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霸,即棕熊.
比起黑熊,棕熊的體型更大。
成年的黑熊,哪怕在秋天抓膘的時候,也鮮有能達到五百斤的。
可棕熊,能達到五百斤的,就太多了。
在東北,據說曾有抓秋膘抓到一千五百斤的棕熊。
俗話說身大力不虧。
黑熊再猛,在棕熊面前也不值一提,甚至只要二者相遇,棕熊就會試圖將黑熊獵殺。
這是一種很奇怪現象。
要知道,不管是棕熊,還是黑熊,它們有領地,但不會有領地防御意識。
也就是說,當一只棕熊踏入另一只棕熊的領地時,領地遭受侵犯的棕熊不會去驅趕對方。
但是,只要棕熊聞著黑熊的氣味,就會前去追殺黑熊。
也正是這種強弱差距,使兩種熊的活動范圍有了區別。
按趙軍他家當地的打圍說法,棕熊一般待在高山腳,多在亂石塘、石塘帶附近活動。
而黑熊,一般在下山腳,尤其是秋天的時候,多在簸箕崴子里擼圓棗子吃。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棕熊,都有資格被稱為熊霸。
一般得是體重超過八百的棕熊,跑山人才尊其為熊霸。而大熊霸,那就是過千斤的棕熊了。
眼下是秋天,東北的野生動物,不論大小,在這個時候,都得抓瞟,積攢脂肪以度嚴冬。
而這時候的棕熊,每天都要吃下四五十斤的食物,一個秋天,它們需要積攢一百多斤的脂肪。
所以,陶飛口中一千二三百斤的棕熊,刨除夸張的成分和抓腰,也稱得上是大熊霸了!
這樣的大家伙,不是輕易照量的。
趙軍家的狗幫,不論從數量,還是從質量上來說,嶺南、嶺西兩省,怕是也找不出來一幫這樣的獵狗了。
但只靠它們,磕不下一頭過千斤的棕熊。
都說: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狗圍,是獵狗以血肉之軀對戰猛獸之爪牙。
這里面存在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
這幫狗,今天能磕下來四百斤的野豬,明天遇到三百斤的炮卵子,就未必能干得過。
孤豬難斗,打狗圍的人,很少有專門去圍大孤個子豬的。
因為這樣太容易傷狗了。
一般狗圍這樣的大貨,都是狹路相逢,也就是湊巧碰上了。
畢竟就算再厲害的大頭狗,香頭再好,也聞不出獵物的大小。
大多都是頭狗一走一過,聞著氣味就招呼同伴開干。
再有一種情況,就是這些大家伙傷人性命,有單位懸賞狩獵。
但只要是奔著大貨去,就得有狗挑幫的心理準備。
狗挑幫,就意味著這幫狗都不屬于自己了。像之前徐長林賣狗,直接告訴來買狗的人,他那三條狗挑幫賣,不單出。
而狗在打圍中挑幫,意味著這幫狗哪怕不死絕,但也差不多了。
最起碼,大頭狗或頭狗肯定不在了。
而一幫成熟的圍狗,只要頭狗一去,哪怕其它的狗都在。如果不能有頭狗補充進來,那其它的狗也快。
孤豬尚且如此,那過千斤的大熊霸呢 蹲倉子是另一碼事,可出倉子的大熊霸,那是山林之王!
東北虎碰上這么大的家伙,也得躲得遠遠的。
所以,一聽陶飛說有大熊霸,還一千二三百斤,趙軍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這么大的棕熊,往那兒一坐,都跟小山似的。大熊掌一拍,狗要挨上,就聽天由命了。
年頭,山里野豬、黑熊都厚,去哪兒打熊膽不好啊非硬磕大熊霸,那不是傻么?
