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玄界,戍邊城。
林川醒來的時候,一對兔耳朵正立在他的胸前,很愜意的左右搖晃著。
“師兄…悵爾說你晚上做的夢…欲望太盛了,怕影響你的道心,我就把她放出來了。”
書生打扮的玄鏡,站在床邊,
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了一番。
林川虎著臉,直接拽起了悵爾,把她系成了死結,丟回到了玄鏡的懷里。
“再有這事,我就替你直接超度了她。”
其實也怪不得林川生氣,他在夢里都已經夢到和姜洛拜堂成親了,
可卻偏偏在入洞房的時候,
突然沒了畫面…
他能忍住沒把悵爾做成麻辣兔耳給吃了,已經是很給玄鏡面子了。
林川就這樣帶著一肚子的火氣下了樓,
見劉爭已經準備好了早飯,緊皺的眉頭才松開了一些。
跟在林川身后的玄鏡,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劉爭一眼,心說,這人還真就像師兄說的那樣,辦事十分熨帖。
劉爭敏銳的發現了林川心情欠佳,就只是幫著兩人盛了一碗清粥,便站到了一邊,沒有言語。
林川也沒客氣,落座之后就吃了起來,順便也進了神臺,找靈和暗詢問了一番劉爭昨晚離去之后的所作所為。
神臺內,暗一臉贊嘆的說道:
“昨日他先是去店家的后廚發好了面團,然后便聯系了三家商隊開始確認出發時間,最后與亨通商隊定下了今日早上九點,在戍邊城的北門出發,
這才睡下。
早上六點,他準時醒來,去后廚親自蒸了一屜饅頭,然后算著時間,在父神您下樓的時候,剛好把白粥和饅頭端了上來。”
暗感覺劉爭身上全都是閃光點,他一直仰慕著父神,但卻一直不知道如何表達。
在見過劉爭這教科書一般的狗腿行徑之后,他暗自發誓,一定要在各種細節上都超過他,成為父神身邊的第一狗腿。
“行吧,反正這一路有的是時間,你們繼續觀察,有情況隨時叫我。”
這是林川第一次用靈暗來當眼線,除了感覺十分好用之外,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繁瑣。
對于一個讓老黃都無語的莽夫的來說,沒什么問題是一刀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刀,
就算真打不過了,大不了就搖人,
怎么說也是瘋道主的關門弟子,
有的是人愿意用林川來換吳天的人情。
所以林川和小左不同,他一直都有退路,有著很多條退路,所以他才會在“茍”于“莽”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當一個莽夫。
因為不用動腦子,才是最痛快的。
可惜在小左的影響下,林川在退出了神臺之后,還是很不情愿的沖著劉爭開口說道:
“坐下一起吃啊,既然定下了九點出發,就別在乎這些沒用的禮節,早點吃完,早點過去,這里距離北門還是有段距離的。”
劉爭的眼里滿是惶恐,足足過了好一會,才整理好了情緒,坐了下來,老老實實的吃起了自己蒸的饅頭。
他知道林川很隨意的說出了自己所有的計劃,就是意味著敲打。
但總得來看,這還是一件好事,畢竟,林川答應了他與亨通商隊同行。
只是之后辦事之前,必須得先請示一下林川…自己選的這位,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可怕。
玄鏡沒理會打啞謎的兩個人,只是在那就著清粥吃著饅頭。
這一路的行程,只要聽師兄的安排就好,他就是還有些擔心那些被虎賁軍弄得家破人亡的村民,也不知道秦子他們出城之后,會不會再去找村民們報復。
“放心,那位十二皇子還算是有些皇家氣概,不至于拿那些村民出氣,而且還有那位三公主在,沒事的。”
林川出言安慰了一句,他實在是太了解玄鏡了,只是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是在替那些村民們擔憂。
劉爭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說道:
“公子,我昨日在將那些婦人帶回宗門之后,是與秦子他們一起下山的,那位鄧將軍似乎帶著親衛,親自去調查了…”
