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趙軍得去上班,但他提前從家出來,拿著一個信封直奔馬家。
這信封里,裝的是他和馬玲的合影,還有他單獨給馬玲拍的照片。
到馬家的時候,正看到馬洋吊兒郎當地從茅房出來。
但看樣子,這孩子并不是要回家,而是要去別處閑逛。
「小弟!」趙軍喊了馬洋一聲,道:「去給你姐招喚出來。」
「等著!」馬洋轉身回家,不一會兒馬玲就出來了。
馬玲一路小跑著到院門口,笑對趙軍道:「你今天不忙啊?」
「忙!」趙軍笑道:「那再忙,我也得來看看你呀!」
馬玲大眼睛白了趙軍一下,但姑娘眼中、臉上的笑容都是藏不住的。
這時,趙軍從兜里拿出信封,拿在手里晃了晃,笑呵地問:「玲,你猜這是啥?」
「呀!拿回來啦!」馬玲也不猜,伸手將信封拿了過來。
打開信封口,倒出厚厚的一沓照片,趙軍給馬玲也沒少拍。
但第一張,卻是趙軍和馬玲在照相館花錢拍的合照。
照片上的馬玲戴著發卡、穿著羽絨服、牛仔褲,再加上她皮膚白皙,怎么看也不像農村姑娘。
當然了,主要是穿著。
因為就她那一身,一般小干部家閨女都穿不起。
馬玲用手輕輕摸了摸相片上的自己,又摸了摸相片里的趙軍。
此刻,馬玲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女人。
馬玲隨即轉頭看向趙軍,她知道自己的幸福是趙軍給予的。
「我家玲兒真好看。」趙軍和馬玲對視一眼,說著甜蜜的話。
反正說好聽的話又不要錢,干嘛不說呢?
馬玲白皙臉蛋上飛起兩朵紅霞,和趙軍相處久了,她已不像當初那么害羞了,她這是開心的。
「干啥呢!」忽然,院子里傳出一聲暴喝,不但破壞了氣氛,還嚇了趙軍、馬玲一跳。
趙軍、馬玲都是大眼睛,剎那間兩雙大眼睛齊齊瞪向馬洋。
「咳!」此時馬洋被他們瞪得有些心虛,這小子強撐著從二人面前走過,并道:「注意點兒影響哈!」
「我注意雞毛影響!」趙軍沒好氣地道:「我們又沒干啥?」
馬玲也是一臉不善地瞪著馬洋。
這時的馬洋,根本不接趙軍的話茬,當即就想開溜。
趙軍見狀,忙換了副面孔,笑著問馬洋道:「小弟呀,考完試了吧?」
「考完了…」馬洋剛開口,就被趙軍打斷,只聽趙軍道:「啥時候出成績,要不行上我家躲幾天呢?」
馬洋聞言,臉不由得一垮,趙軍這話無非是說他可能會因為成績不好,而被馬大富打出家門。
「嘖!」馬洋又不是李如海,哪能說得過趙軍,但這時馬玲不干了,她輕拍了趙軍一下,道:「你說啥都行,就是不行說小弟學習不好!」
「呵呵…嗯吶,我知道了。」趙軍一笑一說,馬洋心情更不好了,感覺自己被深深地冒犯了。
可等他再想說什么,就見那倆人腦瓜湊在一起,一張張地翻著相片。
馬洋腮幫子一鼓,氣呼呼地走了。
正所謂:冤家路窄!
