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寶玉將小棕熊按在樹上捆綁的時候,孫富貴已經搭上了從旁邊小崗岔上下來的爬犁。
要不然以李寶玉的腳力,不出半個小時,必能攆上那孫富貴。
李寶玉背著小棕熊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他進到屯子里不著急回家,而是繞路直奔王富家的小賣店。
路上碰到老齊大嬸,遠遠看到李寶玉背著個毛乎乎的東西,當即喊道:“寶玉呀,你上山打著啥啦?能不能給我整塊肉啊。”
“大嬸子,這可不能啊!”李寶玉大聲回答。
你說不能就不能唄,這小子卻兩步躥到吳冬霞面前,將身一側道:“你看這啥?”
隨著李寶玉一側身,一個小熊腦袋向吳冬霞臉上撞來,驚得吳冬霞后退一步。
“哎媽呀!”吳冬霞驚叫一聲,驚魂未定地指著李寶玉,道:“寶玉,這是小黑瞎子!”
“錯!”李寶玉笑著糾正,道:“這是小熊霸!”
“啊?”吳冬霞一怔,驚訝地看著李寶玉,問道:“寶玉,這你抓的?”
“啊!”李寶玉咧著大嘴,笑呵地應了一聲,道:“是我抓的!我今天上山回來,一走一過…”
說到這里,李寶玉頓了頓,道:“就聽山風呼嘯,隨著那山風,一陣嗚咽聲…”
李寶玉正要對自己抓熊的事大吹特吹時,就聽一個聲音傳來:“老齊大嫂、寶玉,你們干啥呢?哎呀,寶玉,你整的啥呀?”
未見其人,光聽聲音,李寶玉就知道是誰,并且心生退意。
來人是王大龍的情婦,孫大下巴的遺孀姜曉蘭。
這樣的俏寡婦,李寶玉可不敢沾,簡單寒暄兩句后,他便扛著小棕熊跑回了趙家。
趙軍家這一年,沒少養野生動物,但隨著狍子、松鼠被賣、被宰。如今趙李兩家,就只剩下豺、黑熊、猞猁這三種猛獸了。
到今天為止,小黑熊到家兩個月,小猞猁到家三個月,豺到家的時間甚至更久。
如今,趙軍狗幫已經熟悉了它們的氣味。尤其是小黑熊和小猞猁,每天一幫人擺弄它倆,它倆身上都帶著人的氣味,即便湊到狗跟前,狗也不會輕易咬它們。
可今天李寶玉背回這只小棕熊,渾身上下都是野獸的氣味。
他從東邊過來,還沒到趙家萬朵臘梅開的籬笆帳,趙李兩家的狗就炸鍋了。
狗這么叫,王強連忙從屋里出來,一看李寶玉背回來一個二十多斤的小棕熊,王強也是嚇了一跳。
王強有經驗,他也懂棕熊、黑熊都是進入臘月才生產,這小棕熊這么大了,一看就是早產兒。
同樣是早產兒,趙軍家的小黑熊沒睜眼睛就和人在一起,睜眼睛就看到一屋子人,所以它不怕人。
再加上天天這個抱、那個揉的,給小黑熊血脈中殘存的野性給整沒了。
可這小棕熊不一樣,它沒見過人,它見誰都害怕。別看它小,野性十足。
沒有辦法,只能再到屯部借個大籠子,將其裝在籠子里。然后送到張家別院,點著屋里的火炕,防止小棕熊凍死。
至于吃喝,則專門擠羊奶喂它。
王強和李寶玉安頓完小棕熊,都已經五點多了。李寶玉進屋,端起茶缸子“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水。
這時,李如海回來了。這孩子今天休息,滿屯子地給趙家商會跑業務去了。
“哎呀!”進屋摘下旱獺帽的李如海,側身往炕上一坐,伸手去奪李寶玉手中的茶缸子。
李寶玉將茶缸往回一拽,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上瞬間露出一抹笑容,并將茶缸子遞到李如海面前。
李如海瞄了他哥一眼,拿過茶缸子喝了口水,然后對李寶玉說:“哥,聽說你抓住小熊霸啦?”
