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滿洲、蒙古、漢軍統一考試,實際三家卻是各考各的。
滿洲八旗的考場是東一和東二場;
蒙古八旗是中一同中二場;
漢軍八旗則在鄰近積水潭的西一場。
這讓常秉忠同王福頗是失望,這兩人還準備好生露一手叫那幫滿旗子瞧瞧呢。
對王福,因為不熟悉所以賈六不知對方水平如何,但很肯定常秉忠這小子連他都不如。所以真要是同滿洲、蒙古一起考,這小子估計能洋相出盡。
劉禾福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告訴眾人,要等馬術考完才能開飯。
滿洲、蒙古那邊已經開考,漢軍這邊各旗帶隊的同校場負責的碰頭后,很快就舉行考試。
因為漢八旗只有一個考場,八支隊伍不可能同時入場考試,于是又按黃、白、紅、藍四色分開,輪番上場。
先考馬術。
考官是從各旗都統衙門抽調的,都是些下面具體辦事的筆貼式及拜唐阿。
主考官是正黃旗都統衙門的一個四品佐領,年齡五十歲左右,大腹便便,一看就是肚中油水頗足的。
馬術考試看起來很像是后世的奧運會馬術比賽,也是在考場中設了一些障礙物,考生只要縱馬完成規定動作便算合格。具體是甲等還是乙等,或丙等,則根據考生比賽發揮水平來定。
漢軍正藍旗是第四批考試,看光景沒一個時辰都輪不到他們,又不能擅自離開校場,賈六只好同眾人一起趴在欄桿上看其它旗考試。
感覺就跟前世參加學校運動會一樣。
比賽出場順序是按考生抽取的竹簽來定的,第一個出場的看上去比賈六還小,可能是從前沒怎么騎過馬,表現一般,回去后卻是得到同旗不少子弟的吹捧,看樣子這小子家里應該有來頭。
接下來出場的拿第一個就差了許多,有兩個甚至都沒騎過馬,剛被架上馬就嚇得哇哇亂叫。
沒辦法,考官只好讓他下來讓別人考,至于有沒有成績就不好說了。
同經典考試當場給判等不同,馬術考試的定等由主考直接打在冊上,考生們沒法第一時間知道自己考幾等。
但看過正黃旗出場備補子弟的馬術后,賈六心里已經有底。
他雖然馬術不是太好,但比起大多數備補子弟顯然又強上一籌,估摸不是前十也能混個前二十。
接下來上場考試的備補子弟表現都是差強人意,難得有一個順順利利完成動作的。
賈六漸漸沒了興趣,想去滿洲八旗考場看看真滿是個什么水平,奈何各個考場之間都有健銳營的士卒把守,不允許他們這些備補子弟“瞎溜”。
四下看了眼,發現有不少人躺在湖邊的干草上曬太陽閑聊,賈六便也準備去坐一會。
這時隔壁的蒙古八旗考場爆發出歡呼聲。
“烏爾圖納遜!”
“積福,積福!”
幾百個蒙八旗的備補子弟圍著欄桿大聲喊著兩人名字,很多漢軍八旗的備補子弟都被吸引看了過去。
賈六兩腳踩在桿上,雙手扶住桿身,確保不會摔下來的同時探頭朝蒙八旗那邊看去,只見考場中有兩人在縱馬疾奔。
兩人騎速不但快,更在馬上表演驚人的動作。
前面那個烏爾圖納遜突然從馬上躍下,單手拽著馬鞍竟跟著馬跑了好幾丈遠,之后才大吼一聲騰地而起,穩穩當當的再次坐回馬身上。
這個動作不僅極度危險,也極其考驗人的腳力、耐力與速度,稍有偏差就會被戰馬帶倒,釀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另一個叫積福的則是從馬上半斜下來,然后僅憑四肢用力緊貼戰馬腹部,十幾個呼吸后才突然從馬肚子下面冒出,把個圍觀的人看得一頭冷汗。
那動作要是貼不住當場掉下,不死也得落個殘廢!