雖然劉爭話未說完,但林川還是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自己在昨日的那場殺戮之中,有沒有留下什么明顯的線索…
劉爭低下了頭,有些不忍心的提醒道:
“兩位公子還是太過信任那些村民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兩位公子的通緝畫像應該已經掛滿全城了。”
林川臉色一冷,瞬間就明白了劉爭的意思,可玄鏡卻還是有些不愿意相信,那些村民會對他們恩將仇報。
“我已經替兩位公子備好了新的衣物,還請兩位喬裝打扮一番,盡快出城才好。”
劉爭硬著頭皮又提醒了一番,他之所以讓亨通商隊在九點出發,就是為了能讓林川和玄鏡早點出城。
林川沉吟了兩秒,便帶著玄鏡去了劉爭的房間,換上了新的衣服。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林川知道劉爭說的,很可能是對的。
他能理解有人為了仇恨,寧死不屈,自然也能理解,有人為了過好后半輩子,出賣所謂的“恩人”。
人各有志,沒辦法強求,而且他和玄鏡救人,本就不是為了他們的感恩戴德,只是為了自己的念頭通達而已。
不過上面這些話,林川都用來安慰玄鏡了,真要是讓他遇見出賣了他的人,靈和暗肯定也不介意多揚一次骨灰。
為了割裂兩人之前窮書生的身份,劉爭給林川和玄鏡準備了兩身很“貴氣”的錦袍。
綢緞面的玄色袍子上,都是用金絲刺繡的云紋,換上這身行頭之后,林川和玄鏡搖身一變,就成了地主家的傻兒子,就差手里拎個鳥籠子了。
再配上林川現在那張,標準的反派臉,完全就是一個囂張跋扈的紈绔子弟。
按照劉爭給兩人提前安排的身份,他們兩位是從中州來這里經商的公子哥。
說是經商,其實就是出來游山玩水,身上的銀子花的差不多了,就掛靠個商隊回去繼續敗家。
林川和玄鏡對這種事都不是很在意,其實就算是那位鄧將軍現在就找到了他們的面前,他們也可以毫無危險的脫身,畢竟這里是無極宗的山門下。
只不過林川和玄鏡都很珍惜這詞紅塵煉心的機會,都不愿意這么早就丟掉馬甲。
好在,一念大師賦予兩人的法相變化,是從內到外的。
只要林川和玄鏡不動用靈氣,就算是合道境走到他們面前,也只會認為他們是普通人而已,只有那幾位歸一境,才能發現端倪。
換上了公子哥的“皮膚”之后,林川三人便動身前往了戍邊城北門。
不出所料的,這僅僅一夜過去,大街上就貼滿了他和玄鏡的海捕文書。
在看見那海捕文書上的畫像時,玄鏡險些沒能抑制住體內的佛光。
小和尚的一片赤誠,卻換來了恩將仇報,饒是他佛心堅定,也是難免會有情緒上的起伏,畢竟他還是個孩子。
林川揉了揉小和尚的腦袋,安慰道:
“他缺他的德行,你修你的功德,小施主不要著相哦,說起來,還是沒有頭發的時候手感更好,等去了法相得好好盤一次,要不然等你長大了就盤不了了。”
玄鏡無奈的笑了一下,便跟上了林川的腳步,師兄這安慰人的手段確實有些生硬,可他卻偏偏放下了那些心結。
一路無話,這戍邊城畢竟還在御魔軍的掌管之下,替皇室發了海捕文書是不愿意落人話柄,但是讓那些御魔軍當狗腿子滿城找人,是想都不要想。
所以林川和玄鏡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到了戍邊城的北門。
在看見商隊的時候,劉爭就很懂事的快走了幾步,前去和商隊的負責人交涉了。
林川和玄鏡就悠哉悠哉的走在后面,順便也打量了一下,這條劉爭替他們選擇的商隊。
大秦王朝經過了兩千載的發展,已經商業體系已經十分完善了,依托于黃金為貨幣錨的大秦銀票是現在的官方流動貨幣。
至于銀兩和金條,都是貴族們用來彰顯身份的玩意,對他們來說,隨手丟出點碎銀去打賞,可比丟幾張銀票有面子的多。
而且大秦王朝并沒有重農抑商。
有修真者的存在,那些大旱大澇,蝗災蟲災,都不再是不可避免的天災,而且空氣中那些逸散的靈氣,不僅滋養著土地,更是潛移默化的改良著莊稼的品種。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天下太平。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端,有禍亂。
