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利法的自視甚高,正如同鞭子般抽打著他的內心。
鏖戰卡俄斯、毀滅埃特納之后,他早就不將其他舊日放在眼里。
登神賽道上,甚至沒有人配得上“競爭者”的頭銜。
力量、勝利、榮耀…
乃至于神話黃昏后第一也是唯一的神座,都是提豐的囊中之物。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洗去那幾次刻骨銘心的背叛,依然自詡正當。
蔚藍有言,勝利作為理由,遠超所有道德。
但此時此刻,在東極天柜的見證下,有人動搖著這一切。
鐵棘向下扎入海床,向上捆刺熔巖。
針尖與麥芒的對抗中,金屬斷裂又愈合,終究將泰坦拉倒在地。
浪花濺起百米,海岸被燒得皸裂。
提豐咆哮著仰起頭,想要起身。
但蚩尤不允許。
他以身為錘,筆直轟穿大氣,撞在泰坦的眉心。
半球形沖擊波爆開,推走了周圍所有的海水與空氣。
海床被熔巖巨人的后腦,壓出放射性皸裂。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暉也消失了。
但今夜的夜空不是黑色的。
大量被蒸發的金屬粉末在高空預冷凝結,與升騰的火山灰一起,匯作黑紅色的硫磺云。
就像是用鐵重新鑄了一片天。
海灣里的地貌改變,水已經被蒸干。
數千噸金屬被揮手拔入半空,重塑為三棱槍刺。
然后,重重貫下,將泰坦的手掌釘在地上。
“還手啊蘇利法,踏出那一步,殺了我!”
蚩尤的咆哮比雷霆還要沉重,鞭笞著對手。
“最強泰坦,連站都站不起來嗎…”
“住嘴!”
提豐不顧四指斷裂,強行舉起千瘡百孔的胳膊,朝他拍去。
但被高速鐵流橫空斬斷。
鋼鐵回滾到主人面前,塑形成高速鉆頭,砸在泰坦額頭。
金紅飛散。
先是皮膚,再是顱骨…
戰局徹底傾頹。
提豐害怕了。
他不是害怕對手。
他害怕自己被逼得進入超負荷狀態,由此失去了成神的機會。
與永生永世的存在與統治相比,一場由交易挑起的戰斗,又算得了什么呢?
區區楚天極,只不過是本就無路可走的無能者罷了!
最強舊日起了退意。
終于,蜂鳴聲陡然一輕,鉆頭貫穿了頭骨。
泰坦掙扎不斷的四肢失去力氣,停了下來。
千米高的身軀全面崩潰。
勝利似乎就在眼前,但蚩尤狂烈的面色卻定格了。
在他感知中,熔巖巨人失去了神通反應。
而海床下極深處,提豐的氣息一閃即逝,轉念間已不知方位。
戰斗戛然而止。
蚩尤戰意空付,一時只覺茫然。
他提著鐵劍舉目四顧。
失去熱源,對流風也停下;頭頂上百里鐵穹,緩緩坍塌。
暗紅色的金屬云迅速冷卻,像垂死的螢火蟲般墜向大地。
方圓百里內,大氣的每一個角落,純凈的鐵單質與氧氣劇烈反應,化合為四氧化三鐵。
四射火星,照得海岸線通明如晝。
半場烈戰后,整個東極天柜山脈,西面綠意依舊,東面卻全然鐵覆、一片墨色。
“蘇利法,你居然逃了?”
蚩尤懸浮在半空,不可思議道。
他仰望著硫磺云后露出的蒼穹,心頭涌起怒意。
五指一握,自大氣上方掠過的各國低軌道偵查衛星,全都被拉入大氣。
數十枚火球劃過紫色天幕,墜向浩瀚洋。
“蘇利法,你不是自詡天下第一嗎?你怎么能逃呢?!”
楚天極仰首望著流星雨,哀嚎著。
他退出了二階超負荷與本相化現狀態。
“步正,大哥無能啊…”
一聲嘆息幽幽,隨風散去。
蚩尤跌落在干涸海床上。
他眼睛混濁如湯,強壯身軀布滿霹靂狀的金屬異化。
譬如衰敗的虎紋。
遠處,浩瀚洋想要收復海灣失地。
十幾米高的浪潮呼嘯狂奔,侵吞一切。
同一時間,辛梅里亞火奴島。
形如蟻穴、埋在地下的吞天總部。
三日前,黃懷玉抵達此處。
自上月二十七日,耶夢加得出事的消息被最終確認后,神目島的危機暫時解除了。
一方面是光明被擊傷。
另一方面則是奧林匹斯徹底擺脫了北方的壓力,可以調配更多資源在圣主教一線。
密室中,黃懷玉從幻境中醒來,收回了按在雷米爾法典上的手。
長久的嘗試獲得了回報。
從法典的雷米爾記憶里,他榨取到了被雅威神庭保存的燭九陰源質下落。
被墮落天使們稱為“原罪伊甸”的秘密設施。
其中,“原罪”來源于雅威對光明神阿胡拉的背叛。
“伊甸”則是天堂內部對“人類培育”設施的稱呼。
根據雷米爾的信息,黃懷玉能大致判斷出原罪伊甸的位置——與如今的教廷很接近。
這讓他聯想起雅威曾經在集會所給出的禮物。
所謂的“舊時實驗室”的坐標。
這時,敲門聲響起。
黃懷玉應聲之后,李百辟推門進來。
“剛剛收到了僧伽羅戰場的情報,伊甸園麾下的一位新人參與行動,對印迪斯三戰三勝,斬首十級。”
他也不客氣,在辦公桌對面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
隨著近年旅者威勢日重,執火者里也只有少數老人有這個膽氣和分量。
“這新人實力強勁,雖然是能級三初階,破壞力卻超過同儕。”
說到這兒,李百辟頓了頓,賣了個關子。
“而且,他會使用業火。”
“蘭德爾·多摩?”
黃懷玉立刻聯想到了一位故人。
“對,正是前多摩王室的王太子!”
李百辟頷首道。
“業火是提豐的獨門神通,除去這兩人,再無人能復刻。”
“現在看來,這三年北烏方面爆出多次的業火失控就與他有關。”
他判斷道。
埃特納滅國后,執火者曾經通過暗網多次給兩人去信,希望招攬這位強大異種。
但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蘭德爾,還有他的母親緹娜王妃…”
黃懷玉回想起萊瑞安的午夜,在觀火塔的密會。
“我記得他們對自由生活的渴望,超過對權力、財富、復仇的一切追求。”
“沒想到,最后還是逃不過。”
此事緣由,他與李百辟不難猜想。
無非是異種的先天殘缺,導致肉體逐漸崩潰。
為了活命,最后不得不向相關研究最為領先的伊甸園處尋求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