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樣逞個人英雄主義,完全不顧大局,不顧大清億萬百姓的死活,置國家利益、百姓利益于何處,對于這種個人英雄主義,我阿思哈是堅決反對的!
哪怕我剛才舉手同意,那也是服從的同意,而不是同意的服從!
這一點,我希望各位能夠明白!”
阿主任氣死了,打死他也沒想到王爺竟然孤身策馬勸降湖廣綠營。
那湖廣綠營要還真的忠心于王爺,豈會為那陳永珹所驅使!
刀槍無眼,王爺真要有什么閃失,叫他老阿以后怎么過啊!
總不能跟王爺似的也當三姓家奴,再認回老四鬼子吧!
他愿意,怕是老四鬼子不愿意了。
唉,真是急死個親額娘了!
“楊大人,王爺這樣做是過于冒險了,而且完全沒有必要嘛,畢竟優勢在我,只要張統制能拿下河口,瑞總兵騎兵側翼突襲,局面就完全逆轉。”
紀副主任也認為王爺這樣搞法太過危險。
而且與他印象中貪生怕死的王爺形象完全不成正比。
哪怕,讓保柱假扮王爺去勸降,也符合他的基本認知,心理完全能接受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王爺好歹也算小半個讀書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陜甘提督保寧、興漢鎮總兵張大經、陜安鎮總兵曹大華、延綏鎮總兵何元卿等軍方代表也是被王爺這莫名一出搞得腦殼大。
剛才也不是沒有苦勸過,可王爺偏要逞這個英雄,他們能怎么辦?
總不能讓人把王爺綁了吧。
眾人在那緊張兮兮,唯恐王爺叫哪個不開眼的家伙用槍嘣了。
梵偉也想說,可栓柱卻對他道:“我家少爺能有今天,靠的正是身先士卒,你們哪回見他躲后面了?真躲后面,你老梵這個叛徒能有今天?”
“我...”
狗頭軍師著實滯住,也是無話可說。
事實上,鬼家大人作戰真的很勇敢,他跟王倫造反時可沒見哪個清軍大官敢和鬼家大人一樣披甲上陣的。
栓柱又獨自走到正在呆呆看著自家少爺英俊瀟灑身姿的和珅身邊,低聲道:“和中堂,你也看到了,我家少爺為了讓將士們少流血,不惜冒著危險出去勸說,單這份勇氣,你那主子陳家洛有嗎?”
和珅不語。
這種事豈是統帥所為,只有那無腦蠢貨才會做。
半響眉頭深鎖:為何官兵不開槍的?
見和珅仍然冥頑不靈,栓柱也懶得跟他多說什么,回身走到眾人面前,笑了笑:“諸位不必擔心,少爺向來走一步、看一步、算一步,沒有十分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聞言,阿主任不禁“噢”了一聲,露出莫名興奮:“莫非王爺早有謀劃?”
“謀劃談不上,”
栓柱搖了搖頭,繼而指了指對面的叛軍,“不過共進會早在創立之初,少爺就定下一個規矩。”
“什么規矩?”
這下連紀副主任都好奇滿滿了。
“就是共進會必須建立在基層,所以,哪怕湖廣綠營的中高層將領被那陳永珹一鍋端,共進會員也依舊牢牢掌控著下面的官兵。”
說到這,栓柱頓了頓,“現在,少爺就是在啟動這一機制。”
“原來如此!我就說王爺的智慧不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能比的,他不僅從前走在了我們前面,現在、將來都是啊!”
阿主任再次看向被他批評犯了個人英雄主義的王爺時,目中的崇拜之情就是瓢潑大雨都無法歇滅。
馬屁精!
紀副主任嘀咕一聲,旋即露出一臉釋然表情:“我說我最近怎么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呢,原來王爺他又進步了。”
明甲尖盔外披大紅袍,身騎大白馬,內罩三層甲的賈六,在萬人之前意氣風發。
這才是指點江山!