“嘿呀!”李寶玉眉毛一挑,問道:“你咋知道呢?”
“呵!”李如海手捧茶缸,得意一笑,道:“這屯子有啥風吹草動,能逃過我的耳目?”
一旁的王強,笑呵呵地看著這哥倆斗嘴,就見李寶玉故作驚訝地問李如海,道:“如海,那你聽著屯子人送我那外號了嗎?”
“外號?”李如海看著李寶玉,反問道:“你不有外號了嗎?”
“我特么…”李寶玉雙拳一握,嚇得李如海緊忙改口,道:“啥外號啊,哥?”
“咳!”李寶玉清下嗓子,道:“他們說我身高力大,又有擒熊之能,故而人送外號‘擒熊金剛’李寶玉。”
西屋就他們仨,李寶玉話音落下,卻是沒人接茬,一時好是尷尬。
但見李寶玉眼神越來越不善,李如海忙道:“哎呦,我哥太NB了,你等下禮拜我上班,我高低給你宣傳、宣傳。”
李寶玉聞言一笑,卻見李如海一手端著茶缸,一手大拇指指肚在食指、中指的指肚上連搓。
這是要錢的手勢。
“你這小子…”李寶玉剛要批判李如海兩句,就見李如海笑道:“哥,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
“我特么不用你了!”李寶玉斷然拒絕了李如海的索賄。
就在這時,王美蘭從外屋地進來。
一看王美蘭,李如海連忙起身,隨手將茶缸放在炕桌上,然后從兜里掏出個小本,雙手呈送到王美蘭面前,道:“大娘,今天收獲頗豐啊。”
“我看看。”王美蘭接過小本,打開一看。該說不說的,李如海雖然不懂正規的記錄格式,字寫的也不好看,但他記錄十分清楚、明了。
“如海。”王美蘭驚訝地看著李如海,問道:“這沒有水分吧?”
“絕對沒有!”李如海小臉上滿是嚴肅地向王美蘭做主保證,然后指著本上記錄的人名和后面的數字,道:“大娘你看,這是屯西老閻三嬸兒提供的。”
王美蘭一看,那里寫著黃葉子二十五張。
這時,李如海繼續說道:“他們家現在就有二十五張黃葉子,今天老閻三叔他們爺倆又上山了,晚上擱山里上窩棚找個宿兒,明天才能回來。”
“啊…”聽李如海這么說,王美蘭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問道:“如海,你寫這數都是保的唄?”
“嗯吶!”一看王美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如海重重一點頭,道:“就是這么回事兒,大娘,我尋思咋地呢?那東西收咱家來,咱們還得經管不說,它也壓錢吶。所以我跟他們訂的,是咱過小年之前,再挨家挨戶地收。”
這年頭和解放前還不一樣,解放前山民進城賣皮子,還順帶買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而今各個屯子都有小賣店,完全可以供給生活所需的必需品。山民們進城賣皮張、山貨純屬無奈之舉。
這年頭,尤其是冬天,進城不是溜達、不是享樂,而是遭罪。
王美蘭愿意收皮張、山貨,而且價格還不低,這就免去了山民們往城里跑,山民們都很樂意將東西賣給趙家商會。
王美蘭翻看著小本子,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字,王美蘭越看越是驚訝,她問李如海道:“如海,這都是你今天跑的?”
“正是!”李如海站直身板,道:“昨天我跟車回來的晚,下午光宣傳…”
說到此處,李如海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便道:“光宣傳我大哥上電視的事兒了!”
聽李如海這話,李寶玉翻了個白眼。這小子昨天晚上因為沒上電視還罵罵咧咧呢,這一會兒就變成宣傳趙軍了。
而王美蘭卻是很高興地拍了下李如海肩膀,笑道:“如海,干得好!”