馬洋沒走出多遠,就碰見了李如海。
「李如海!」大冬天的,馬洋一擼棉襖袖子,奔著李如海就去了。
那天他倆在苞米地里沒分出勝負,就被趙軍攪和了。今天馬洋一看李如海,眼睛都紅了。
「哎呀呀!」李如海慌忙躲閃,他一邊躲閃,一邊指著馬洋道:「我告訴你啊,你 再跟我倆嘚瑟,你別說我不給我大哥面子了!你看著張來發沒有?那小子大板牙都讓掉了!」
李如海話音剛落,豁牙子張發來正好從胡同里走了出來。
雖然金小梅給了錢,但這兩天徐美華沒帶張來發去鑲牙。
因為要鑲牙得下山,下山就得請假,請假就少當天的工資。
畢竟如今的張來發是家里的頂梁柱,家里的日子全靠他那微薄的工資維持著。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張來發也奔李如海追去,嚇得李如海撒腿就往家跑。
攆跑了李如海,馬洋嫌棄地看了張來發一眼,然后迅速遠離此人。
他倆倒是沒什么仇怨,但馬洋站位趙軍,無論如何也不愿和張家人有牽連。
這時的趙軍,已離開了馬家,去往林祥順家。
昨天林祥順把林場的大解放開回來了,一會兒林祥順還得開車去林場,正好趙軍坐他車去。
可在往林祥順家去的途中,趙軍碰著了楊玉鳳。
「嫂子,你干啥去?」趙軍問了一嘴,楊玉鳳道:「兄弟,嫂子能干啥去?嫂子找你呀!」
「嫂子,咋地啦?」楊玉鳳的話,把趙軍嚇了一跳。楊玉鳳那樣說話,趙軍下意識地擔心起張援民來。
「你大哥找你。」楊玉鳳笑道:「找你兩天了,你這兩天挺忙,我也看不著你面啊。」
「我大哥找我有事兒啊?」趙軍問道:「著急不得?要是不著急,就等我回來再說。」
「走吧,兄弟,就兩分鐘。」楊玉鳳這么說,趙軍抬手一指前面的林家,道:「那行,嫂子,我跟我二哥說一聲。」
說著,趙軍一邊往林祥順家走,一邊和楊玉鳳解釋道:「今天我倆說好了,一塊堆兒上班。我不來告訴他一聲,他再上家找我去。」
「是。」楊玉鳳點頭,道:「我看他家門口停林場車了。」
趙軍跑進林祥順家的時候,林祥順正在吃飯呢。
看趙軍進來,徐春燕招呼趙軍一起吃。
「二嫂,我吃完了,這都幾點了?」趙軍驚訝地問:「我二哥咋才吃飯吶?」
聽趙軍這么問,徐春燕悄悄往后捎了一步。
昨天晚上,他們兩口子研究要二胎的事了。這么一折騰,今天早晨就起來晚了。
「啊,沒事兒。」林祥順撂下碗,沖趙軍一擺手,道:「咱自己開車走,你怕啥的?」
「啊,那行…」趙軍手往屋外一指,道:「二哥,那正好,我上我張大哥家去一趟,你吃完上他家找我就得了。」
在得到林祥順回應后,趙軍從林家出來,匯合楊玉鳳往張家去。
到了張援民家,小鈴鐺迎出來喊了聲「叔」,趙軍應過,進屋一看張援民,不禁愣住了。
「大哥。」趙軍笑道:「你這啥造型啊?」
今年張援民家條件好了,他重新盤的火炕、火墻。
林區不燒煤,但有的是木頭。大木頭柈子一燒,這屋里老熱乎了。
此時的張援民躺在炕上,下半身蓋著被,上身就穿個跨欄背心,露著倆胳膊在外面。
關鍵是,他一手拿著鵝毛扇,一手明晃晃地戴著手表。
由于他光著胳膊,手腕上手表相當明顯了,趙軍一眼就看著了。
「兄弟,你看這表咋樣?」張援民招呼趙軍,趙軍過去看了一眼,道:「大哥,你這表挺好啊?」
說到此處,趙軍感覺不對,狐疑地問道:「大哥,你啥時候買的表啊?」
張援民哈哈一笑,鵝毛扇向楊玉鳳、小鈴鐺一揮,這母 女倆也是配合,將炕桌上的紅布一掀,露出兩個在這年頭算是精美的盒子。
然后,娘倆抬起炕桌,將其送到趙軍身旁。
儀式感拉滿了!
