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堂,一號窗口后面,趙有財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一手柱著下巴,另一手拿著打菜的勺子,使那勺子不斷地在鍋蓋上輕輕敲著。
今天早上趙有財送王強出屯的時候,卻是商量好的。只要王強把那炮卵子打死,就立刻到林場來找他,然后由趙有財出現,找人、找車把那野豬拉回林場換賞錢。
可這眼巴巴地等了一上午,也不見王強過來。趙有財越等,心里就越沒底,現如今他就在想王強能不能是出事了,否則的話,不應該還不來啊。
一想到這里,趙有財連板凳都坐不住了,他現在已經不在乎那二百塊錢了,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小舅子。
就在趙有財胡思亂想的時候,趙軍家院子里一片歡聲笑語的。
王美蘭和金小梅在屋里做飯,而趙軍、李寶玉、張援民、解臣,四個人在院里,一邊嘮嗑,一邊分割那已經扒完的野豬肉。
他們把野豬肉分成一份、一份的,大概五斤一份,都使細鐵絲檸著。
雖然這樣歸置野豬肉,但趙軍可不是要到集上買肉,而是讓李寶玉明天上班的時,候,把這些肉都帶到單位去,分給他在車隊的同事們。
這是趙軍提議的,李寶玉剛上班,就隔三差五的請假,雖然有林祥順照著,但時間長了,他那些同事肯定也會有意見。
所以,得籠絡一下。不至于把所有人都交下,只要能拉攏住三分之一,李寶玉在車隊里就站得住。
這種事情,等過了中秋,趙軍也得去做。他雖然是奉旨回家打獵,但同事都上班就他不上班,時間長了,肯定得有人心存不滿。
但在山里打著了啥獵物,把那自己不吃的,或是吃不了的,拿去分給同事,同事們跟著吃著肉了,就算再有想法,也不好意思拿到明面上來說。
畢竟,吃人家嘴短么。
當然了,肯定有些喂不熟的,但這樣的人,以后不給他就是了。
而像這種大炮卵子的肉,又騷又柴,連張援民都不要了,不正好拿去送人情么?
趙軍他們在這兒分肉,而在院子的另一角,趙虹、趙娜、李小巧,三個小丫頭,正圍著小方桌吃水果呢。
東北農家水果,就是李子、沙果、軟棗子和黃菇娘。
這時候,李子已經沒有了。黃菇娘也快拔園了,但卻是吃沙果和軟棗子的時候。
這兩樣,趙軍家都有,但圓棗子是楊玉鳳上山采的。而沙果是林祥順他家樹上結的,這九月初,正是沙果熟透的時候,微酸偏甜,還帶著冰糖心,林祥順媳婦上午摘了一筐,給王美蘭送來的。
“寶玉。”趙軍說話間,剃下兩條小里脊單留出來,這兩條肉相對別的地方稍微嫩點,可以留著炒菜。
“哥哥,咋的了”
趙軍抬頭,往李寶玉家看了一眼,問道:“如海擱屋干啥呢?我看他回來就進屋了,你喊他過來,吃點果兒啥的。
“呵呵…...”趙軍一問,李寶玉呵呵直笑,道:“那小子早晨逃學,讓我媽給揍了。
“這臭小子。”趙軍嘀咕了一句,也不再去管他了。但見李寶玉拽過一條野豬后腿,抄起斧子就要剁,趙軍連忙攔了一下,道:“寶玉呀,這條大腿留著。”
“啊?”李寶玉聞言,也不多問,只把野豬腿單獨立在了一旁。
趙軍跟他解釋道:“我尋思咱吃完響午飯,再上山去一趟,到地窖子看看老邢家三大爺,問問他哪塊兒有狗子蹤,咱們再去把捉腳下上。”
“呀!”聽趙軍說要去看邢三,李寶玉一拍大腿,道:“哥哥,你要不提他,我都忘了,上回你讓我去給邢三大爺送酒,他還讓我跟你說個事兒呢。“
“啥事兒啊?”趙軍一聽,連忙向李寶玉詢問,上次他讓李寶玉去給邢三送酒,那還是他去新楞場之(本章未完!)
前呢,這一晃都過去將近一個月了,要是自己不提起來邢三,李寶玉還想不起來呢。這要有啥要緊事,不都耽誤了么?