昨天別人都沒上電視,但她兒子上了,而且還露大臉了,王美蘭比誰都高興。
李如海咧嘴一笑,就聽王美蘭道:“如海,明天的股東大會,你也列席參加!”
“啊?”李如海右手連續輕點自己胸口,一臉驚喜交加地問王美蘭,道:“大娘,我也能參加?”
股東大會,肯定是股東參加。在王美蘭的帶動下,各家各戶都決定入股。
像李家,金小梅和李大勇會拿出五千塊錢來入股。這五千里,并沒有李寶玉的錢,都是兩口子攢來的。
其中,一半為李大勇歷年工資,另外一半是前年年底,金小梅從李大勇棉襖、棉褲里拆出來的。
比起這兩口子,李寶玉更有錢。但因結完婚就要分家單過,所以李寶玉留下了一些過日子的錢,然后將剩下的六千五百塊全投進了趙家商會。
這樣一來,李家五口人有三人都是趙家商會的股東,只有李如海和李小巧不是。
李小巧也就罷了,那還是個孩子。李如海雖然也是個孩子,但他干的都是大人干的事,他也只有在賣乖的時候才承認自己是個孩子。
怎奈囊中羞澀,兜里那幾百塊錢,李如海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投資。
此刻聽王美蘭說,自己也能參加股東大會,李如海激動地都不行了。
這倒是說有多大榮譽,關鍵別人都能參加,我參加不了,我就鬧心。
“你好好工作。”王美蘭將小本子還給李如海的同時,丟給他一根胡蘿卜,道:“干得好的話,大娘不會虧待了你。等分紅前兒,大娘擱我那股里給你分點兒。”
“哎呦,大娘!”一聽有錢分,李如海更激動了,單手攥著小本,雙手向王美蘭抱拳道:“知遇之恩吶!”
“什么玩意?”王美蘭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聽到有個恩字,王美蘭知道這孩子大概意思,當即一笑道:“你上著班,完了還得忙活咱商會的業務,大娘能虧待了你嗎?”
“大娘!”聽王美蘭這么說,李如海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再次向王美蘭抱拳,道:“如海并非一般的庸人。”
說這句話時,李如海掃了旁邊的李寶玉一眼。
李寶玉:“…”
李寶玉剛起身,就聽李如海道:“只是一直沒有好的機會,今蒙大娘不棄,如海愿棄此門衛,與大娘共圖大業!”
“啊?”他這半文半白的話,王美蘭沒聽懂,只道:“你大爺不行,你大爺那人不帶跟咱摻和的。”
王美蘭的話,聽得李如海一愣,聽得李寶玉呵呵直樂。
“大娘,他說的不是大爺,是大業。”李寶玉笑著一指李如海,對王美蘭說:“他說他門衛不干了,完了給你跑業務。”
“凈扯淡!”王美蘭眉頭皺起,沒好氣地道:“那能行嗎?那好好的班兒,咋能不要呢?”
這時,在外屋地一邊切菜,一邊聽熱鬧的金小梅,拿著菜刀就過來了。
“李如海,我告訴你啊!”金小梅指著李如海,喝道:“你那工作都有編的,你要嘚瑟沒了,你看我不整死你!”
“媽!”李如海抬手向旁邊的李寶玉比劃一下,然后道:“我也跟我哥似的,跟我大哥干營林保衛去唄。”
“那哪還有名額了,孩子。”王美蘭扒拉李如海一下,道:“你六叔那個名額,不都給你哥了嗎?”
“大娘,我有辦法。”李如海道:“我聽說劉金勇手里頭還有個名額,明天我找他去。”
“你找他能咋地?”金小梅問道:“你找他,他憑啥把名額給你呀?”
