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從龍認輸的剎那,空間恢復正常。
哪怕在神話生物中,共工的脾性也可算得上暴戾。
受其影響,歷代云家先祖因不必要超負荷而折損壽命、自毀前路的并不罕見。
剛才千鈞一發間,云從龍還能夠做出正確選擇,天賦意志之優秀,可見一斑。
但越是如此,邊上的水神諸長老們就越發惶急。
蹉跎兩代才等來的這位麒麟兒,是云家逆天改命的唯一機會!
“請神目之王息怒!”
年逾八十的云姓大長老第一個高聲懇求。
“少君年幼無知,請大人海涵!”
六十許的唐長老因急切而摔倒。
“水神家族對條款毫無異議…”
最年輕的程長老腳步最快,說話間便快趕到黃懷玉身邊。
“阿龍!”
哪怕是性格軟弱的云望舒,也驟然起身,眼眶間有淚水流離。
云從龍看著幾位長輩,用慢到可笑的動作,不顧一切護佑自己。
此時,他已明白自己毫無勝算,卻依然不覺得有錯。
直到空氣中傳來的急切語調卻突然鈍化失真。
變化不止在于聲音。
議事堂內的光線,乃至在場諸位凡人的神態、動作都逐漸減緩,直至中斷。
場中,能夠察覺、抵抗變化的唯有伽勒姆、云從龍,還有能級二高階的張樂圣。
在他們眼中,包含凡人在內的周遭一切,都像是被封進琥珀的不朽物。
而封印他們的,正是時間。
“凡人犯錯,可以年少為借口,但超凡者不行。”
黃懷玉收回手指,俯視著云從龍。
這目光淡漠無情,譬如幽玄的深淵與白茫的雪原,蘊含著超越人性的殘酷美感。
只一眼,就讓被注視者心下一空、無處依憑。
“里世界,凡做出選擇,必承擔代價。”
黃懷玉背負雙手,不必回頭便施展天威。
四位水神長老與云望舒共五人,在云從龍眼睜睜的注視下,同時開始高速衰老。
皮膚松弛,皺紋層疊,黑發轉白,血色退去…
時間從僭越者身上取走所有,將剛剛還青壯俊秀的軀體,腐化為干尸。
啪嗒。
最后少年看著兄長的眸子失去光彩。
一切的發生與結束,不過是一滴淚從眼眶跌落至地面的時間。
“啊,不…”
云從龍整個人怔住了。
在座之人,都是他不長人生中最為重要的親長。
他們對他寄予厚望,對他悉心栽培,對他獻上忠誠…
他們的付出還未獲得回報。
現在卻成了自己任性的代價。
云從龍瞪大雙眼、嘴巴張開,似要說話,最后出不得聲。
少年仍年少,卻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悲慟至極”。
這滋味,就像是窒息。
“求你…”
黃懷玉看到少年囁嚅嘴唇,望向自己。
在他眼中,光芒已熄滅,淚水在流淌。
年輕且朝氣的面容,在自內向外的一點點死去。
一切都理所當然。
一切都在燭龍的絕對支配之下。
但不知為何,黃懷玉心中卻突然升起一抹躁意。
他看到了一張擁有金銀雙目的無情面容,倒映在云從龍的黑色眸子里,正在與自己對視。
“哼。”
剎那后,伽勒姆聽到君上突然冷哼一聲,拂袖回座。
時光在他的腳步中逆轉。
摔碎了的淚滴自磚石上匯聚,飛回云望舒的眼眶。
及至旅者轉身坐下,五位凡人又重獲新生。
“旅者大人,感恩您恕我冒犯之罪。”
在親長們不明所以的包圍下,云從龍朝前踉蹌幾步,脫力般跪下。
黃懷玉沒有回復。
他正疑惑于自己剛剛的起心動念。
區區凡人,殺便殺了,何必出爾反爾?
他想著,最后給了自己一個理由。
共工源質被特處局收容,水神家族遲早會和他們對上,我沒必要替史安國擔下干系…
三日后。
水宗家族族長于云家議事堂自裁謝罪的消息還掛在論壇熱榜上。
其下跟帖中,嘲諷嬉笑者如云。
在東華里世界的集體記憶中,蘇射侯已被蓋棺定論。
好戰、無能、多疑、絕情…
但悠悠眾口,偏偏對蘇家新任家主蘇清婉格外留情。
其中原因有二。
第一是后者再次證明了她與旅者私交甚篤。
第二是廣大網友都已知曉常在論壇里高強度對線的id“求高效除毛方法”,就是執火者大佬、吞天負責人之一的黑城。
線上,眾人高談闊論地狂歡。
線下,勝利者們收獲戰利品。
黃懷玉的戰利品是水宗五姓。
在他的安排下,托尼與破軍組成搭檔,為執火者與水宗家族的各項渠道做部分整合。
李百辟則約見了柳龍飛,親自張羅后者的融合儀式。
能級三的無支祁,哪怕是對舊日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硬戰力。
自主權的部分喪失,并未在蘇家內部引發過多抵抗。
云從龍那一日咒殺威風侯的“超臨界水”,至今不時在見證者的夢中浮現。
另一邊,特處局的戰利品則包括三枚共工源質,以及一位不需付薪的毀滅級戰力。
同日。
午時剛過,日中方昃。
招搖市山外,水宗族墓外圍。
任飛光與寒冰站在偏院內,注視著白災一人朝堂內走去。
他手上提著一個白色塑料袋,哪怕脖子、腳踝、膝蓋處都被束縛器固定,邁步時依然可見蠻橫氣勢。
案臺中央,新雕的“蘇氏射侯”靈位正靜靜擺著。.
死后不得與先祖同葬、移出族譜、族人不得祭祀,都是對這位有罪家主的懲罰。
“族長,我來了。”
魁梧漢子低聲說道,自塑料袋里取出幾聽啤酒、幾袋熟食,撕開包裝后一一擺上桌案。
這些東西,是寒冰自掏腰包,從市區便利店里買的。
然后,白災落落然大禮拜下。
如同雪山崩塌。
三跪九叩后,漢子直身跪坐。
“我此去夏臺,會照您遺命,為特處局效力。”
他低聲說道。
“請族長且忍幾年,等他日我宰了云從龍,定會用他的人頭,換您回葬祖墓。”
白災語畢,再磕了一個響頭,起身將一罐啤酒喝干,連易拉罐也捏扁嚼碎吞下。
然后,他走出偏院,與押送者一道,頭也不回地遠去了。
p:這兩天在當樓長和志愿者,今天工作結束了。
看情況上海應該快要解封了,到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去醫院看過敏性濕疹。
折磨了我兩個月,真的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