想到此處,趙軍直接搖頭道:「不去!」
陶飛一怔,忙對趙軍說:「軍哥,你是不知道啊。就這個大熊霸,擱那個圓棗子溝里,都混三年了。我們這大隊,還有那個紅星保衛場,好幾伙打圍的,都沒整住它。」
趙軍聞言,微微搖頭,皺眉斜眼看著陶飛,說:「他們都打不住,你還讓我去?」
要不是了解陶飛這個人,趙軍都得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要坑自己。
「啊」陶飛一臉驚訝,此時的他比趙軍還著急,只道:「軍哥,他們打不下來,你還能打不下來么?」
說到此處,陶飛看到旁邊的老李頭,便對其說∶「李爺,我說的對不對」
「爺們兒。「李文才笑著搖頭道:「你趙軍大哥這幫狗能干黑瞎子,還干啥熊霸呀?」
因為陶福林的緣故,李文才和陶家的關系非常好,他看陶飛的眼神都帶著慈愛,所以他拿話替陶飛往回圓,也在告訴趙軍,這孩子不懂跑山的事兒,你別見怪。
李文才雖也不打圍,但他歲數在這兒擺著,要說吃的鹽比陶飛吃的米多,那是夸張。但就山里這些事,他懂得肯定比陶飛多多了。
就說那熊膽,同樣克重的黑熊膽,就要比棕熊膽值錢。棕熊膽,全仗一個大,但賣錢的時候,卻不一定能賣過比它小不少的黑熊膽。
所以,一般上了年紀的獵人,都不會刻意帶狗去圍棕熊。甚至知道哪里有熊霸,他們都會繞開。
只有那些年輕的獵人,仗著年輕氣盛,喜歡揚名、喜歡刺激過癮,才會刻意去圍大棕熊。
就像陶飛剛才說的,這永興大隊,還有旁邊的東方保衛廠,曾有好幾伙人帶狗去圍那棕熊,但那些鎩羽而歸的人,全都是年輕人。
雖然趙軍也年輕,但李文才和趙軍接觸這兩天,老頭子看出來了,趙軍為人沉穩、處世老練,不像他帶來的倆同伴,一個愣頭青、一個虎吧超。
再看剛才趙軍說話的語氣,李文才就知道,趙軍不會去打這個大熊霸,于是借著陶飛問話,老頭子就插了兩句。
陶飛倒也沒有壞心,在他心中,所有打圍的這些人里,就屬趙軍最厲害。別人打不下來的大熊霸,趙軍去了保證沒問題。
趙軍自然也不會怪陶飛,但他剛要說話,卻聽院門口有人道∶「啥玩意又黑瞎子、又熊霸的?咋的了?「
張援民回來了!
他剛去陶大寶家送熊肉,陶大寶沒在家,張援民把熊腿、熊肉給姜蘭放下就回來了。
剛才還沒到門口,張援民就聽見院里人說話,再一聽黑瞎子跟大熊霸,張援民頓時來了精神頭。
「大哥回來啦?「趙軍怕陶飛接話,忙搶過話茬,問道「給陶大叔家送去了唄。」
「嗯吶。「張援民點頭道∶「老陶大嬸在家呢,我給她放灶坑邊上,我就回來了。」
說到此處,張援民看向陶飛問道「陶飛兄弟,咋的你在哪兒看見熊霸了」
「不是我看見的。」陶飛給張援民解釋道「我們這南山上頭有個青石頂子,那旮沓老大一片石塘帶了,三年前我們大隊有人擱那兒摳鹽窩子藥鹿…」
陶飛話剛說到此處,就被張援民打斷,只聽張援民道∶「招來大熊霸了」
張援民這一句話,倒是把陶飛弄得一愣,陶飛問道:「你咋知道?」
張援民微微昂頭,挺胸道:「我跟我爹,也這么讓熊瞎子攆過。」
李文才、陶飛:「…「
一老一少有些無語,這明明是件挺悲傷的事,咋在張援民嘴里說出來,好像有點洋洋 得意呢?
鹿,渾身是寶。
但這年頭,就連鹿胎都不值錢,主要是取公鹿的鹿茸。
所以,藥鹿就得在四五月份,于鹿常經過的地方,摳鹽窩子。
而鹿活動的區域,與棕熊差不多,都是在高山腳的亂石塘、石塘帶周圍。
摳鹽窩子的人藥死馬鹿以后,割茸或取其他鹿貨,然后背一些鹿肉下山,剩下大半的鹿肉,一般都留在山上。
這也是沒辦法,因為成年的馬鹿,四五百斤、五六百斤太常見了。這么大的一只鹿,從高山往下背,一兩個人根本整不下來,只能回去呼朋喚友,第二天再來。
而四五月份,恰好又是棕熊剛結束冬眠,肚子正餓的時候。迎風十里,讓它聞著大馬鹿身上那股膻味和血腥味,它都會趕過來享用鹿肉。
有時棕熊甚至要吃上一夜,以補充自己冬眠的消耗。
如此一來,獵鹿人第二天帶人來背鹿肉,就有遇熊的危險。
那年,永興大隊的幾個人就叫大熊霸給攆了,多虧大熊霸吃了一宿,撐著肚子不太愿意跑,要不然那幾人里肯定有回不來的。
獵鹿人回來以后,就去找人獵那大熊霸。
永興大隊有的是獵人,但獵鹿人怕熊膽不夠分,就只找了跟他關系比較好的兩個炮手。
但等他們到了,那熊早就不見了。
開春那幾天沒雨,地上沒有熊的足跡,獵人也沒招,就回到大隊,找打狗圍的人,帶著獵狗上山。
第二天,八條狗上山。等到下午,只有兩條狗是自己走回來的,還有兩條狗是被背回來的,至于其它四條狗,全都留在了山里。
第三天,又一幫打圍人帶狗上山。十條狗,背回來六條,剩下四條狗又留在了山里。
這大熊霸厲害,那是誰都想到的事。關鍵是兩仗下來,所有人都沒看到過這頭棕熊。
這就不是一般的厲害了。
然后,永興大隊的獵人隊入山,分成數十個小隊,把獐孢野鹿打死不少,但始終沒能找著那頭棕熊。
這也正常。
山林之間,最靈者莫過鷹眼、鹿耳、熊鼻,據說熊的嗅覺,是狗的十倍以上。
人掐不著蹤,離著老遠被那棕熊嗅到,它就遠遁而走。
這種情況,只能驅狗圍熊。但狗是能追上它,可干不過這大家伙,沒等人到,狗幫就折了。
至于說,領三四十條狗去圍,那是不可能的。永興大隊倒是有這么多獵狗,但這些狗分屬十幾家,湊到一起,還沒等戰熊呢,就狗腦子打出狗腦花了!