對于李如海要換崗的事,金小梅沒有什么太大意見。門衛也不是啥好活,不光掙得少,地位還低。
相比之下,營林保衛那崗位更好,但就是需要跑山呢。不過想想,趙軍他們也不能讓李如海去磕山牲口。
“憑我三寸不爛之舌,定叫那劉金勇將名額拱手奉上!”李如海如此說,但他心里想的是,自己手里還有幾百塊錢,就是買也把那名額買來。
聽李如海如此說,王美蘭看向金小梅,金小梅也看著王美蘭。
這時,王美蘭從兜里掏出那小本,將其交在金小梅手中,道:“弟妹,你看如海辦事真挺像樣兒。”
金小梅打開小本看了兩眼,然后對王美蘭說:“嫂子,我是沒啥意見。但這孩子…也不能巡林子啥的,到時候…”
“唉呀!”王美蘭拉過金小梅的手,打斷金小梅的話,道:“弟妹,你說這話不多余嘛。你看那幾個人,不是他哥就是他舅,誰還能讓他往前沖啊?”
聽王美蘭的話,金小梅一笑,道:“嫂子,那就讓他給咱跑業務去。”
“那必須的。”王美蘭、金小梅短短幾句話,就將李如海的事給定下來了。
李如海心中暗喜,他上班這三四個月,對林場的新鮮勁兒過了,感覺在場子里也沒啥意思了。
而且他上一個班,得在林場待兩天,要是能花點錢換個工作,到時候穿梭在各個家屬區跑業務,那多有意思?
“大娘!”高興之余,李如海習慣性地對王美蘭表忠心,道:“如海愿效犬馬之勞!”
“這孩子,不行說那話!”王美蘭沖李如海一甩手,道:“又狗又馬的,那是干啥呀?”
李如海一愣,李寶玉笑著對王美蘭說:“大娘,他也就那么一說。”
說著,李寶玉斜了李如海一眼,道:“他跟我哥哥也這么說過。”
“嗯?”王美蘭一怔,李如海還來不及解釋,就聽王強道:“好像跟我姐夫也這么說過。”
“你這小子!”聽了王強的話,李寶玉嘲笑李如海道:“純純是三姓家奴嘛。”
“我不是!”三姓家奴這個詞的侮辱性很強,李如海氣呼呼地嚷了一句,他忽然想到一事,便理直氣壯地說:“我大爺、我大娘,還有我大哥,他們仨不都一家的嘛?我怎么就三姓家奴啦?”
“嗯?”李寶玉愣住了,這孩子的辯解無懈可擊呀!
與此同時,張援民家。
楊玉鳳、小鈴鐺,娘倆從外面回來,就聽躺在炕上的張援民問道:“那小熊瞎子咋樣啊?吃沒吃東西?”
“沒吃。”楊玉鳳道:“閨女不擱那盆上劃個線么,我倆看那奶沒下去。”
“沒餓到時候。”張援民道:“餓急了,它就吃了。”
聽張援民這么說,楊玉鳳也沒再打岔,她解下頭巾后,就到外屋地掀開鍋蓋,從簾子上往下撿蒸的地瓜和熘的饅頭。
簾子底下燉的是酸菜、凍豆腐,在楊玉鳳撿主食的時候,小鈴鐺來到碗架前,打開碗架門從里面拿碗筷。
小鈴鐺拿著碗筷進屋,楊玉鳳端著裝主食的盆緊隨其后。
小鈴鐺上炕擺碗筷,楊玉鳳放下盆又出去外屋地盛菜。
這時,張援民問小鈴鐺道:“閨女,你叔、你解叔還都沒回來吶?”
“沒有呢。”小鈴鐺道:“我李叔來前兒,你不都問一遍了嗎?”
“唉呀!”張援民聞言,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時,楊玉鳳端著裝菜的盆進來,聽張援民嘆氣也沒理他。
“媳婦。”張援民問楊玉鳳說:“明天開大會你去呀?”