賈六是自愧不如,半點要強的心思都不敢有。
無疑,這烏爾圖納遜同積福是蒙古八旗備補子弟中一等一的好手。
八旗新生一代再爛,總會出些好漢,所謂爛船也有三斤釘的道理。
同樣看到這一幕的常秉忠臉上訕訕,王福也吐了吐舌頭。
劉禾易抖抖脖子:“好家伙,這么厲害。”
祖應元倒是神情不變,不知道是本事不弱于那兩個蒙八旗的,還是他天生就是這么個波瀾不驚的樣。
再北邊的中一場和滿洲八旗的考場上,也隱隱有歡呼聲傳來,不知道是哪個考生表現太過亮眼,還是又發生了彼此競爭的好戲。
反過來看漢軍八旗這邊,從開始到現在氣氛都不熱烈,上場的考生都是中規中矩,哪怕有那么一兩個馬術不錯的也是老老實實完成考試要求,沒有半點出風頭露一手的意思。
漢軍旗人本系漢人,漢人內斂。
兩黃旗考完后,兩白旗的便依次進場。
終于,一個多時辰后,就在兩藍旗子弟肚子都餓得呱呱叫時,考官終于喚到他們的號了。
正藍旗帶隊的驍騎校王安來到眾人面前,將一枚枚寫有編號的竹簽子遞給眾人。這簽子不僅決定考生上場順序,也決定他們用什么馬考試。
賈六是二十七號,對應的是一匹青馬,看起來還不錯,至少比自家的大黑要高大許多。
常秉忠是四號,王福六號,劉禾易十九號,那個不太愛說話的祖應元是二十三號。
都是一個旗的,賈六便認真觀看這些人的考試。
結果常秉忠半途墜馬幸虧沒有大礙,回來后也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還悄悄對賈六說放心好了,他就是拉著馬在場上走一圈,也能定個甲等。
劉禾易在縱馬翻越第三個欄桿時撞倒了桿。王福倒沒有吹牛,馬術還真不錯,上場輕松完成奔跑一圈的要求。
祖應元上場時,賈六還提了精神,因為祖大壽這個重孫子給他的感覺有點咬人狗不叫,叫人狗不咬的感覺。
扮豬吃老虎。
然而讓賈六失望了,祖應元場上表現也是一般,不說好也不說壞。考完回來就同先前一樣繼續趴在欄桿上看其他人考。
前面二十五號上場的時候,賈六去領自己的馬。
照規矩把簽子給發放馬匹的兵丁看后,那馬丁便將馬牽給賈六,可沒有將鞭子給他,只在那帶有笑意的望著賈六。
賈六沒反應過來,只知伸手拿鞭子。
“你們領隊的沒跟你說規矩嗎?”
那兵將馬鞭在手上輕輕一拍,有些不高興。
規矩?
賈六這才想起先前王安發簽子時似乎說了些什么,因為前面講的都是上場注意的安全事項,賈六便沒留心聽。
現在看來,最后面講的才是規矩。
趕緊伸手從兜里摸出五六枚銅錢,不想那兵丁見了銅錢臉色一下拉了下來,還微哼一聲。
賈六一邊賠笑,一邊又從兜里捏了顆約三四錢重的銀豆子出來。
那兵見了也不客氣將銀豆子收下,然后將馬鞭甩給賈六。
顧不得暗罵這兵什么,賈六趕緊將馬拉到考線外等侯。輪到他上場時,立即翻身上馬奔進場中。
整個考試過程也是平淡如水,動作不算一氣呵成,因為中途在翻越障礙的時候有過遲疑停頓,但總體算是合格。
不過,這已經夠了,至少在漢軍正藍旗是能排進前五的。
回到考官那里將馬交還后,賈六恭敬的將自己的簽子遞上,便準備回隊伍等侯。
主考的那個正黃旗佐領先是拿筆在名冊上勾劃一番,便要揮手讓賈六回去等侯,但見著考生姓名隸屬一檔時,卻突然抬頭打量了賈六一眼,然后對邊上協助的一個領催說道:“這小子不錯,給定個甲等。”
領催聽后,若有深意的看了眼賈六,提筆在判冊上賈東閣名字后馬術一欄定績寫了個甲字。
甲等?!
賈六頓時欣喜若狂,經典是甲等,馬術是甲等,就算射箭考個乙等,二等拜唐阿也十拿九穩了。
當真是蒼天有眼。
這主考官定是得了自家銀子的,老爹這錢真沒白花!
高興之余便要回隊伍準備等后面幾人考完去一起去吃飯,剛出棚子,一直在外面的領隊驍騎校王安卻拉住了他,低聲道:“張大人給你馬術定的甲等?”
賈六忙說是的。
王安聽后竟是眉頭皺了皺,然后搖搖頭道:“你好自為之吧。”
說了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后,王安直接進了棚子。
什么意思?
我考個好成績怎么跟踩了狗屎一樣?
賈六心有點慌。
感覺套路不太對,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哪里不對。
甲等,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