李寶玉道:“那個三大爺,讓我跟你說,你幫他留意著點兒,有沒有那個大號的松木板……”
“我明白了!”沒等李寶玉說完,趙軍就明白邢三想干啥了。
這倒不是個著急事,但卻是個大事。
中午這頓飯,倒也尋常。
就是所謂的東北亂燉,五花肉燉豆角、土豆、玉米、窩瓜、粉條。就這一個菜,燉了滿滿一大盆。
因為聽趙軍說下午還有事,所以誰都沒喝酒。吃完飯,在屋里嘴了會兒閑嗑,便由李寶玉開車,拉著趙軍、張援民、解臣離開了家。
在出村前,汽車停在小賣店門口,趙軍下車去給邢三買了點干糧,還打了兩桶醬油、一桶醋。
然后,汽車一路出村,直入山場。
邢三的地客子左右沒法停車,汽車便停在山下的運柴道上,四人下車以后,背著東西上山,走了二十分鐘左右,才來在地窖子前。
還沒等四人到地窖子呢,他們就聽見前面隱隱傳來了狗叫聲。趙軍看向李寶玉問道:“三大爺養狗了”
“沒有啊!”李寶玉道:“上次來,沒看見他養狗啊。
等趙軍來在地窖子外,便沖里面喊道:“三大爺,三大爺,我是趙軍吶,我來看你來了!”
趙軍喊話,可回應他的,只有狗叫聲。
“這老頭八成是進山了。”趙軍對三人說了一句,然后把手里的醬油桶放下,在房前屋后找了一圈。
但不見邢三蹤影,趙軍等人又回到地客子前面。可他們在這兒站著,那里面的狗就一直叫。只不過趙軍是特意來看刑三的,邢三不回來,他就想在這兒再等等。
至于進到地窖子里面去等,趙軍想想還是算了。現在要是進去的話,肯定會跟那只狗產生沖突。
雖然不知道邢三為啥把狗養在屋里,但趙軍決定還是在地窖子外面等吧,而那狗它愿意叫的話,就隨它叫吧。
反正午后山里也不冷,四個人就在地窖子前坐下,天南海北的聊著閑嗑,忽然就聽房后有人喊道:“誰呀”
邢三回來了!
趙軍連忙起身,回應道:“三大爺,是我呀!”
“哎呀!趙軍吶!”邢三還未現身,但從他聲音中,都聽出了幾分驚喜。
趙軍帶著三人往房后迎去,但見邢三從那崗岔子上,背著個背筐快步而下。
“三大爺!”趙軍和李寶玉迎上去,由李寶玉接過背筐,往里一看,原來邢三背的都是苞米棒子。
邢三一手抓著趙軍的手,一手指著東北方向,笑道:“我擱那邊開二畝地,種的苞米,這一天沒啥事兒,我就往回背點。
趙軍聞言,就道:“三大爺,正好我們來了,你領我們過去,我們幫你都給它收了。”
“不用,不用!”邢三抓著趙軍的手,往他那地窖子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你來的正好,我正找你有事呢。
聽邢三這話,趙軍就以為他要跟自己說那松木板的事,于是便道:“三大爺,我都知道了,你就放心……”
趙軍話還沒說完,就聽邢三道:“你爸讓你過來的哈?難怪你今天過來呢。“
“啥?”邢三的話,讓趙軍愣在當場,要說那薛立民見過趙有財,趙軍都不驚訝,畢竟趙有財在那大炮卵子出沒的地方轉了五天。
但要說邢三跟趙有財,這就怪了。趙軍上輩子的時候,雖然有胡滿堂在中間,可趙有財和邢三倆人,也只是在邢智勇結婚的那天見過一面。
見趙軍沒答話,邢三也見怪不怪,他把門把手上掛的鐵絲摘下,推門進去喝道:“別叫喚了,你看誰來了!”
邢三這話,趙軍聽著就更(本章未完!)
惜了,他能聽出來邢三是在和那地窖子里的狗說話,但昨好像這狗應該跟自己認識似的。
不過,就在這時候,趙軍都沒尋思這狗會是趙有財整回來的,他還以為是邢三知道自己愛狗,才特意給他弄回來的。
想到此處,趙軍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快步跟著邢三到地窖子里一看究竟。
可他一進地窖子,只見一只黑狗趴在炕上,正沖邢三搖尾巴呢。
可等一看趙軍進來,黑狗便惡狠狠地沖趙軍吼叫著。
“別叫啦!”邢三抬手在黑狗腦袋上拍了一下,使黑虎止住叫聲,才道:“你主人來了,昨還咬呢?”
