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九日,晚上八點。
楚天極的戴天華的死訊還沒有大規模散開。
環京畿民眾還在社交媒體上討論著一個多小時前的低烈度地震。
特處局總部,史安國在技術科草草處理了傷勢,回到辦公室。
隔著辦公桌,三位別動隊隊長正襟危坐。
這一次,局長沒有親自為他們泡茶。
“飛光,你去始州省涿光市,
控制三十一號基地,拿下海嘯。”
史安國說道,語速快而不留余地。
他上半身只披著一件外套,裸露的胸膛上包著厚厚繃帶,隱有血跡洇出。
楚天極死前那一擊破壞了了他兩條核心動力通道。
時間所限,技術科雖然盡了全力,
也只是遏制了惡化態勢。
“心神,
你的目的地是求如省箕尾市,
六十七號基地,還有第九實驗室。”
“動作要快;如果目標拒不遞交權限,不要顧及手段。”
史安國囑咐道。
他剛剛提到的設施和人員,全都是戴天華一系的重要節點。
“天罰,你帶人前去長白省,肅清兇神殘黨。”
史安國又看向弓尚志。
“我給你七十二個小時,名單上所有人和據點,一個都別留下…”
“做不到的話,回來就準備退役吧!”
天罰聞言心頭一凜。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局長表露出這般霹靂姿態。
多年來,記憶中的史安國,最常見的模樣是克制、嘆息、無奈。
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困境中,苦笑著安慰下屬,承擔責任。
但此時此刻,一切都不同了。
黃昏時發生的劇變,特處局上層已有通報。
蚩尤得知畢方下落,強襲白潮保護區,以重傷為代價殺死炎帝。
之后,他也因力竭,
隕落在鯤鵬手中。
但這只是明面上的版本。
通過個人渠道,弓尚志得到了一些更高層次、更隱秘的傳聞。
據說,通緝令上的千面魔是史安國的人。
據說,提豐東來約戰蚩尤、老局長戴天華之死,也是他一手推動。
想到這些,再與局長的雙目對視,弓尚志不由心中發寒。
“是,局長!完不成任務,我提頭來見!”
他大聲回道,露出堅毅表情。
篤篤篤。
不合時宜的敲門聲響起。
史安國應門后,是佩姬進來。
她依然留著標志性的栗色大波浪頭發,身姿娉婷。
“局長。”
佩姬問候一聲,狀若自然地瞥了眼弓尚志。
后者是自三年多前詹飛蘭的教誨后,她給自己找的立足點。
但弓尚志只是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如往常般給她眼色。
佩姬心中略有疑惑。
“局長,委員會的各位閣下,還有參議代表們都已經在會議室候著,只等您了。”
她上前行禮后,
說道。
“好,辛苦你;我這就過去。”
史安國回道,最后環視三位肱骨一眼,
起身離開。
總部一號會議室內,小二十人已經落座,包括東華安全與穩定執委會的史君承委員長。
“安國,會議時間過了十分鐘了,怎么拖了這么久?”
史委員長皺眉問道,口氣略有責備。
“我那邊有些要緊事交代。”
史安國淡然回道。
他說著,徑直走到僅有的兩張空位子邊,拉開一把椅子坐下。
巨大體重,壓得實木椅咔吱作響。
圓桌對面,十二姓蔣家的參議代表,家主親弟本能地想出言駁斥。谷菗 一句“什么事情能比這個會重要”差點脫口而出。
但空氣中,一抹與往日不同的沉重,阻止了他。
畢竟時局緊張,沒有人在小處糾纏。
史委員長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
卻被史安國搶了先。
“各位,我今天的時間非常緊張;這場會,只能給二十分鐘。”
“如果是必須要我參與的議題,請大家先挑出來。”
“次要的,就往后推推吧。”
此言一出,會議室落針可聞。
好幾位委員都變了臉色,目光犀利。
這些年,他們與史安國開了不知道多少次會,卻是第一次感受到后者這樣的態度。
剛愎自用、目中無人。
除去厚重起來的呼吸聲,一時無人說話,更無人發怒。
能坐在這張桌子邊的,沒有蠢人。
發怒是一種工具,用在不合適的地方,只會自取其辱。
放肆的話語是訊號,代表力量消長。
短暫的安靜中,所有人都在消化位于言語之后的意味。
“安國啊,技術科那邊匯報,你的傷勢不輕。”
終于,史委員長打破平靜。
他沒有提本來要議的第一個話題——戴府事變,很多大人物身殞。
光十二姓,就有七位或重要、或次要的族人死了。
內部章程上,保衛京畿是特處局的第一責任。
但在摸清史安國的態度前,討論執行層面的東西毫無意義。
“到底是什么事這么重要?”
史君承壓著脾氣問道。
“我要南下九黎。”
史安國回道。
“蚩尤之死,如山之崩,會震撼整個東華里世界,魑魅魍魎都會聞風而動。”
“執火者也是一樣。”
“必須在幽都離開東華前,剿滅他們。”
“這件事別人沒能力做,只有我來。”
他說得斬釘截鐵、當仁不讓,讓委員長氣勢一窒。
往常,鯤鵬除去常務外,個人動向必須先匯報委員會,批準后才能成行。
但他現在的決斷,顯然不打算考慮其他人的意思。
“你要去殺旅者?”
蔣代表問道。
“是不是太急了,報告里說你的傷勢嚴重,作戰很可能導致惡化!”
“是啊,不能等等嗎?”
“不該冒險…”
立刻有多人附和。
他們的動機當然不是為了史安國個人安全。
這些年來,太昊一直處于炎帝保護之下。
如今保護神暴斃,權貴們立刻感到強烈的不安全感。
各大超凡家族、下城區的變異幫派、通緝令上的兇狠野使徒…
執火者固然要剿滅,但這時候鯤鵬離開,誰知道會不會有什么不忍言之事發生?
這時候,反而沒有人在意他的態度強硬與否了。
“我意已決。”
史安國毫不回應與會者的各種理由。
“時機稍縱即逝,只爭朝夕。”
“安國,你一身所系重大,千萬不能魯莽!”
另一位委員以關心口吻說道。
“對了,詹特助怎么沒來參會?”
他刻意岔開話題,想緩和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