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樞城緊鑼密鼓應對千年一遇的獸災時,山鷹派掌門辰鳴也在無量劍派總部的議事大殿,參加一場異常漫長的述職工作報告會議。
地方門派掌門的述職工作相當重要。
按照無量劍派的執政傳統,每當地方門派前來述職的時候,無量劍派掌門都必須親自出面、或者事先委任其它元嬰期大修士出面接待。
無量劍派總共有上千家附庸門派,哪怕每年來五十家附庸門派述職,想要從頭到尾輪一遍也需要二三十年時間,更何況無量劍派高層也不是平時閑得沒事干,這就導致每年來無量劍派述職的門派總共不會超過二十家。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地方門派掌門從上任到卸任,可能都撈不到這么一次在無量劍派高層面前刷存在感的機會,據說有些孤懸海外的邊緣門派,以及部分地位無足輕重的四流門派,已經有整整好幾百年時間,都沒有等來一次到無量劍派總部述職的機會了。
畢竟無量劍派總共只有六位元嬰期修士,卻要面對1000多家附庸門派,根本應付不過來。
絕大多數地方附庸門派,哪怕想當元嬰期大佬的馬前卒都沒機會,山鷹派當代掌門辰鳴能直接搭上程書影的關系,完全是依靠辰鳴本人近乎賭博的政治決斷。
如果不是這般兵行險著,普通地方門派高層想在無量劍派高層面前露臉,實在是太難了!
這也是為什么山鷹派代掌門費凡聽說妖獸來襲,第一反應不是抓緊部署應敵之策,而是先寫慶功大會的紀要和通稿,趁機要在無量劍派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正是因為述職是地方門派高層與無量劍派高層當面溝通的難得機會,絕大多數地方門派都會全力爭搶前往無量劍派述職的名額。
山鷹派此前已經有上百年沒來無量劍派總部述職,以山鷹派中州東南沿海地區“系統重要性門派”的地位,就算按順序排,也該輪到辰鳴來無量劍派總部述職了。
由于元嬰期修士平時沒那么多時間開會,因此這類述職通常是由多家附庸門派共同匯報,辰鳴也只是這次來無量劍派總部述職的九位附庸門派掌門之一。
盡管山鷹派的社會保障體系試點工作正處于關鍵籌備期,但辰鳴聽說無量劍派請自己來總部述職后,依然決定親自跑一趟,并打算將山鷹派的改革試點方案,趁機在無量劍派高層面前直接拋出來,替自己背后的大靠山程書影投石問路。
換句話說,他這是要主動充當程書影的過河卒,代表功德堂勢力向無量劍派高 層攤牌!
即便辰鳴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面對這種關鍵時刻,也不禁緊張得手心冒汗。
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按照無量劍派給出的議程,辰鳴是九人中最后一個發言的,目前這場述職會議已經整整開了兩個多時辰,然而現在正在做匯報發言的,竟然還只是排名第五位發言的慶云宗掌門夏慶陽:
“…最近百年來,慶云城內外環境的復雜性、不確定性進一步增加,經濟復蘇態勢有所放緩,周邊門派暴力沖突加劇,殺人奪寶的惡劣事件頻發,糧食等大宗商品價格大幅波動,各大商業主體經營困難增加,面對錯綜復雜的地區形勢,慶云宗的各位管理者果斷應對,千方百計支持轄區人口增長,促進凡人更好服務修真經濟,發揮轄區內凡人的主觀能動性,在無量劍派高層的正確領導下,我們有信心、也有決心穩定慶云城的經濟基本面,為無量劍派提供更多的修真苗子和功德來源…”
聽到夏掌門廢話連篇的長篇大論,坐在旁邊的辰鳴已經難掩心中焦躁。
盡管他內心深處不耐煩到了極點,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廢話連篇的家伙,但在表面上,他卻仍要擺出一副認真學習的表情,并且時不時輕輕點點頭,似乎這位夏掌門說的都是些至理名言,讓他的內心深受啟發。
沒辦法,辰鳴當了多年掌門,深知花花轎子人人抬的重要意義,像是慶云宗夏掌門這種和山鷹派沒有什么直接利益沖突的地方門派,他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更何況,坐在會議室首席的林劍行都沒有表現出不耐煩,他要是表現出不耐煩,不就是跳出來給對方添堵嗎?