這熊未犯永興大隊分毫,而且又沒傷人啥的,于學文就沒動用迫擊炮。
于是,永興大隊收兵回隊,開始忙活春種。
直到秋天的時候,有人回來說,在那大青石頂子下面的圓棗子溝里,又看見了那頭熊霸。
之前獵鹿人他們被熊霸攆的時候,看清了這熊霸的樣貌,它渾身毛發呈棕色,唯有一只熊耳是純黑的。
此時那圓棗溝里的熊霸,正是有一只耳朵是黑的。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永興大隊五個獵人掐著五棵半自動步槍上山,但不管拿啥槍,還不等人到,棕熊一嗅到氣味,就早早地走了。
人到了,只能發現那有熊霸留下來的綠色稀屎。
至于領狗去圍,永興大隊的人是不干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禮拜,東方保衛廠來了兩個獵人,他倆合伙帶了十一條狗。
東方保衛廠,專門造槍支彈藥。
這廠里多能人,但槍法再好,首先一點是得能撈著槍打。
他們領狗入山,
從兩家頭狗開聲到十一條狗全部啞火,連十分鐘都沒用上。
等打圍的人到了,除了救狗,什么都做不了。
從此,陶大寶就告誡永興大隊的獵人,別去照量那個大熊霸,它離永興大隊十好幾里地,井水不犯河水的,惹乎它干啥萬一傷了人,豈不是麻煩 永興大隊的獵人也不傻,知道打不著,便借著陶大寶這個臺階,就都下來了。
平日有外人問起此時,永興大隊的人就說,治保主任不讓打。這樣,別人也說不出啥來。
一晃三年,在永興大隊這些獵人的口中,這頭熊霸早都被封王了。
就像之前在新楞場連殺兩人的野豬王一樣,當戰績達到一定程度,這頭熊霸就是名副其實的熊王。
在聽陶飛講完這熊王的傳奇三年后,張援民眼珠黑亮亮的,轉向趙軍問道∶「兄弟,我有…」
「大哥!」張援民一開口,就被趙軍給打斷了。現在可以這么說,張援民一撅屁股,能拉幾個羊糞蛋兒,趙軍都知道。
而張援民一張嘴,趙軍也知道他要說啥,所以趙軍也不容他說話,直接道∶「這個,咱們不打!咱來抓點孢子,打倆野豬、打倆黑瞎子多好啊「
「嗯。」張援民聞言,當即點頭答應。他們這一伙人,以趙軍為首,趙軍說啥是啥。尤其是出門,更是如此。
李文才一看,忙招呼陶飛道∶「小飛呀,晚上擱這兒吃唄,咱好黑瞎子肉。」
「我媽在家也做呢。」陶飛道∶「我爺還讓我來找你們,讓你們都上我家吃去。」
「那不行啊。」李文才一皺眉道:「那黑瞎子大腿,都讓我緊完了。」
李文才說的緊完了,就是焯過水了。不但黑瞎子肉如此,所有的肉使熱水一焯,都會緊縮。
「小飛呀。」這時,趙軍對陶飛說∶「你回去跟我嬸說一聲,我們今天不過去了。完事兒,你過來,咱擱李爺這兒吃。「
「對呀,爺們兒。」李文才道∶「回去讓你爺也來,我老哥倆喝點兒。」
「哎!」陶飛答應一聲,就往他家的方向跑。
見陶飛走了,張援民、解臣在院里卸肉,李文才忙往屋里去張羅菜。
可他剛進屋,卻發現趙軍跟進來了。
李文才問趙軍道:「咋了,爺們?還要點啥?」
「啥也不用,李爺。」趙軍道∶「你們剛才說的那青石頂子,是不是離青石碰子不遠。」
「哎呀…」李文才皺眉沉思道:「青石碰子,這名聽著熟悉。」
聽李文才如此說,趙軍又問∶「李爺,那你聽說過懸羊沒有」
趙軍此言一出,李文才猛地抬頭,一臉震驚地看著趙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