“我不去,你去呀?”楊玉鳳語氣并不是太好地說:“你啥意思,你還想讓我們娘倆抬你去呀?”
說完,楊玉鳳側身坐在張援民枕頭旁。正常的話,接下來楊玉鳳會盛菜、拿饅頭先喂張援民。等張援民吃完,她再吃。
可這時,張援民長嘆一聲,道:“大丈夫正是建功立業之時,我卻纏綿病榻之上。”
聽他這話,楊玉鳳、小鈴鐺齊齊一撇嘴,楊玉鳳往盛完酸菜的碗往自己面前一撂,夾起饅頭自己狠咬了一口。
小鈴鐺瞄了她媽一眼,夾過一塊蒸地瓜。
“哎?”看那娘倆吃上了,張援民也不管什么建功立業了,忙喊楊玉鳳道:“媳婦,你咋不喂我呢?”
嶺南向陽屯解家。
解孫氏、解臣、劉蘭英、解英明,三代同堂坐在炕上準備吃飯。
“來,大孫兒!”見劉蘭英端上來個大搪瓷盤子,解孫氏抄起筷子,在那軟爛的紅燜熊掌上挑下一塊,送到解英明碗里。
解英明比解臣小不多少,絕對是大孩子,可他坐在那里陰沉著臉,擺著臉色給人看。
“你嘗嘗這個。”解孫氏夾熊掌送到解英明碗里,笑道:“這可香了。”
解英明沉著臉沒說話,這時劉蘭英端著菜進來,見此情形便數落自己兒子,道:“干啥呢,英明?你奶跟你說話呢!”
“嗯…”解英明拉長音的應了一聲,拿起筷子扒拉碗里的熊掌皮,然后吸溜一下進嘴里。
這東西口感跟豬手差不多,軟爛入味。
“大孫兒咋樣?”解孫氏一臉期待地問自己大孫子,道:“奶做的好不好吃?”
解英明看了他奶一眼,他奶從外面回來,屬實有了變化,竟然能干家務了。
這可把解英明嚇了一跳,只以為是什么臟東西上了他奶的身,差點去找出馬的。
在確定他奶是他奶后,解英明又懷疑他奶有這般變化,是不是在外頭處對象了。
他的胡思亂想,被劉蘭英狠狠罵了一頓。
解英明雖然接受了現實,但對于他奶有家不回的行為,解英明始終無法認同。
對于他奶回家待了兩天,竟然還要繼續出去闖事業的行為,解英明更是無法接受。
“大孫兒啊。”解孫氏這輩子欺負閨女、欺負兒子,但她從來不欺負兒媳婦和大孫子,她知道解英明擺臉色是不想讓自己走,于是便道:“奶出去是給你掙錢去了,那邊你老王姨奶辦的商會…”
“你可拉倒吧。”解英明打斷了解孫氏的話,道:“奶呀,這兩天我就攔著你,不讓你往外說。就這話,你要跟咱屯子人說,那都讓人笑話。”
“笑話我干啥呀?”解孫氏問,解英明道:“幾個人、幾個子兒啊,還商會?”
說到最后“商會”倆字的時候,解英明撇嘴表示不屑,而他問的“幾個子兒”是多少錢的意思,但這種表達方式是貶義的。
“大孫兒,你可說錯了。”解孫氏指了下解臣,對解英明道:“你老叔自己就投一萬二。”
“多少?”解英明差點沒拿住筷子,他驚訝地看向解臣,問道:“老叔,你啥前兒那么有錢了?”
“就你奶總念叨那個,你趙叔。”解臣道:“他領著我們跑山掙錢,這回也是他說的收山貨,完了使火車皮往出送。”
“咋地?你們要找我大姑父啊?”解英明搖頭,道:“這事兒,我大姑父辦不了。你們那山貨能有多少啊?人家那車皮根本不能給你們捎。”
解孫氏的大姑爺,在蛟河火車站貨物處工作。這些年,蛟河火車站貨物處的業務,主要是往深圳運送木材。
“不用你大姑父。”解臣道:“我們有專門的線路,直接就奔河北。”
“真的?假的?”解英明一臉驚訝地問:“他們山溝里人,這么有實力呢么?”