「啊?」趙軍都懵了!
「兄弟!」楊玉鳳笑著喊了趙軍一聲,手指著一個盒子,道:「你打開看看。」
「我看啥呀?」這時候趙軍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了,他身子微微向后靠了一下,然后問張援民道:「大哥,這是干啥呀?」
「兄弟!」張援民手中羽扇向下一按,道:「老周大哥給你買的電視,你大哥跟你嫂子給你買兩塊表。
然后等你結婚的時候,大哥就正常給你寫禮,要不寫多了,屯子人該說的啥都有了。」
聽張援民這么說,趙軍沒說任何客套話,更沒有推辭。
畢竟,這是人家兩口子一份心意。
雖然不知道這表是怎么買回來的,但趙軍知道肯定是不容易,畢竟那楊玉鳳是個沒出過門的人。
「謝謝我大哥,謝謝我嫂子。」趙軍伸手拿過楊玉鳳剛指的盒子,打開一看,趙軍就知道這表不能便宜。
「兄弟,嫂子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哈!」這時,楊玉鳳對趙軍道:「你這表是城里最好的,你大哥說了,配我兄弟,就得是最好的!」
趙軍不止一次救過張援民的命,張援民也救過趙軍的命。
就以他們兩家的關系,提錢根本沒有意義,楊玉鳳說這話,只是表明自己兩口子的心意。
「我看出來了,嫂子。」趙軍將表戴在手腕上,然后一轉手腕,笑道:「瞅著就比我大哥那個高檔。」
「哈哈哈…」張家三口哈哈一樂,小鈴鐺指著桌上另一個盒子,道:「叔,你看看這個?」
「啊?」趙軍一愣,看向張援民手腕上的手表,道:「大哥,那盒子不是裝你這表的嗎?」
「什么吶,兄弟。」張援民笑道:「剛才大哥說話,你聽啥了?我不說了么,給你買兩塊表。」
「買那些干啥呀?」趙軍這回推辭,道:「我還能一手戴一塊嗎?」
「不是,兄弟。」楊玉鳳道:「這是給弟妹的!」
「啊?」趙軍看向小鈴鐺,見小鈴鐺連連點頭,趙軍伸手拿過那個盒子,打開一看確實是塊女表。
「兄弟,你跟我弟妹一人一塊。」張援民笑道:「一會兒你給我弟妹送去。」
趙軍心中暖呼呼的,他沒推辭張援民的好意,但卻說道:「大哥,我馬上得上班,到場子完了就得上山。不能揣著這個,這表…」
說著,趙軍看向楊玉鳳道:「嫂子,折騰你一趟,你幫我送家去。」
「行,那我這就去!」楊玉鳳說著,就要接盒子走。
而這時,趙軍攔道:「嫂子,你別現在去,你中午再過去,領著鈴鐺去。」
「兄弟,我們就不過去吃了。」一聽趙軍讓他們中午過去,楊玉鳳道:「你大哥這炕拉炕尿的,過去不方便。」
「不是,嫂子。」趙軍笑道:「為啥讓你去呢,今天中午電視臺過來…」
趙軍把電視臺來采訪的事一說,張援民忙問道:「兄弟,電視臺要采訪你們一家,我們都過去能好嗎?」
「我露個臉就行了唄。」趙軍如此說,張援民又問:「那人家能干嗎?」
「能!」趙軍笑道:「我媽說了,好好招待他們搓一頓,完了跟他們說說唄。」
聽趙軍如此說,楊玉鳳和小鈴鐺都笑了,然后楊玉鳳問道:「我嬸兒準備幾個菜呀?」
「哎呦!」趙軍笑道:「馬、牛、羊、雞、鴨、鵝、毛驢。」
這伙食 標準可夠高的,馬肉是過境虎咬死的,解忠買下來送到了趙家。
牛是趙有財打死的,羊是王美蘭錘死的。
雞、鴨、鵝是家里現成的,毛驢肉是楊玉鳳前兩天買的。
趙軍話音剛落,外面傳來汽車鳴笛聲。
林祥順來了!
