧慮跟趙有財、李大勇說了。

  趙有財和趙軍不一樣,人家趙軍專門干營林保衛的,而你趙有財是個廚子。

  再一個,趙軍去韓宋堡子屬于借調,你屬于翹班。

  “哎呀!”趙有財聞言輕嘆口氣,看向李大勇道:“今天如海沒來哈。”

  “大哥。”李大勇從趙有財手中拿過信紙,抬手往前邊大堂一比劃,道:“大喇叭不廣播,我上前邊兒給你廣播、廣播去。”

  “哎呀。”趙有財喜笑顏開,道:“那能好嗎?”

  “有啥不好的?”李大勇拿著信紙就往外走,趙有財從板凳上起身,踮著腳往前面張望。

  “咱大伙注意了哈!”李大勇走到食堂大廳,大聲道:“我現在念一封感謝信。”

  李大勇哇了哇了就開念,食堂里不少人跟著聽熱鬧。

  在離李大勇不遠的一張桌子上,圍坐著閻書剛、劉金勇等四人。

  “哎,金勇?”閻書剛咽下嘴里粉條,問劉金勇說:“嶺南那邊兒不是找趙軍去的么?”

  “閻場長。”劉金勇一笑,道:“人家是爺倆,誰去還不一樣啊?”

  “嗯吶,也是哈。”閻書剛咬一口饅頭,含糊不清地問劉金勇道:“金勇,趙軍他手底下,現在幾個人了?”

  “五個。”劉金勇應了一句,聽劉金勇這么說,閻書剛問道:“你那邊安排了?”

  “嗯吶,安排了。”劉金勇含糊地說了一句,并沒說他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閻書剛也沒細問,只道:“我那邊兒…我小舅子又打退堂鼓了。”

  “咋地了?”劉金勇問,閻書剛道:“說害怕,怕讓黑瞎子撓了啥的。”

  “那就不行了。”劉金勇搖頭,道:“這還沒上陣呢就害怕,那哪能行啊?”

  就在二人說話時,李大勇念到了感謝信的結尾,他順嘴就將紙上寫的“打虎天王”念出來了。

  念完了,李大勇一怔,但聽周圍有叫好聲,李大勇一笑便轉身奔后廚去。

  后廚的人當然捧著趙有財嘮了,當李大勇過來的時候,趙有財正在接受韓大名等人的吹捧,樂得他小眼睛都瞇沒了。

  這封感謝信算個小插曲,隨著工人們都在窗口打完飯,大堂、后廚所有人都在干飯。

  就在這時,食堂門口的大棉門簾子被人掀開,一人踉踉蹌蹌沖進來,大喊道:“劉組長!劉組長!”

  “哎?”剛放下筷子的劉金勇一愣,他認識李寶玉,畢竟那大個子,林場只有這么一個。

  “劉組長,大事不好啊!”從保衛組找到食堂的李寶玉,雖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但保持著自己的說話風格,撲奔到劉金勇近前,道:“山里…山里…熊瞎子踢騰人了!”

  李寶玉這么一喊,原本嘈雜的食堂里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向他看來。

  “啥?”劉金勇猛地從板凳上起身,看著李寶玉問道:“踢騰誰了?”

  “一個叫鄧照山的老山狗子。”李寶玉道:“讓熊瞎子摁到窩棚里整死了,那家伙…”

  說著,李寶玉雙手順著自己鎖骨往下一劃,道:“肚子里那些玩意,都讓熊瞎子給造了。”

  李寶玉此話一出,食堂里一片嘩然。

  “趙軍吶?”閻書剛說著,看向劉金勇道:“快找趙軍吶!”

  聽閻書剛這話,劉金勇心里一松,他這才想起,如今有專管這一攤的,不用他再操心了。

  還沒等劉金勇說話,李寶玉便道:“我哥哥在窩棚那兒呢,他讓我回來向劉組長匯報,并請劉組長發兵支援!”

  “他手底下那幾個人呢?”劉金勇問李寶玉道:“你們不五個人呢嗎?”

  劉金勇是真不愿意管這樣的事,不是他不盡責,而是他知道自己整不了。

  雖然他們這些保衛員大多都是退伍軍人,但打獵跟打仗是兩回事。槍法再好、單兵素質再強,撈不著山牲口的影兒,槍法再好有啥用啊?

  過去這一年,永安林場大事不斷,劉金勇帶人攆過野豬王、追過大熊霸,還堵過東北虎,次次都無功而返。如今有了專業的營林保衛,劉金勇還管這干嘛?

  “五個人…”李寶玉被劉金勇問得一怔,趙軍手下五大保衛員,除他以外,一個臥炕養傷的、一個在商會坐鎮的,還有兩個替商會跑業務去了。

  這都不能說呀,李寶玉靈機一動,道:“他們都巡林子呢,我們分頭行動。”

  “咋地了,咋地了?”這時,趙有財快步從后廚走了過來。

  人家劉金勇不愿去,他腦瓜子跟削個尖兒似的愿意去。

  李寶玉簡短截說,將他和趙軍在鄧照山窩棚的所見和推斷和盤托出。

  李寶玉說完,趙有財當即抬手,道:“行了,寶玉,我跟你去。”

  聽趙有財如此說,食堂里那些吃飯的工人不禁議論紛紛。

  “看啊,這就是當爹的。聽說兒子有事兒,說啥都往上沖。”

  “那還說啥呀,他老趙家就那么一個兒子。”

  “哎?聽說趙軍那天上電視了?”