哪怕辰鳴這次就是代表程書影給對方添堵的,那也不能還沒談正事就先啪啪打臉啊!
看了看林劍行臉上古井不波的表情,再看看他身旁幾位表情明顯有些不耐煩的無量劍派金丹期長老(基本都是其他元嬰期修士的代表),即便是辰鳴也有點看不透對方的路數了。
按照正常情況,哪怕這夏掌門馬屁拍得再好,也總不能連拍一個時辰不停吧!
但林劍行完全沒有叫停夏掌門的意思。
按理說林劍行應該是知道自己來者不善,所以才會親自主持這場述職報告會,以避免自己當眾整出什么幺蛾子,可為什么自己已經過來了,對方反倒不著急了?
元嬰期大修士的時間就那么不值錢嗎?
辰鳴胡思亂想之際,慶云宗的夏掌門還在滔滔不絕地發表演講:
“…最近幾十年,
我們大力加強了慶云城凡人的教育工作,讓凡人牢牢樹立起為修真者服務、為慶云城服務、為無量劍派服務的先進理念,將‘997’的凡人工作制度做實做細,堅決與凡人內部普遍出現的消極怠工思潮作斗爭。同時,我們慶云宗領導班子也在考慮對未婚凡人征收單身特別稅,并籌建催生辦公室,以更好促進慶云城轄區人口的合理增長,關于這方面問題,可能還需要隔壁幾家宗門的配合,以防止不服管教的單身凡人遷徙到鄰近區域逃避監管…”
看著身旁廢話連篇的夏掌門,不知道為什么,辰鳴心里有點隱隱的不安。
林劍行表現得如此淡定,難道他手里還捏著什么自己和程長老不知道的底牌嗎?
辰鳴越是思考,內心的不安就愈發強烈…
與此同時,就在議事大殿外,功德堂外門執事方見才也在來回踱步。
身為筑基期修士,方見才放在山鷹派和海崖派這類地方修真門派,或許已經算是門派的中堅力量,但在高手如云的無量劍派,筑基期修士只能算是基層小蝦米。
而方見才不僅僅是筑基期修士,并且還是中品靈根的外門弟子,處于無量劍派內部鄙視鏈的最底端,自然沒有資格參加林劍行主持的會議,甚至就連搬個小板凳旁聽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辰鳴馬上就要向無量劍派幾位高層匯報中州社保體系改革試點的有關事項,他作為辰鳴的直接合作者,也需要在這里隨時待命,如果述職工作出了什么突發情況,他也能第一時間通知坐鎮后方的程書影長老,以便他能及時趕來控制局面。
就在他焦急等待議事大殿內部傳來的消息時,遠處天邊突然射來一道青色傳訊法術。這道傳訊法術速度極快,直直就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這是…李青寧的法術?”
認出了這道傳訊法術的來源,方見才立刻沉下心神,認真查閱起其中的內容。
對于李青寧有關的事情,方見才向來都非常重視,為了跟李大小姐打好關系,他甚至不惜數次來到海崖城,親自登門拜訪青寧商會總部,別說普通修真商會老板,就連尋常地方門派的掌門都沒這種待遇。
方見才并非是無事獻殷勤。
結交李青寧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功績,也正是依靠這份巨大的功勞,他才能有幸被太上長老程書影看重,否則他方見才一個普通筑基期外門執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跟元嬰期大佬當面匯報工作,更別提替程長老沖在一線了。
只要抱 緊李大小姐的大腿,未來程長老把他運作成無量劍派內門弟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方見才看完李青寧傳訊法術的具體內容后,臉上卻露出了驚駭和狐疑混雜的表情,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自言自語道:“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事?這種事…李青寧又怎么會知道?”
翻來覆去將傳訊法術內容看了好幾遍,他確定這道傳訊法術就是李青寧本人發來的,然而李青寧傳訊的內容太過驚世駭俗,方見才一時間根本無法判斷其內容的真假。
他很想要找辰鳴共同商議一下,然而辰鳴卻被鎖在了議事大殿里開會。
議事大殿擁有整個無量劍派最強的守護禁制,根本不是他這個筑基期修士能闖進去的,甚至就連尋常元嬰期修士,都沒能力隨便向議事大殿內部傳遞信息!
