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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趙家商會

  吃飽喝足,趙軍騎著大摩托,帶著王強、解臣往家趕。

  快到家的時候,山風吹來清雪,沾在趙軍帽檐上。

  下雪了!

  趙軍猛加油門,提高車速往家跑。

  不一會,天地皆白。

  “嗷嗷嗷…”

  “汪汪汪…”

  趙家狗幫迎著風雪站在窩外,仰天吠叫,一團團白氣從狗嘴中噴出。

  在陣陣狗叫聲中,摩托車一路開進院子,停在兩口土灶旁。

  趙軍、王強、解臣紛紛下車,趙軍擺手沖黑虎、黃龍、青龍它們喝道:“回窩去!”

  他不喊還好,趙軍這一喊,獵狗們更興奮了,一個個在窩前連躥帶蹦。

  下雪天,趙軍沒法和它們親近,只能跟著王強、解臣跑進屋里。

  隨著屋門關上,獵狗們瞬間安靜下去,一個個搖晃的尾巴停下,有些失落地看著緊閉的房門。

  “媽。”

  “姐!”

  “嬸兒。”

  三人進門時,王美蘭就拿著掃炕的笤帚出來,為三人打掃下身上的雪。

  “趕緊把棉猴脫下去,上炕暖和、暖和。”王美蘭催促著三人,他們坐摩托回來,棉襖、棉猴外面都凍的冰涼。

  趙軍摘下帽子,用其拍打著褲子上的雪。進屋以后,趙軍將棉猴和外褲脫下掛好,然后穿著布衫、棉褲倒在熱熱乎乎的火炕上。

  這時,金小梅端著暖瓶進來,對三人道:“緩一會兒再喝,要不炸牙。”

  王美蘭隨后進屋,仔細看著王強、解臣的臉,二人那臉被風呲得通紅,也看不出來他們喝酒了。

  “強子,你們中午喝酒啦?”王美蘭問,王強笑著應道:“嗯吶,姐,跟陳良友喝的,喝能有小半斤啊。”

  “可是沒少喝。”王美蘭再問:“晚上你李哥他們回來,你們還得喝呀?”

  “呵呵。”王強笑道:“不喝就不喝了,這幾天家來人,給我喝夠嗆啊。”

  王美蘭聞言一笑,側身坐在趙軍身旁,抬手往東屋一比劃,說道:“他們都說這幾天吃肉吃頂著了,都吵吵晚上吃疙(gā)瘩(da)湯。”

  “行啊!”王強道:“吃肉我也吃不動了,這幾天油水太大。”

  “別說咱了。”解臣偷往東屋瞄了一眼,笑著小聲道:“給我媽都吃告饒了。”

  “哈哈哈…”

  笑聲落下,王美蘭起身道:“那我一會兒就準備了,晌午頭鳳兒給拿的她生那豆芽,咱炒個豆芽、拌個冰糖蘿卜,整幾個小毛菜,你們樂意喝酒就喝酒。”

  王美蘭說完就往外屋地走去,走到門口時,她忽然想起一事,忙轉身回到炕沿邊,對趙軍說:“兒子,你爸今天來電話了。”

  “啊?”趙軍撲騰一下子就從炕上坐起來了,他聽到這消息的第一反應,和上午的王美蘭一樣,都在想是不是趙有財又闖禍了?

  “你爸告訴你,說是…”王美蘭眨巴、眨巴眼睛,回憶了一下,才道:“讓你從咱這邊青石砬子,往永興青石頂子那邊掏,說那塊兒有仨懸羊。”

  “仨懸羊?”趙軍眼睛一亮,追問道:“媽,我爸還說啥了?”

  “再就沒說啥。”王美蘭道:“你爸就說讓你趕緊去。”

  “行,媽,我知道了。”趙軍一聽就明白了,趙有財提供的消息,顯然不是好道兒來的。

  聽趙軍應下,王美蘭轉身就走了,打獵的事她一概不管,她只管處理獵物。

  “小弟。”趙軍問解臣說:“你明天就走啊?”

  “嗯吶,我媽呀!”解臣有些為難往門口一指,道:“她非要回去找全屯子人上我家,看我們上電視。”

  “那你們就回去吧。”趙軍一笑,轉頭對王強說:“老舅,那就咱爺倆了,咱給這仨懸羊磕下來。”

  “咋磕呀,大外甥?”王強道:“那玩意不能使槍打,捉腳也勒不住它。”

  莫說趙軍的簡易捉腳,就連老式的笨捉腳都留不住懸羊呢。

  “老舅,我琢磨了。”趙軍道:“咱給它下雙股套,捉腳外頭再下個腳夾子。它踩捉腳往上一提腿,‘咵嚓’那夾子就給它扣上。”

  “啊!”王強一聽就明白了,那捉腳雖然是活的,但第二個陷阱的腳夾子,肯定連著樹或拉棒子。

  “軍哥。”解臣也聽明白了,但他有些不解地問道:“那還使捉腳干啥呀?直接使腳夾子不就得了嗎?”