聽邢三這話,趙軍更斷定,這狗是那三給自己整回來的。雖然這黑狗受了傷,但就剛才它看自己的眼神中透著的兇狠,趙軍就知道這狗差不了。
至于狗身上的傷,養好就是了。
這個趙軍有自信,畢竟病腿的狗都讓自己帶出來了么。
“三大爺!”趙軍湊到炕邊,既是看狗,同時也問邢三,道:“你在哪兒整得狗啊?”
“嗯?”邢三被趙軍問的一愣,他皺眉看著趙軍,疑惑地問道:“這狗,不是你家的么?”
“我家的?”這時,趙軍才知道這里面另有隱情,絕非是自己想的那樣。可即便此時,他也沒往趙有財的身上想,只問道:“三大爺,你昨能說這是我家狗呢?”
“你爸拿來的呀!”邢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笑容,但見趙軍一臉驚愕,邢三忙問:“你爸沒跟你說啊?”
一時間,趙軍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要說不知道吧,人家還得尋思呢,這爺倆咋回事啊。可要說知道吧,趙軍還真不清楚。
但趙軍心里隱隱有些猜測,于是就試探著跟邢三說道:“啊,我爸他好像跟我提過一嘴,這狗……是不是他擱山里撿的?”
剛才趙軍一到炕沿邊,就看到黑狗身上受了重傷,而且看傷口還是最近的新傷。
趙軍想趙有財就算買狗,也不會買條傷狗,估計這狗是他在山里撿的。
別說,趙軍還真猜對了。聽他這么一說,不光是那三,就連李寶玉他們也都信了。
趙軍也沒法問那三,他跟趙有財是咋搭上線的,只在心里埋怨趙有財是越來越不著調了,一天處處給自己挖坑。
前幾天在小賣店掛賬,整得自己好懸沒下不來臺。今天在那三這兒,又差點沒讓自己丟人。
“趙軍吶。”邢三說著,把黑狗往旁一推,等黑狗躺倒,他才指著黑狗肚子上的傷口,對趙軍說:“你看吶,它這個地方,這兩天可是嚴重了啊。”
說著,邢三還伸手,使手指按了按黑狗的傷口。
邢三一按,黑狗一個激靈,頓時就要翻身而起。一旁的趙軍看到,黑狗肚子上的傷口,雖然被人用針線縫合,但肉皮里面已經鼓起來了,隨著那三一按,那針線縫合之處還往出冒血水。
“三大爺。”這時,李寶玉在旁邊問了一句:“這狗昨沒給打消炎針吶?”
“寶玉!”趙軍聞言,立即喝道:“說啥呢”
“沒事兒,沒事兒。”見識過李寶玉騎野豬的邢三,知道這小伙子養撞,也沒跟他計較,只是笑道:“大爺這兒啥也沒有,也沒法給它打針啊。
此時的李寶玉,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他是個喜歡狗的,剛才一看這狗受了重傷,就忍不住問了那么一句。
“三大爺,這給你添麻煩了。”趙軍對那三說道:“這狗,我們今天就帶回去了。“
“行,帶回去吧。”邢三道:“你爸說了,你家現在院里也沒地方。但這狗傷不見好啊,要不然你留大爺這兒,大爺幫你照看著都沒事。”
聽邢三轉述趙有財的話,趙軍就氣不打一處來,但轉眼一看那狗,趙軍忽然想到,親爹雖然不著調,但給自己帶回來(本章未完!)
一條獵狗,就算他將功補過了吧。
“寶玉!”趙軍先對李寶玉說:“你去外頭后車箱,多拿幾個麻袋鋪上。
“好嘞。”李寶玉聞言,忙往地窖子外走去。
趙軍迅速伸手,把黑狗后脖子一提,另一手將黑狗兩條前腿合在一起,向上一搜對張援民、解臣道:“你倆把這狗抬車上去。”
張援民、解臣聞言,雙雙上前將那黑狗抬起,抬向地窖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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