龍嘯之音不足以保證這戰場上所有人都能聽到,但讓當面的湖廣綠營將士聽到就足矣。
他相信他一手創立的共進會對他的忠誠,他相信每一個共進會員對于進步的渴望遠超過對人生的探索。
接下來,是一片寂靜。
萬籟俱靜。
有千總反應過來,卻是那履親王從護軍營抽調過來的滿洲人達里爾。
“他就是大清奸賊鬼子六,快,快開槍,射死他!”
聽到千總大人的命令,數十名一臉迷茫的綠營士兵下意識端起了槍,可就在他們就要點燃火繩準備瞄準時,耳畔卻傳來哨長周三德的聲音:“把槍放下,不許開槍!”
這個與千總大人截然不同的命令讓士兵們都是怔住,爾后更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不許開槍,把槍放下!”
“我們是睿親王的兵,誰也不許開槍!”
“誰敢打王爺的黑槍,我砍他全家!”
發出這些命令的都是湖廣綠營中的哨官、什長之類的低級軍官,偶爾有幾個委署把總、把總之類的。
“為什么不開槍,你們要造反嗎!”
見周三德竟敢公然抗命,達里爾大怒,豁的抽出腰刀便要讓人拿下他。
“造反又如何?”
周三德鼻孔發出不屑一顧的哼哼聲后,幾名拿火銃的士兵突然將槍口對準了滿千總大人。
幾聲槍響后,帶著疑惑和憤怒,達里爾的身子搖搖晃晃的墜倒在地。
幾名槍手的銃子都打在了他沒有甲衣保護的臉上和脖子上。
疼痛讓這位滿千總在地上不斷的滾著,鮮血順著銃眼不斷往外涌,轉眼就讓他成了一個血人。
周三德上前一腳踢開滿千總的頭盔,提著他的辮子用匕首徹底切斷了對方的脖子。
之后更是狠狠的割,直到滿千總大人的腦袋被完全割下。
“湖廣綠營誓死追隨睿親王!”
更多的槍聲響起,如同推倒的骨牌一樣,一個個抽調過來的滿蒙軍官紛紛被他們的部下或用槍打死,或用刀砍翻,或用矛戳穿。
這些軍官的親兵也無一例外陷入比他們多了無數倍的人潮之中。
什么?
鬼子六出來了!
包括永珹在內的清軍高層都被戰場上出現的那匹白馬驚呆了。
由于隔得遠,不知道鬼子六陣前說了什么,但此人所在位置是湖廣綠營的當面,軍機章京董誥第一時間醒悟過來,急聲道:“不好,鬼子六是要勸降湖廣綠營!”
“他鬼子六以為他是神仙么,以為湖廣綠營還是從前的湖廣綠營嗎!”
協辦大學士鈕倫保冷笑一聲,根本不擔心鬼子六會說反湖廣綠營。
因為在他的安排下,湖廣綠營的軍官層幾乎被換了大半。
沒有將領帶頭,下面那幫兵誰敢反!
突然,想到什么,一個激靈,趕緊向四阿哥喊道:“王爺,快下令開炮!快!”
“開炮?!”
眾人都叫驚住,此時開炮,中炮者多為己方士兵啊!
鈕倫保急道:“一炮打死鬼子六,天下就太平了!”
“啊?”
永珹醒悟過來,是啊,這么千載難逢的良機,錯過就永遠錯過了。
趕緊讓人去通知炮營開炮,不管誤傷多少己方士兵,也要把鬼子六轟成肉泥。
然而未等傳令兵奔到炮營,隆隆炮聲就響了起來。
繼而幾十發炮彈從天而降,直直砸在永珹等人所在區域,戰馬頓時受驚發狂亂奔起來。
永珹也叫自己受驚的座騎掀翻在地,未等爬起,更多的炮彈從天而落,直砸得周圍哀嚎一片。
“砰”的一聲,一顆鐵彈如流星般劃過,竟將樹立的大將軍王旗攔腰切斷,炮彈帶著余力落在地上砸出一個深深的凹坑。
倒下的王旗將正慌亂的軍機章京董誥給砸落馬下,可能是腦袋撞到什么,竟是當場暈死過去。
大將軍王旗不偏不倚的覆蓋在他的身體之上,平添一絲莊嚴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