  他們所說的腳夾子,就是最常見的那種張嘴捕獸夾。

  “不行!”趙軍搖頭,為解臣解釋說:“懸羊氣性大,腳夾子給它整出血,它一急眼容易給自己干腿棒子嗑折了。”

  “那不是?”趙軍這么說,解臣就更不理解了,追問道:“軍哥,你整那個腳夾子,能不給它夾出血么?”

  “明天我上鐵匠爐,我讓那老洪頭兒給我現打兩個。”趙軍笑道:“兩個夾嘴不擰那么緊,扣一起以后,中間留個縫兒。不死扣它腿,能擋住捉腳就行。”

  趙軍這么一說,解臣就明白了。但王強感覺不妥,對趙軍道:“大外甥,易拉罐好像不行,那玩意太脆了。”

  “嗯吶。”趙軍先是點了下頭,然后下巴往窗外一揚,道:“昨天送我姐,我拿回來四個奶粉罐子,完了咱倉房還有幾個裝麥乳精的,我明天使那個做。”

  “這行!”王強感覺這樣靠譜,笑道:“不知道懸羊肉啥味兒哈?”

  “他們說可膻了。”趙軍道:“咱逮著殺吃肉嘗嘗。”

  冬天本來天就短,再陰天下雪,不到四點外面天就黑了。

  雪山之下,小屯子家家戶戶屋里燈光昏暗,煙囪冒煙。

  在林區,燒柴火不花錢。單看煙囪冒煙,就能知道這家的條件如何。

  像趙軍家,燒的都是林班小號打枝、造材下來的角料。

  就這,趙家還得挑好的往回拉,回家燒松木、水曲柳等硬雜木。所以,趙家煙囪冒的是白煙。

  西山屯的氓流子,他們燒柴是上山撿那些糟爛木頭、風撅樹枝。

  這些東西運回家燒火,煙筒冒什么色的煙都有。

  將門拉開,武大林快速地躥進自家外屋地,麻溜地回身將門緊緊關住,怕屋里的熱乎氣跑了。

  “他爹呀。”武大林媳婦林文芹操著一口山東話,問武大林道:“你們這一下午整咋樣了?”

  武大林臉蛋被風呲得通紅,但卻很是興奮地比劃著說:“張叔領我們給那大網補上了,明天雪后停一天,后天我們就圍林子開干!”

  說完這句話,武大林在灶坑前蹲下,將雙手向前推出烤火,然后頭往林文芹那邊一歪,小聲道:“我午后往那楊樹林里下了四個套子。”

  “能行啊,他爹?”林文芹有些擔心地道:“老人不都說嘛,抓不著狐貍弄一身騷,別到時候賣不上錢,你們白忙活不說,狐貍再禍害咱家雞。”

  “媳婦啊,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武大林道:“你知道人家是啥人物啊?要擱過去,在咱關里那就是大財主啊!你知道今天我們去,人家給我們的啥煙嗎?”

  說完這番話,武大林也不等林文芹問,就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道:“葡萄啊!兩毛五一包的葡萄煙,說給我們就給我們抽了。”

  林文芹咔吧兩下眼睛,隨即皺眉問道:“他爹呀,主要是啥?狐貍皮一張十塊錢,那也太嚇人了。”

  聽林文芹這話,武大林一怔,隨即搖頭道:“我感覺趙大少爺和趙大奶奶說話能算數!”

  “那要算數可是太好了。”林文芹說:“咱都不用多,你打兩張狐貍皮就二十塊錢。”

  “艸!”武大林巴掌在膝蓋上一拍,站起身指著荒涼地的方向,道:“要真能成,我特么跟它們拼了!”

  第二天,趙軍早早就起來,在李大勇、李大智和李寶玉的幫助下,清完前院、后院、院外過道的雪。

  然后四人兵分兩路,趙軍、李寶玉去老太太家,李大勇和李大智去張援民家。張援民臥炕養病,楊玉鳳和小鈴鐺清兩院子的雪根本做不到。

  當趙軍、李寶玉到江、解兩家的時候,解臣和解孫氏娘倆已經將雪清完一半了。

  “解娘。”趙軍過去就對解孫氏說:“你快進屋吧,剩這點活兒,我們哥仨干。”

  “那我不管了,我插狗食去了。”解孫氏往她家院里一比劃,然后對趙軍說:“小軍,我這兩天不在家,你好好經管那幾個受傷的狗哈。”

  “啊?”趙軍一愣,隨即笑道:“行,解娘。一會兒吃完飯,我把車開過來。我爸打剩那個黃毛子,給你們拿著,完了再給你們拿幾個熊掌。”

  “不要,不要!”解孫氏連連擺手,道:“那熊掌是我妹子留著你結婚辦席用的。”

  “留不到那時候。”趙軍笑道:“我結婚那前兒都開化了,我媽說了給你們拿四個。”

  “唉!”解孫氏嘆了口氣,道:“還得我妹子啊!”

