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讓我想起陸行長

　　徐雁南堪稱金刀門的旗幟性人物。

　　在這批筑基期的新生代金融官員里，沒有人的學術成就能同徐雁南相提并論，即便放眼整個無量劍派，也少有同輩修士能與他同臺競技。

　　李青陽想要留下政治遺產，就必須要扶持徐雁南這面旗幟，也只有如此，金刀門在李青陽故去后，才不至于變成一盤散沙！

　　徐雁南當然知道自己的發言非常關鍵，因為這很有可能是李青陽親自主持的最后一次貨幣政策會議，也是他為自己撈取政治資本的最后機會。即便他早早就做好了準備，仍然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徐雁南才微微拱手道：“李行長，恕我直言，我認為無量劍派各位道友的發言雖然都非常中肯，但并不符合目前修真界的實際情況。”

　　此話一出，大量無量劍派修士頓時鼓噪起來。

　　“徐雁南，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里是靈石儲備銀行會議，不是你徐觀察員大放厥詞的地方！”

　　“對無量劍派發起人身攻擊，你瘋了嗎？”

　　然而李青陽只是輕輕抬了抬布滿老人斑的右手，現場就再次安靜了下來，哪怕是首次參加貨幣會議的修真者，也能清楚感受到李老行長的無上威望！

　　即使這位老行長已經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他只需要一個手勢，就能讓數百名平均修為達到金丹期的無量劍派大修士全部安靜下來。

　　“你繼續說下去！”

　　李青陽聲音不大，也沒有催動靈氣使用擴音仙術獅子吼，但由于現場鴉雀無聲，這句輕飄飄的話，依然清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徐雁南公然站出來與無量劍派金融官員打擂臺，顯然就是李青陽想要看到的結果。

　　只要他還在位一天，無論徐雁南說什么離經叛道的話，他都能兜得住，還能順便震懾這幫蠢蠢欲動的無量劍派修士，為自己貨幣政策的延續鋪平道路。

　　得到李青陽的明確支持，徐雁南也是信心倍增，再一拱手道：“無量劍派各位道友提出的諸多建議，大多都是數量型建議，即討論我們應該具體發行多少靈石幣。但這種數量型調控方法是不合理的，我們更關注的應該是貨幣政策的實際效果，而不是貨幣發行絕對數量的多少。因此我認為，價格型的貨幣政策調控手段才是未來主流的方向，應當根據靈石幣的實際購買力，決定貨幣的發行總量。”

　　價格型的貨幣政策調控手段？

　　聽到這個說法，李青陽渾濁的老眼豁然睜開，就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你是，咳咳，想到的，咳咳…”

　　或許是年紀太大了，也可能是情緒太過激動，李青陽連續咳嗽了好幾聲，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負責服侍李青陽起居的無量劍派弟子見狀，頓時嚇得魂不守舍，連連把各種安神仙術向著李青陽身上甩去，然后轉身對徐雁南怒斥道：“你在胡說些什么？竟然把李行長氣成這樣！”

　　見李青陽反應這么大，徐雁南也懵了。

　　劇本明明不是這樣寫的啊！

　　不是應該您老對我的觀點表示贊賞，然后明確指出，應該繼續沿著這個思路開展研究嗎？

　　其實價格型的貨幣政策調控并不是徐雁南的原創觀點。就在不久前，他手下有個煉氣期弟子寫了篇工作論文，里邊提到了“價格型的貨幣政策調控”這個非常有趣的點子。

　　然而通過與這名弟子的溝通，徐雁南嚴重懷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寫的是什么。

　　盡管如此，這個有趣的點子還是給了徐雁南很大啟發，因為這同他的工作重點不謀而合。

　　按照“價格型的貨幣政策調控”的總體思路，靈石儲備銀行需要發行多少靈石幣，不應該事先由修真經濟學家確定總量目標，而是應該根據市場價格指標，實時動態調整貨幣投放的節奏。

　　徐雁南坐鎮海崖城這個中州最大對外貿易窗口，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最迅速觀察到所有主流商品的價格水平，若是靈石幣的發行未來要參照市場價格指標，那他編制的海崖綜合物價指數毫無疑問將成為靈石幣發行的最重要依據。而他領導的靈石儲備銀行駐海崖城分支機構，則有望直接躋身整個修真金融界的權力核心。

　　自從靈石儲備銀行成立后，明眼人都能看出，修真金融體系的力量正快速膨脹起來，誰能掌握金融系統的大權，誰就能獲得更多的修煉資源，誰就能獲得更多的天道功德。

　　通過修真金融系統賺取功德和靈石的效率，可要比開家善堂或者收容所高太多！

　　李青陽本人就是最大的例子，一個劣等靈根的修真廢柴，依靠手中執掌的無上金融權柄，竟然能夠硬生生修煉到金丹期，超過了許多上品靈根修士。

　　這用逆天改命來形容也不為過！

　　徐雁南盤算的很好，只要能得到李青陽親口認可，他就能通過海崖綜合物價指數的制定權，間接掌握修真貨幣政策制定過程的部分話語權，這樣即使李青陽故去，他徐雁南也能立于不敗之地！

　　因此，盡管這套理論并不成熟，他還是決定趁著李青陽當權的最后時機，拋出這個相當離經叛道的觀點，為自己在靈石儲備銀行多撈取些政治資本。

　　可沒想到，他剛剛開口，就差點把自己最大的靠山李青陽給活活氣暈過去。

　　他滿臉惶恐地躬身認錯道：“李行長，雁南只是一家之言，如果您覺得有問題，我立刻收回剛剛的發言！”

　　李青陽這時也稍稍緩了過來，輕輕擺了擺手道：“無妨…這個觀點我認為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這么多年了，再次聽到這個名詞，實在是讓我感覺有些震驚。”

　　徐雁南訝異道：“您此前聽說過類似說法？”

　　李青陽微微閉上眼睛，蒼老的臉龐不禁露出些許懷念之色：“那是整整500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靈石儲備銀行還是陸行長當家。有次我匯報工作，他曾經提到過一句，數量型貨幣政策只是權宜之計，早晚要把調控方式轉為價格型調控，只是苦于修真界沒有合適的價格指標，所以才未能最終落實。如今九州商業繁榮程度遠勝往昔，海崖物價指數的編制工作也漸漸步入正軌，這個概念也是時候落落地了。”

　　話音未落，眾人皆驚。

　　這竟然是陸行長當年提出的理論？

　　大家都知道徐雁南水平不錯，但誰也沒想到，他的思想站位竟然這么高！

　　李青陽說了很多話，面色顯然有些疲乏，但是他看向徐雁南的眼光卻仍然炯炯有神：“好，好得很啊…我們靈石儲備銀行算是后繼有人了！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你的風采甚至讓我想起了陸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