趙軍急忙告辭離去,都不是外人,楊玉鳳也沒送他。
而趙軍走后,楊玉鳳問張援民道:「她爸,你說我去不去呀?」
「去!」張援民手中鵝毛扇一揮,道:「你不但要去,而且現在就去!」
「現在去?」楊玉鳳詫異地道:「兄弟讓我中午去呀?」
說到此處,楊玉鳳一攤手,繼續道:「不是我不去幫老嬸兒干活,你說我去了,你在家咋整?」
「你聽我說!」張援民最近的表現,讓他在家積攢了不少威望,鵝毛扇向楊玉鳳一指,楊玉鳳就不吱聲了。
然后,就聽張援民道:「你馬上去,替我向咱老嬸獻上一計。保管不影響人家拍咱兄弟,完了還能給咱這幾家人都拍的明明白白!」
張援民出謀劃策同時,李如海跑了回家。
他剛到院門口,就遇上了出門上班的李大勇、李大智和李寶玉。
看著三人,李如海臉上露出笑容。
今天他歇班,可以在家跟著蹭鏡頭,萬一老李家祖墳冒青煙,那不就上電視了嗎?
三人除了李大智,也沒理他。李如海也不在乎,在目送三人離去后,他快步進到屋里。
李如海一進屋,就見金小梅在鏡子前戴首飾呢。
和王美蘭進城那次,金小梅也買了套首飾,但她買的是銀的。
雖然是銀的,也總比沒有強。
「唉呀!」李如海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引得金小梅和李小巧齊齊一怔。
金小梅嘴角微微扯動,但她沒搭茬。
「唉呀!」見金小梅不接茬,李如海又嘆了口氣,然后緊接著便道:「我這當兒子的沒本事,我要有我趙軍大哥那能耐,我也給我媽買金鎦子、買金鏈子。」
「呵呵…」聽這話金小梅樂了,但她不是看著她老兒子畫的大餅而樂,而是被李如海逗樂的。
沒吃畫大餅的金小梅,轉頭看向李如海,問道:「你說吧,你到底要干啥?」
「媽!」李如海湊到金小梅近前,摟住金小梅胳膊道:「今天來采訪的,你讓我把那身行頭穿上唄。」
「去,去,去。」金小梅轟李如海,道:「給我上一邊去!」
「媽!」李如海道:「今天我爸、我哥都不在家,你老兒子給你撐個場面。」
說到此處,李如海看向李小巧問:「是不,老妹兒?」
李如海想拉攏李小巧,跟自己來個二比一。
所以在問李小巧的時候,李如海悄悄豎起一根食指,并微微一轉。
這是兄妹之間的暗號,意思是李如海事后會給李小巧買根嗦了蜜。
但李小巧雙手順著下巴,在胸前往下一劃,意思是你答應我的羽絨服呢?
李如海嘴角一扯,感覺靠人不如靠自己,于是搖著金小梅胳膊,道:「媽,我穿那身行頭,人家看我穿立整的,沒準就問我兩句呢。這我上電視了,你臉上不也有面兒么?」
「你別跟我磨嘰!」金小梅甩開李如海,道:「人家今天采訪你大娘家,你大娘讓咱這幫人都過去,是啥意思呢?
咱多掂對幾個菜,好好招待、招待人家。給人家吃高興了,鏡頭一掃都給咱掃里。」
「媽,那我出去再張羅、張羅唄。」李如海道:「別都讓 我大娘家出了,完了這幾天我大哥、老舅他們也沒上山,我出去張羅點野豬肉、狍子肉,再買兩條大鯉魚。」
「你上哪兒買去呀?」金小梅道:「今天也沒有集。」
「嘿呦!」李如海得意地一笑,道:「媽,你忘了你老兒子以前是干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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