眼下大秦王朝風雨飄搖,除了那國都永安城依舊上演著繁華盛世,這九州早就不再是開朝時的那個國泰民安的九州了。
當修真者不在抵御天災,饑荒和流民就成了這動蕩這千年王朝的根源。
但不論天下興亡,苦的都只是百姓而已。
早年間發展起來的這些商業巨賈,卻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
商人一直都在扮演者社會階層中,最油滑的那批人。
沒錢的時候,他們敢冒著身死,甚至被滅九族的風險,走天塹,走荒漠,把大秦的特產賣到西域和魔土。
有錢的時候,他們也會為了多活幾載,冒天下之大不韙,找那些陰邪的道人替他們煉制血丹魂幡。
當然,也有那些所謂的儒商,但往上找個幾輩子,這些商人的第一桶金,就沒有不帶著血的。
林川也聽說過這亨通商行,知道他們做的是綢緞生意,衣食住行,把“衣”排在最前面是有道理的。
大秦歷過了兩千載,衣物早就延伸出了除了御寒之外的各種意義,身份,階級,在衣著上都有顯示。
在太平年間,亨通商行甚至一度都是大秦皇室的御用絲綢商,所以亨通的商號遍布九州,是已經傳承了近十代的巨大商業家族。
林川看見,那三十多位覺靈境的護衛,還他們胯下那些有著異獸血脈的馬駒時,絲毫都沒有感覺到意外。
像他這種最遠只到過戍邊城的“家里蹲”都聽說過亨通商行的大名,人家的商隊絕對配得上這樣的護衛力量。
而且護衛的人數越多,他這一路就可以過的越安逸、
林川不會因為所謂的紅塵煉心就故意去給自己找罪受,對他來說,他的紅塵,就只有姜洛師妹一個人而已,只可惜師妹不給他煉心的機會…煉身的機會也不給…
玄鏡拽了拽林川的衣袖,看著還在傻笑的師兄,無奈的說道:
“師兄啊,悵爾說你腦子里的欲望又開始泛濫了,用我讓她出來幫忙嗎?”
可是還不等林川回話,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就從兩人旁邊傳了過來:
“哪里來的土包子?平白污人眼睛。”
林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景玄,感覺這話應該不是在說他們倆,畢竟也是錦衣玉袍,怎么看他們都跟土包子不沾邊。
“看什么呢,就說你們倆呢!”
還不等林川反駁,一個高挑的女子就一臉嫌棄的走到他們身前。
一頭秀發被盤成了很規整的發髻,身上的素色旗袍完美的襯托了她的身材,肩上披著的白色披肩一看就是靈獸身上的毛發,每一根都晶瑩剔透。
只是這么成熟的打扮,卻和姑娘那張略顯稚嫩的臉有些不搭配,莫名的讓人有一種,她在故作成熟的感覺。
但這姑娘哪怕是素面朝天,也是一臉的貴氣,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這故作成熟的大小姐繞著他們打量了一圈,十分嫌棄的說道:
“可惜了這么好的緞子,你們知不知道審美的偏失,也是一種智力上的欠缺?算了,也沒必要與爾等浪費口水,若是入我亨通的車隊,記得離本小姐遠點。”
說到這。這大小姐下意識的看了玄鏡一眼,小聲的嘀咕道:
“長得還滿俊俏的,可惜了…”
言罷,便瀟灑的轉身走向了車隊,只給林川兩人留下了一個搖曳的背影。
等這大小姐走遠,林川才反應過來,張嘴就要罵人,平白無故被訓了一通,他林大公子可受不得這個委屈!
當然,林川是絕對不會承認,他是因為姑娘沒有夸他俊俏的…他也不想想他現在那張反派的臉,沒給人嚇走,就已經不錯了。
可惜,還不等林川罵出聲,就被玄鏡給攔了下來:
“師兄…算了算了,人家姑娘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我感覺咱們這身確實有些浮夸了…”
林川總算是找到機會,拎著玄鏡的耳朵,把之前他天天在自己耳邊膩歪的勸誡,全都如數奉還了回去:
“玄鏡啊,出家人講求四大皆空。
色即是空。
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色之一字,宛若豺狼虎豹,莫說是碰,那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啊。
都說色是刮骨的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