就在方見才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遠處天邊再次射來一道金色遁光。
無量劍派議事大殿平時并不會有人閑逛,方見才能守在議事大殿門外,也是經過了無量劍派特別批準,這道遁光能直挺挺向無量劍派議事大殿射來,說明來人肯定不是尋常人物。
這道遁光落下后,露出了一個年輕金刀門修士的身影。待看清楚這名金刀門修士的長相后,方見才語氣有些不確定地詢問道:“這位道友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請問…您是來找我的嗎?”
這名金刀門修士微微拱了拱手道:“道友不必客氣,在下乃是靈石儲備銀行行長助理王子維,同樣是筑基期修士,這次冒昧打擾方道友,也是有個重要情報想要告知于你!”
靈石儲備銀行行長助理王子維?
聽到這個稱號,方見才頓時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此人看起來如此眼熟,原來他就是李青陽行長的秘書!
同樣是筑基期修士,自己這種無量劍派外門執事,在對方面前完全就是個渣渣,自己看對方非常眼熟,八成是因為他在《修真金融周報》看過對方的法術影像。
然而對方竟然認識自己這種小人物,這就讓方見才有些奇怪了。
讓他更加奇怪的是,李青寧前腳剛給自己送來一個驚世駭俗的消息,怎么后腳李青寧太爺爺的秘書也要親自給自己送來一個重要情報?
你們老李家手里到底有多少重要情報?
雖然心中疑惑,但方見才依然客氣地拱拱手道:“原來是金刀門王道友,不知您有何指教?”
王子維隨手布下一個隔音法術,然后才輕聲說道:“指教談不上,我們李行長通過絕密的渠 道,得到了一個重要情報。似乎有賊人想趁辰掌門來無量劍派述職的機會,將天樞自然保護區的那頭金丹期黑潭蛟王,引入天樞城內部作亂!”
聽到這個消息,方見才頓時露出了無比錯愕的表情。然而他并不是因為這個消息本身震驚,而是因為這個消息,他剛剛已經聽李青寧在傳訊法術里說過一遍了。
方見才知道這份情報非常重要。
但他又不是聾子瞎子,你們沒必要把同樣的事情連續跑過來說兩遍吧!
看到方見才懵逼的表情,王子維還以為他是因為自己帶來的消息而震驚,于是繼續解釋道:“方道友,此事千真萬確,甚至這些不軌之徒已經想出了破壞天樞城法術屏障的方法,我建議你立刻想辦法聯系辰掌門,讓他趕回歸天樞城主持大局!”
方見才只是神色木然地點點頭。
因為王子維給出的建議,跟李青寧給出的建議完全一樣。
不僅如此,李青寧透露的信息比王子維透露的還要多,根據李大小姐給出的說法,這場針對天樞城的陰謀,還是青寧商會的顧問楊路想辦法碰巧發現的。
雖然方見才很想問王子維,為什么你們非要把同樣的事情告訴我兩次,但這么問確實顯得非常不禮貌,于是他只能故作無所謂道:“王助理,此事我已經知曉。既然李行長都已經確認了此事的真實性,我對此自然沒有疑問。只不過山鷹派擁有九轉天樞大陣守護,就算那黑潭蛟王當真來襲,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條啊!”
王子維神情嚴肅道:“你們知道九轉天樞大陣的存在,難道作亂之人就不知道嗎?”
“可辰掌門正在議事大殿述職,我現在也聯系不上他啊!”
王子維搖搖頭道:“在下已經盡到了告知義務,具體怎么處理,還要看你們功德堂自己的意思,我們靈石儲備銀行不打算插手此事。不過我個人倒是有個建議…”
“王助理但說無妨!”
“我建議你立刻聯系程書影長老,強行進入會場打斷這場述職匯報!”
方見才微微一愣,隨即瞳孔猛然一縮:“你的意思是…這場述職本身就是一場陰謀?”
王子維笑了笑道:“我什么也沒說,這是你們功德堂自己內部的事情,另外如果有人問起來,我也不會承認自己曾經跟你說過這些事情,告辭了!”
說罷,王子維身影一晃,就瞬間消失不見。
方見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顧不得常規的請示匯報流程,連忙給太上長老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