  “可不咋地,可是NB大了。”

  就在大伙感嘆趙有財的舐犢之情時,一人起身道:“有財啊,你不能去!”

  “嗯?”趙有財抬頭一看,說話之人乃是他的頂頭上司,食堂主任張國慶。

  “你還有工作呢。”張國慶抬手向趙有財一指,道:“你要不放心,你讓劉組長他們去還不行嗎?”

  張國慶的話,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懂,無非是今天有客人、有招待,需要趙有財這個大師傅掌勺。

  聽張國慶這么說,劉金勇也不能再推辭了,他起身環視周圍幾張桌,道:“誰吃完了,來四個人跟我走。”

  劉金勇在保衛組里很有威望,他話音落下,周圍人呼呼啦啦起來一幫。

  他們保衛組為了避免打飯排隊,工人們的午休鈴聲沒響,他們就過來了。

  此時也都吃差不多了,劉金勇點了四個年輕的,在李寶玉的帶領下出食堂,回組里取裝備。

  趙有財失落地回到后廚,李大勇重新遞給他一雙筷子。剛才趙有財太著急了,把筷子刮掉地上了。

  趙有財接過筷子嘆了口氣,隨即又把筷子放下,拿起旁邊的煙盒。

  “大哥,吃飯吧。”李大勇勸道:“要不粉條子該坨了。”

  “唉呀!”趙有財叼著煙,含糊不清地道:“兄弟呀,這班我是真上夠了。”

  人吶,一旦懶散習慣了,再讓他規規矩矩地工作,那肯定是不習慣。

  在食堂圍著鍋臺轉,哪有背槍擱山里轉悠自在呀?

  “大哥。”李大勇問趙有財說:“現在他們營林保衛那邊,就一個名額了,還在那誰手里攥著呢。”

  “昨天晚上你沒聽我親家說嘛?”趙有財壓低聲音,道:“你大侄兒要說句話,這事兒就不是事兒。”

  李大勇一撇嘴,問道:“那我大侄兒能給你辦么?”

  趙有財聞言,一臉的難以置信。他不知道李大勇怎么會問出這樣的話來,他兒子敢不給老子辦事兒嗎?

  “大哥呀。”李大勇解釋道:“這么大的事兒,軍要辦,不也得先問過我嫂子嘛?”

  “啊…”趙有財眨巴下小眼睛,道:“可不是咋地,那敗家娘們兒…”

  “大哥。”李大勇忙打斷了趙有財的話,然后小聲說:“要不你去問問新來那閻場長。”

  “嗯?”趙有財一愣,就聽李大勇說:“都這么長時間了,他也沒安排人,我估計沒準兒能行。”

  “那我直接問他?”趙有財心里泛起了嘀咕,而這時李大勇道:“直接問那不行啊,咋也…”

  說到此處,李大勇手做個數錢的手勢,道:“給人上點兒供啊。”

  趙有財下意識地摸向衣兜。

  當趙有財和李大勇琢磨蠅營狗茍的時候,趙軍仍在冰天雪地之間,皺眉望著東邊的樹林。

  剛才他一槍過去,那邊瞬間就安靜了。

  看似是林子里的東西中槍,但趙軍始終不敢進林子。

  趙軍自己心里清楚,剛才那一槍是盲槍,因為他什么都沒看著。

  那一槍能否打中,純看運氣。

  看運氣的事,趙軍不敢去賭。賭輸了,小命就沒了。

  趙軍背靠火堆,坐在一塊木頭橛子上,雙手掐槍望著那片林子。

  他一腿高、一腿低,時刻保持著防御姿勢。只要那林子里躥出東西,趙軍馬上往前探身,就能形成單膝跪地的姿勢。

  單膝跪地,是為了能將槍穩住,在開火的時候,能扛住槍托的后座力。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趙軍緊繃的精神有些疲憊,他稍微松了口氣。

  這口氣一松,趙軍就感覺累了,緊接著就感覺到餓。

  趙軍一手持槍將其搭在腿上,一手伸進挎兜子里摸大煎餅。

  大煎餅一涼就梆硬,但它薄,不耽誤吃。

  趙軍咬一口,煎餅下來一大塊,趙軍嘴和牙動,慢慢將煎餅吃進嘴里。

  就在這時,那片林子里,趙軍剛才撕樺樹皮的樺樹下,趴著一只棕熊。

  這棕熊在這里趴了有一陣子,它身下的雪都焐化了。

  雪化了沾在棕熊肚子上,那一片的熊毛濕了又凍。

  但棕熊并不在意,它臥在那里,只有脖子和頭在動。

  此時棕熊仰著頭,似乎在嗅著什么。

  忽然,棕熊動了。

  這一片山都是早年采過伐的,擇伐過后,一些樹墩子年年開春都能憋出新枝、新條來。

  棕熊一動,平推一切攔路的樹枝、樹條。

  它這一推,嘩啦啦作響。

  “嗚…”叼著煎餅的趙軍身子往前一戧,手中里煎餅落地的同時,他雙手端槍就打。

  “啪!”

  趙軍這一槍沒瞄,因為他沒有可以瞄的獵物,這一槍是震懾,也是激那東西。

  如果是熊的話,它有極大可能會頂槍來。

  可這一槍過去,趙軍眼看著一個個灰巴呼的大家伙直躥窩棚后。

  “我艸!”趙軍爆了句粗口,他起身端槍,挪動腳步往后移。

  他看清楚了,那是頭棕熊。而且是一頭上年紀的棕熊,要不然不會灰巴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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