“那不是山溝人。”解臣耐心地給他大侄兒解釋,道:“那是錦西那邊來的大老板,老有錢了。”
說到此處,解臣怕解英明不信,抬頭使下巴往解孫氏那邊一點,道:“你不信,你問你奶。”
“是!”解孫氏點頭,道:“那大胖子才有錢呢,讓人家一騙,都騙五六萬。”
解臣、劉蘭英、解英明:“…”
見解英明不吭聲了,解孫氏哄她大孫子,道:“大孫兒,奶呢,過去給他們幫幫忙。完了奶掙的錢呢,奶都給你存著。
奶供你念書,讓我大孫兒上大學。上大學以后能找個好工作,找個好工作以后能找個好媳婦。”
“奶,我都尋思了。”解英明接過解孫氏的話茬,道:“我以后啊,我找工作就奔林業口去。”
“嗯?”解孫氏一愣,緊接著就聽解英明說:“我豁出去了,我花倆錢,找人我也讓他們給我安排到那個…那個什么永安林場去。”
“啊?”聽解英明這話,解孫氏、解臣、劉蘭英三人面面相覷。
這時,解英明掃視三人,道:“我倒要看看那地方咋就那么好,你們去了都不回來!”
聽解英明這話,三人一言不發、目光躲閃。
橋頭村,黃貴家西屋。
趙軍、趙有財已經躺進了被窩。
上午從北山堡外的集市上出來,爺倆一路來到了黃貴家。
到黃貴家,趙有財將他的戰利品,兩個虎爪子尖拿出來跟黃貴顯擺。
這兩個虎爪子尖,不僅是趙有財一日獵兩虎的證明,更可以見證趙有財為他黃貴報了仇。
想他二咕咚和黃老尿斗了小二十年,今日終于贏了,趙有財心里美滋滋的。
晚上宋蘭殺雞款待他們父子,又找來姜偉豐作陪,陪趙有財喝得恰到美處。
在西屋躺下,趙有財難忍心中興奮,手在自己胸口輕輕拍著,嘴里哼著二人轉的小調,什么情郎、妹子啥的。
趙有財這個樣子,倒是不影響東屋的黃家四口,但他影響趙軍睡覺。
“爸呀。”趙軍小聲喚了下趙有財,然后對他說道:“你不琢磨、琢磨,明天到家咋跟我媽說呀?”
“不用你管。”趙有財道:“我心里有數。”
趙有財搭這么句話,嘴里也就不哼哼了。趙軍剛要瞇眼睡覺,卻聽趙有財對他說:“哎?寶玉真調你們那兒去了?”
