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利益的洗牌

　　聽大小姐親口說出“方見才”這個名字，楊路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他用極快的語速追問道：“大小姐，你為什么會突然接觸方見才？此人是無量劍派功德堂執事，與咱們青寧商會有什么關系?”

　　李青寧見楊路臉色大變，頗為不解道：“功德堂可是無量劍派實權部門，負責中州上千家附庸門派的績效考評工作，有了功德堂的支持，我們青寧商會才好對外拓展業務嘛！”

　　作為基金經理，楊路最擅長的就是收集和分析情報，接手青寧商會的日常管理工作后，他第一時間就研究過海崖城的主要勢力，方見才作為海崖城頭面人物，楊路對他并不陌生。

　　根據無量劍派功德堂的安排，這位方執事平時主要負責天樞城山鷹派、海崖城海崖派、巒石城孤云宗，這三大附庸門派的績效考評工作。

　　不像度支堂貿易代表辦公室設立在海崖城，方見才的功德堂辦事處設立在鄰近的天樞城。

　　聯想到天樞城，楊路突然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大小姐，你最早是什么時候，同這位功德堂方執事搭上線的？”

　　“差不多是四個多月前吧。”聽到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李青寧露出了回憶的神色，“在你接手青寧商會工作前，我們青寧商會最大的利潤來源，就是天樞城分會的貿易渠道。我們能成為唯一一家在天樞城公開做生意的海崖城商會，這位方執事可是出了大力氣呢！”

　　還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

　　楊路顧不得周管家的詫異眼神，連忙將滿臉懵圈的李青寧拽進了她的辦公室。若不是知道楊路還沒有正式踏入仙門，周管家還以為他要對青寧大小姐行不軌之事呢！

　　確認門窗都已經緊緊關閉，楊路隨手給自己搬了把凳子坐下，對著辦公桌后邊的李青寧苦口婆心勸說道：“我的大小姐啊，方見才這種人，那是你能隨便見的嗎？”

　　“我…我也是為了青寧商會好啊！”李青寧顯然被楊路嚴肅的語氣嚇到了，就連說話也有些支支吾吾起來，“方見才可是海崖城的大人物，我見見他，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楊璐深深嘆了口氣，問道：“你聽說過新一代中州修真社會保障體系改革嗎？”

　　李青寧老老實實道：“這個我當然知道了。據說無量劍派那幾個元嬰期大修士，天天都因為這件事情吵架，已經吵了差不多兩年時間，直到現在都還沒有結果呢！”

　　楊路再次提問道：“那你覺得誰最終會獲得這個項目的主導權？”

　　這個問題顯然超過了李青寧的理解范圍，她思考了半天，最后無奈承認道：“這是無量劍派大人物們頭疼的事情，我哪里能猜得到啊！”

　　楊路略微斟酌了下語言，然后緩緩開口道：“我雖然不知道無量劍派高層的具體博弈情況，不過這所謂的新一代修真社會保障體系，既然能被公開拿出來討論，無量劍派高層至少是存了兩方面考慮，那我就先說說我自己的看法吧…”

　　在九州修真界，關于修真社會保障體系的討論由來已久。

　　由于天道功德能極大助益修行，所以九州修真者長期以來都在研究如何更高效率造福蒼生。

　　對于無量劍派來說，若是能夠建立橫跨整個中州的社會保障體系，讓中州百姓居者有其屋、弱者有其助、老者有其養、病者有其醫，無疑是功德無量的善舉。

　　但正所謂知易行難，這么龐大的社會保障體系，必然需要同樣龐大的官僚組織進行運轉，而修真界的管理學水平，遠遠不足以支撐某個機構擴張到如此規模。

　　在此之前，無量劍派功德堂已經數次嘗試建立覆蓋全大陸的社會保障體系。

　　沒有任何意外，這些規模宏大的美好藍圖實際落地后，都迅速暴露出嚴重的管理問題。

　　層層疊疊的組織架構，帶來的是極端低效的管理效率、層出不窮的跑冒滴漏、司空見慣的尸位素餐、屢禁不止的欺上瞞下…

　　無量劍派人力捉襟見肘，對這些管理方面的亂象根本無能為力。

　　如今的無量劍派功德堂，雖然名義上仍然負責修真社會保障體系的日常運營工作，但其基層的組織架構，早已無法正常運轉。

　　功德堂執事方見才平時負責的社會保障工作，無非就是定期給窮人施舍些米面，可即便是這么簡單的職能，絕大多數無量劍派的撥款，最終還是落入到某些人的私人腰包。

　　雖然無量劍派從未公開承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如今的中州修真社會保障體系，早就已經名存實亡了。

　　李青寧這些商會負責人，之所以能開設流浪漢收容所積累功德，也是因為無量劍派官方建立的修真社會保障體系長期缺位，給了私人資本趁虛而入的機會。

　　但社會保障帶來的天道功德實在太過龐大，無量劍派并不希望這些天道功德全部都被各地商會截胡，而是希望能把這些功德集中到無量劍派。只是實踐已經證明，無量劍派并沒有操辦此事的管理能力，因此這種設想長期以來都只能淪為空談。

　　在這種背景下，李青陽行長提出了以“官督商辦”為特點的新一代修真社會保障體系。

　　所謂的“官督商辦”就是指無量劍派在每個地區，都選擇指定的商業合作伙伴，將社會保障的職能完全外包出去，無量劍派僅僅負責提供財務支持，所獲功德由無量劍派和合作伙伴平分，其余商會一律不得插手社會保障事務，就像某種具有修真特色的國家壟斷資本主義。

　　在楊路看來，無量劍派拋出這個方案，總共有兩重主要目的。

　　首先，若是該方案能夠最終落地，無量劍派有望獲取中州社會保障領域近半數的天道功德，從而大幅強化無量劍派的整體實力，進一步提升無量劍派對中州大陸的掌控力，其意義甚至不亞于陸洋行長500年前成立靈石儲備銀行，將九州貨幣政策大權集于一身。

　　絕大多數不明真相的修真者，包括李青寧本人在內，都認為這是無量劍派推行新一代修真社會保障體系的唯一目的。

　　然而楊路卻不完全同意這種看法。

　　楊路對于組織運行的邏輯非常熟悉，深知任何形式的改革，都會觸動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除非形勢已經惡化到“不改革就會死”的地步，或者改革者本人能通過改革獲得巨大個人利益，否則根本不會有人主動站出來推動改革！

　　無量劍派雖然能通過修真社會保障體系改革獲利，但門派利益和個人利益從來都不是一回事，即使是無量劍派元嬰期大修士的個人利益，與無量劍派的門派利益也是南轅北轍。

　　在楊路看來，無量劍派能把這個方案拿出來討論的原因非常簡單：

　　因為無量劍派那些位高權重的大佬們，都希望借助這個修真社會保障體系改革的契機，將中州各地已經固化的利益格局重新進行洗牌。

　　即使地理位置偏遠如海崖城，同樣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