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沒有。”
黃懷玉泰然自若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和托尼胳膊上的絲帶。
瘋子幫眾人的氣勢暴跌。
老城區所有人都知道至福樂土是惹不起的大家伙。
但他們原先并不認為,面前這兩位長相俊俏、剛剛入行的年輕人,能夠頂住壓力。
事情沒有在此結束。
“開槍吧。”
一片死寂中,黃懷玉又開口。
“這么多人看著呢,不開槍的話,你多沒面子?瘋子幫多沒面子?”
他說著,向前走了半步,讓灰面不自覺后退。
后者的呼吸急促起來。
“你以為我不敢?我可是瘋子幫的!”
他低喝道。
明明是自己手持殺器,卻像是被逼進了絕地。
“嘿,別廢話,扣扳機。”
黃懷玉像是被逗樂了,輕笑出聲。
“別逼我,你會后悔的…”
這回,輪到灰面的聲音抖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要是開槍,幫派就可能被至福樂土的超凡戰士滅門。
到時候,整個社區也會被周圍幫派掠奪欺侮。
“你可是瘋子幫的,殺人還需要被逼嗎?這還搶什么水?”
黃懷玉繼續質問道。
“扣扳機而已,小兄弟,槍只要拔出來,就要殺人。”
“這一槍,必須得開;你要么打我,要么打你自己。”
“你看看周圍,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他的話語像利箭般刺入持槍者耳朵。
灰面的面頰漲得通紅,胸膛像風箱般瘋狂起伏。
“你以為我不敢…我不是孬種,我當然敢開槍…我殺過人的…”
年輕的幫派分子終于受不得激,滿口胡言亂語中,將槍口收回,對準了自己的下顎。
他手指顫抖著,就要扣下扳機。
這時,風嘯聲響起。
一把帶血的飛刀激射而來,打在短管噴子側面,將其擊飛。
巨顱分開人群,走到灰面面前,一耳光甩在他臉上。
用力之大,讓斷指處繃帶滲出血來。
“灰面,你在犯什么蠢?!”
巨顱打醒小弟,又回身看向笑面虎。
那目光擇人欲噬。
“笑面虎你看什么看,還不滾進去交錢?!”
他大步走回,目光碰也不碰黃懷玉,只一把提溜住笑面虎外套,將他拽入屋內。
老大離開,被抽得耳鳴不止的灰面蹣跚起身,眸中毫無神采。
就像是堆棧溢出的程序一樣。
“小子,給你機會了…”
黃懷玉伸手將他撥到路邊。
“可惜,你不中用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帶著少年揚長而去。
離開這條道路,托尼總算輕松少許。
沖突結束后,他看得清楚,那些居民和幫眾對“建國哥”的態度明顯尊重。
這正是他所夢想擁有的。
兩人穿街走巷,接近城區邊緣。
“建國哥,我要是能像你一樣勇敢就好了。”
托尼垂著頭,突然說道。
“我也知道這不可能。”
他沒等黃懷玉回話,又自問自答。
“我天生就膽小、沒用,以前就靠哥哥照顧…”
少年的自怨自艾里藏著懊悔和憎恨。
尤其那“以前”二字,更是刺耳。
黃霧中,一時只有腳步聲。
“不,托尼,你搞錯了。”
黃懷玉突然說道。
“膽小和勇敢從來都不矛盾。”
他想起了去年三月的那一夜。
雷霆、暴雨、廢樓、鮮血…
毒婦的刀足刺入肩膀,他命懸一線,怕得要死。
“托尼,勇敢不是不害怕——無知者的無畏,從來不值得褒揚。”
黃懷玉略有出神。
“那什么才是勇敢?”
托尼沒聽明白。
“真正的勇敢,是貫徹我道…”
黃懷玉輕聲答道。
“是倚著恐懼,毅然前行。”
兩人眼前,黃霧逐漸稀薄。
至福樂土的大巴車正在停車場上等待。
同一時間,老城區北部三十公里。
戈壁灘中平平無奇的一處山巖下,有著兩扇帶有放射狀弧形紋路的金屬大門。
這是雷米爾小教會的核心據點。
教堂內空間不大,除去倉庫和住宿區外,就只有一大一小正副兩個禮拜室。
此時,正禮拜室中,七位黑袍主教依照次序跪倒在地,在舉行日常儀式。
“圣雷米爾,吾等侍奉者的陛下…”
“您是圣主的至高造物,您掌握魂魄與生命的無窮知識!”
“您堪破無窮幻象,是真相的揭示者,歷史的記錄者,求知者的導師…”
“我們將永遠踐行您的教導,追隨您的腳步…”
七道特點迥異的聲線混合,讓禱告聲具備詭異的迷蒙感。
禮拜室后方,伽勒姆站在角落,看著這一切。
對于主教們加諸于雷米爾頭上的“至高造物”、“無窮知識”之類的頭銜,他稍有不以為然。
畢竟烏利爾是B級神話生物,而雷米爾只是C級。
而且,他還有著“狂熱者”的代號。
在苦修士眼里,世間只有圣主值得全身心的崇拜和皈依。
不過,既然這些小教會成員沒有使用“禰”、“唯一”、“全知全能”之類的排他性用詞,他也就無所謂了。
小教會雖然坐落在戈壁中心,但內部非常干凈整潔。
昏暗的光線,作用不明的刻印,構建出極舒適的氛圍,讓伽勒姆甚至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自從成為毀滅級使徒后,他很久沒有如此了。
這里的雕像、法陣、符號與教廷的體系風格迥異,帶有雷米爾的獨特風格。
熾天使的,自然是“圣與善”的。
伽勒姆這樣想到。
不久后,禱告聲輕微下去。
七位主教起身。
“圣子陛下,勞您久候了!”
第五主教“慷慨”走上前來。
他沒有雙臂,整個上半身被黑袍包裹下,呈現出骨牌般的規整形狀。
“請您明鑒,我們并不是怠惰,只是特蕾莎大教堂的地下墓穴只有在禮拜日才會沒有守衛。”
慷慨再次鞠躬,這是他不知第幾次解釋。
按照伽勒姆得到的消息,特蕾莎教堂是教廷轄下最為污穢的地方。
他來神目島,就是為了驗證這個消息,并在其為真的情況下,為主凈化罪惡。
不過,自從來到雷米爾小教堂后,原本表示可以帶路的主教們就反復拖延。
理由正是地下墓穴只有在禮拜日才可以潛入。
“我明白。”
伽勒姆沒有不耐,頷首回道。
這幾天中,他不斷拒絕主教們喚他圣子。
但拒絕無效后,也就聽之任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從小在教廷繭房中長大成人的苦修士就像是掌握有強大力量的孩童,思維簡單、比常人還單純。
“圣子陛下,您的寬容真是令人感動!”
一位下半身黑袍格外寬闊的主教滑行過來,詠嘆道。
他是“節制”。
“今天就是禮拜日,我們先用圣餐,之后就帶您過去。”
第七位也是最后一位主教,“忠誠”,用他雌雄莫辨的聲線熱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