趙有財出家門在前,李寶玉調工作在后。父子相見以后也是分居在韓、宋兩家。
直至今天在飯桌上,黃貴問起永安屯的故人,趙軍說起李寶玉,趙有財才知那小子調到營林保衛去了。
“啊。”趙軍敷衍地應了一聲,道:“我叔他們都同意了。”
“他使得李老六那名額唄?”讓趙軍沒想到的是,趙有財竟追問起來。
“啊…我李六叔給他的。”趙軍說話的時候就感覺不對,但趙有財沒往下說,趙軍也就沒再多問。
爺倆不久便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父子二人在黃貴家吃完早飯,便收拾好準備回家。
七點剛過,他們便頂著寒風上路,過橋進入黑省境內,沿備戰公路往家蹽。
幾乎是同一時間,解臣、解孫氏也乘著解放車往永安林區跑,這娘倆著急回去開股東大會。
同樣著急的,還有張家、林家和李家。
今天都沒用王美蘭點松明子,三家人能動彈的就都來了。
王家四口就在趙家住,李家在隔壁,他們也算是近水樓臺了。
王美蘭也沒想到大伙這么熱情、積極,但解家人沒趕過來,這會暫時就不能開。
這么多人,閑著也是閑著。王美蘭就讓金小梅把李家僅剩的幾顆酸菜撈出來,剁餡子、和面,中午包菜簍子吃。
由于家里有個臥炕的,楊玉鳳就帶著小鈴鐺先走了。但在走之前,楊玉鳳給王美蘭留下一萬塊錢,這是他們家拿來入股的。
上午十點半左右,趴在趙軍家房前狗窩里的黑虎,支棱耳一動,猛地躥出了狗窩。
這時,青龍等狗也紛紛從窩里出來。
獵狗們激動地朝東邊叫著,迎接著它們的主人。
趙家房門打開,李寶玉一路跑出院子,站在院門口向東眺望。
李大勇緊跟著李寶玉出來,這時李寶玉回頭問了李大勇一句:“爸,我哥哥回來,你出來干啥呀?你擱屋唄。”
“沒準兒是你大爺回來了呢。”李大勇說著,抻著脖子向東眺望。
這父子倆對趙家父子的忠心程度,堪比諸葛亮之于蜀漢。
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中,一輛摩托車緩緩駛來。
“你瞅啊!”李寶玉高興地扒拉他爸一下,道:“是我哥哥回來了吧!”
李大勇聞言不禁有些泄氣,同時也擔心那赴嶺南打虎的趙有財來。
可當摩托車再靠近,李大勇驚喜地發現他大哥也回來了。
“大哥!”
“哥哥!”
這爺倆樂呵地迎上去,趙軍也將摩托車停在了院子外。
面對李大勇問詢的目光,趙有財微微點頭,這一刻,李大勇高興地差點蹦起來。
他大哥終于揚眉吐氣、一雪前恥了!
“哥哥,冷了吧。”李寶玉幫趙軍推著摩托車往院里走,趙軍道:“可不冷咋地得虧我穿的厚,里面還一小棉襖呢,要不都得凍透了。”
說完,趙軍問李寶玉道:“家里怎么樣啊?”
“都挺好的。”李寶玉著急和趙軍分享,道:“昨天我上山溜懸羊沒溜著,溜回個小熊霸。”
“啊?”趙軍被李寶玉的話嚇了一跳,他跟著李寶玉進屋。
在王美蘭等人打過招呼后,趙軍到西屋炕上坐下,在聽完李寶玉講說前因后果后,趙軍當即反應過來,道:“那八成是誰殺熊倉子殺出來的。”
“我也那么說的。”王強接了一句,然后抻脖往窗外張望,眼看趙有財和李大勇還在二黑狗窩前,王強不禁納悶:“這倆人嘀咕啥呢?”
聽趙有財講他槍打、刀刺,連殺兩虎的經過,李大勇聽得熱血沸騰,稱贊道:“大哥,這回可露臉了!”
“兄弟,你趕緊給我想個外號。”在被自家小犢子嘲諷過后,趙有財感覺自己臨時起的外號不行,忙拉住李大勇道:“完了讓如海出去給我宣傳一波。”
“那沒問題!”李大勇笑著答應下來,而這時又聽趙有財問道:“大勇,我聽說你家寶玉,也上他們營林保衛啦?”
“嗯吶!”李大勇點頭,道:“他們哥倆樂意一起,那就在一起唄。”
說到此處,李大勇笑道:“大哥,我總能想起咱哥倆,當年一塊堆兒跑山那些事。”
“嗯,我也是。”趙有財應了一句然后說道:“大勇,我回來前兒尋思一道,我也想去。”
“啊?”李大勇一怔,問道:“大哥,你要去哪兒?”
那啥,我整飯吃飯去了,晚上還沒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