  說完,解孫氏搖搖頭向屋里走去。

  解臣看了他娘背影一眼,撇了下嘴小聲對趙軍、李寶玉說:“舍不得回去,昨天晚上還掉眼淚了。”

  “啊?”趙軍、李寶玉聽得一愣,李寶玉道:“不說到家待兩天就回來了嗎?”

  “誰知道了。”解臣說:“昨天晚上她跟江奶不知道咋嘮的,抹哧、抹哧倆人就哭上了。”

  人都是有感情的,解孫氏和老太太相處這些日子,倆人感情處的挺深。

  清完江、解兩家的雪,趙軍、李寶玉扛著鍬鎬往家走,路上趙軍對李寶玉說:“寶玉,今天到單位你看看,明天要是不忙,你就跟我和老舅上山。”

  趙家幫如今面臨人手短缺的問題,張援民還在養傷,解臣又要回家,得虧王強棄暗投明,要不然趙軍就成光桿司令了。

  “哥哥。”李寶玉嘆了口氣,說:“我想跟你干營林保衛去。”

  “嗯?”趙軍聞言一怔,道:“這真行,要不你回去跟我叔、我嬸兒商量、商量。他倆要同意的話,咱六叔手里不還有一個名額呢么?

  你過來以后,你編制還在,完了咱兄弟上山打個圍啥的,哥給你分倆錢,不比上班掙的多多了嗎?”

  聽趙軍如此說,李寶玉很是高興地說:“哥哥,錢不錢的,我真不在乎。我看你和小臣,你們上山我去不了,我鬧心。”

  “哈哈…”趙軍哈哈一笑,他知道干營林保衛比林場司機有前途。再過幾年林區停產,林場工人和下崗差不多少。

  “哥哥。”這時李寶玉又道:“昨天咱上班以后,我大娘給我媽她們召集到一塊堆兒,商量投錢收山貨的事,我媽把她的錢都投里了。完了我的錢,我媽讓我自己看著辦。”

  李寶玉結婚后,就會和李大勇、金小梅分家。他上班以來,每個月的工資,他自己留下五塊錢,剩下的都上交給金小梅。

  這些工資就當孝敬父母了,而他以前打獵分到的錢,李大勇、金小梅單給李寶玉分出來,讓他結婚后帶走。

  “你也投里!”趙軍對李寶玉說:“你信哥的,保證你虧不著。”

  “我信!”李寶玉斬釘截鐵地道:“我媽她們都信,一幫人商量的可好了。說是在咱倆新房那后院,再起一溜棚子。

  咱倆結婚辦席,來人去客(qiě)就在棚子里擺桌。咱辦完事兒,那棚子就改成倉房了。”

  “哎呦我天吶!”趙軍笑道:“咱倆那大院,起一溜棚子得蓋多少間吶?”

  “那不得十七八間吶。”李寶玉道:“我聽說要都蓋木刻楞的,南北開門,還有天窗。”

  “這真要往大了整啊。”趙軍不僅不反對,還很支持王美蘭的決定。

  哥倆到家時,王美蘭正拎著面口袋從倉房出來。面口袋里裝的是凍餃子,今天早餐準備簡單地吃一口。

  “你小哥兒倆回來啦?”王美蘭招呼李寶玉說:“寶玉要不在這兒吃吧?”

  “不得了,大娘,我媽應該都做好飯了。”李寶玉說不在趙家吃,卻走進趙家院子。等他走到王美蘭身邊,對王美蘭說:“大娘,我的錢也都投咱買賣里,我讓我媽一堆兒給你拿來。”

  “行。”王美蘭笑道:“等禮拜天,小臣也回來了。你們還都不上班,咱坐一塊堆兒開個會,誰家多少股,咱整明白的。”

  “嗯吶,大娘。”李寶玉重重點頭,道:“咱這要擱以前,咱就是商會,大娘你就是咱商會會長!”

  趙軍瞥了李寶玉一眼,心道這小子挺會哄人吶,自己老娘那點虛榮心,讓他這么一捧那還了得?

  果然,王美蘭聞言,眼睛瞬間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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