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九日,深夜十一點。
幽都,黃懷玉坐在龍首原。
辦公桌上的電話,接的是河貍的專線。
“我們可以確認,衛克家把老婆孩子送走了。”
河貍的聲音快而自信。
“時間區間在九點半到十點四十之間。”
“衛家的七架私人飛機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下,并沒有起飛通報。”
“應該是用假身份買了民航機票。”
成為執火者高層三年來,河貍的各方面能力都提升了很多。
在里世界,他有了自己的獨一份威名——神目之王的第三只眼。
“衛克家這人倒是不孬。”
黃懷玉將手中書卷合上,傳送回書架。
龍首原寬敞的墻壁上,高清顯示屏正模擬著少昊市的璀璨夜景。
“股票那邊怎么樣了?”
他問道。
作為回春集團的掘墓人,執火者自然不會忘記做空其股票。
“回報在四百三十二億左右,已經按照您的意思,在全球各大交易所平倉。”
河貍回道。
“嗯,做得好。”
黃懷玉贊了一句。
“今天我們是把圓桌會給打蒙了——他們可不止這點能力。”
“明天,后天,以及接下來的幾個月內,十三姓的反撲絕對不可小覷。”
他淡淡道。
“到時候,不說特處局的反應,我們恐怕連證券市場自由交易的資格都不見得有了。”
黃懷玉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七年蟬事件”是套了皮的公開化超凡動作,有超過五名死者。
影響之大,還要超過十倍死亡人數的暴力恐怖襲擊。
這種表面上的輿論戰,實際上的嚴重超凡事件,性質“惡劣至極”,只比暴力刺殺好得有限。
等風波散去,反噬必然很大。
最關鍵的,是此事對旅者下屬眾人,并沒有得益。
這種“損人不利己”、只為了首領情緒價值的事情,也就是以諸位舊日為核心的“一言堂”,才有可能做得出來。
畢竟,干翻蔚藍艦隊、打敗風暴、占據神目島、團結一眾強力超凡者,本就是旅者一人之力所成。
“屬下已經將大部分高價值資產去監管化,轉移至離岸銀行。”
河貍回道。
“圓桌會實力雄厚,但只要君上您在,執火者就有定海神針,不可動搖。”
他這話不完全是吹捧。
三年來,河貍親眼見證了執火者一系的發展壯大,自認為在其中也做出了一些小小貢獻。
但歸根到底,這個組織,只因一人而興。
在河貍看來,如此奇跡,除去“偉大”二字,沒有其他詞語能夠形容。
“君上,我們剛剛監控到,衛克家和手下幾位核心人物,分頭拜訪了幾位內閣部長和重要議員。”
河貍突然插口道。
“按照鼴鼠的消息,今天下午四點后,這些人從拒絕轉變為愿意與回春的人見面。”
“應該是衛克家用了些猛料要挾。”
黃懷玉搖頭道。
“船要沉了,卻還想拖人下水,這只會加速自己的死亡。”
“屬下也認為如此。”
河貍附和道。
“七年蟬的事情,搭上之前的克隆器官,關注度太大,牽扯太廣。”
“圓桌會、議會、內閣,現在所有人都想要讓這件事早點過去,哪怕是付出一些代價。”
“衛克家如果執迷不悟地不想讓回春當這個代價,就是螳臂當車。”
“在其他人眼里,解決他這個制造問題的人,遠比解決問題容易。”
電話里,沉默持續了一小會。
于無聲處,河貍聽到了驚風怒雷。
然后,一切歸于寂靜。
谷鬥lt;/spangt;“衛家的事情算是了了。”
黃懷玉輕舒一口氣。
衛家闔族有數百人,算上旁支和外嫁,更是難以計數。
他本來也沒想過要殺光他們所有人。
這些被冠以衛姓的人們,絕大多數一生都無緣接觸族產,既無大善也無大惡。
充其量說,只是些投胎技術、物質條件較好的庸人。
回春倒下后,他們依然可以靠大量的信托、基金、固定資產,保持數代人紙醉金迷的生活。
而衛家作為一個整體將滑落階級,不再具有能左右政策的權力。
從復仇的角度,這已經夠了。
“我現在前往帝之下都,后續就交給你了。”
黃懷玉長身而起,說道。
“屬下遵命。”
河貍恭敬道,等待對方掛斷通話。
龍首原中,燈光熄滅。
只有擬態液晶窗上,霓虹還在閃爍。
“為你的復仇完成一半。”
低沉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事情順利,不過代價不會小,會損傷到下面許多人的利益。”
“但他們的一切——權力、財富、地位、力量——本就是因我而得的。”
“沒有我,就沒有執火者,沒有神目集團,沒有他們如今的命運!”
“一能生萬,萬不如一…”
“我如今的思維,按你當年的哲學,應該會認為是‘去社會化’吧。”
諷刺的笑聲響了起來。
“上樹為猿,下樹是人。”
“我飛在高處,也越來越任性了…”
關門聲響起。
偌大的辦公室里,只剩下黑暗。
同一時間,幽都最高情報機關。
河貍切掉頻道,收起出自本能的恭敬姿態。
“君上怎么說?”
控制臺側方,托尼指間夾著一根白金玄囂,朝他問道。
“他現在要啟程前往帝之下都。”
河貍隨口回道。
“那邊情況比較復雜,青梔小隊已經無法控制局勢。”
兩年里,河貍和托尼兩人長期相處,早就熟得不能再熟。
“看你表情,覺得太早?”
托尼也不藏話,徑直問道。
“是的。”
河貍沒有掩飾——旅者高度放權,從來不是小家子氣的人。
“那畢竟是回春衛家,十三姓之一;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外頭的風波還沒有落定。”
他只是闡述觀點,倒不為此憂慮。
“呵,那算什么風波。”
托尼抽了一口煙,嘲諷道。
“不是風波,那是什么?”
河貍反問。
“那是出殯時的哭喪。”
托尼冷笑著說道,將香煙按滅在控制臺側面。
風格熟悉的動作,看得河貍眉頭一皺——這張桌子價值不菲,足夠換一套少昊的一居室。
“我聽說高明的劍客,在拔劍時,就已經看到了對手的死相。”
托尼自顧自說著,想起了宰相從天上落入塵土的那一幕。
以及,自己無緣見證的、在那之后的蒂亞山脈一戰——據說風暴化作千米云城巨像,依然被旅者擊敗。
“區區回春衛家…”
“全靠祖蔭的凡人,怎么會是龍的對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