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持續半夜的大雨停止后,澄澈如洗的天空顯得尤其高遠。
“像攝像頭之類的東西很難對使徒起到效果,有經驗的老江湖都知道怎么對付這些玩意。”
卜依依從頭上仔細牽出一根健康亮麗的金色發絲,微微用勁將之拔下。
“哪怕來者開門后注意到了我纏在鎖銷上的頭發,也無法將之復原到最初的形狀,這樣我們就能知道有沒有不速之客來過。”
“沒問題的話,就準備出發吧。”
將邊上軍綠色的背包甩上肩膀,卜依依顯得躍躍欲試。
就在之前,小姑娘用黃懷玉這個貓主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教會了黃太極關于居家生活自理的一切——開關未鎖的推拉窗、在坐便器中便溺并沖水、打開洗手池上的自來水龍頭喝水…
那一教就會的樣子簡直就像是被突然點化成精。
“放心吧懷玉哥,我還給小紅、小黃和小黑打了招呼,如果有外頭的壞貓咪想要欺負黃太極,它們就會去幫她出頭的。”
卜依依看出搭檔臉上還有些猶豫,以為他是在擔心貓咪的安全。
但黃懷玉所慮倒不在此。
除去一米來長的成年赤鏈蛇小紅,那小黃和小黑就是在鞋柜里棲身的沙漠金蝎和特提斯然巨人蜈蚣;有這三個老哥照拂,黃太極莫說被欺負,就是要在公寓附近混個貓女王當當也是輕而易舉。
“沒什么,我就是想在走之前寄一封信。”
沉思片刻后,他下了決定。
二十分鐘后,婺州市城南區火車站邊上的郵局。
柜臺前,黃懷玉將打印出來的一頁紙整齊疊好,塞入貼上了郵票的信封,將之塞入了邊上的郵筒。
“火車一小時后發車,我們走吧。”
臨街而立,黃懷玉掏出用最后的幾百塊錢購買的廉價智能手機,拍了張方正樓宇撐起天幕的照片,然后與卜依依并肩朝車站出發層行去。
······
與原本地球上的華夏不同,東華聯邦作為列強一直處于發達國家行列,但也正因如此,部分基建反而不如同時代的華夏先進。
隨著綠皮火車搖晃了十幾個小時,兩人總算來到了位于聯邦南部次大陸的最底端。
甫一下車,黃懷玉就被濕熱的空氣就迎面撞了滿懷,還未自月臺走入車站,原本干爽的身上已經略有汗意。
春天的熱帶,依然“兇威”不減。
此處名曰南類市,是東華的南部邊境,其下方便是所謂的“次大陸六國”。
南類市多山,離聯邦中樞也遠,所以經濟比較落后,甚至沒有機場,這也是兩人只得乘坐老舊火車的緣故。
“從這再往南百公里就是邊境線了,南邊那個小國名叫‘步麻’,我們這次的任務目標就在那。”
下了火車后已是深夜,卜依依并未選擇就地住宿,反而掏出一套帶著自己照片的證件在火車站附近的“盒子租車”連鎖店租了一輛越野車——按照法定年紀,她此時還不到十八周歲,顯然沒有可能合法地獲得駕照。
至于黃懷玉,穿越前開了十一年車的他上路當然沒問題,可惜身陷赤貧的肉身原主并沒有考過駕照。
好在小姑娘整套流程走下來嫻熟非常,顯然以前也常常負責處理這些雜事。
二十分鐘后,兩人已經駕著越野車開上了往南的公路。
“今日下午,國境線附近的靖邊村遭到了步麻方面越境潰兵的襲擊,村民們除去遭受了慘重的經濟損失外,還有三人在事件中喪生。”
越野車中,地方電臺正在播報深夜新聞。
“自從步麻國北部再陷戰亂,類似的潰兵侵襲事件已經發生了三次,本臺記者就此采訪了駐南類市陸軍指揮官陳少校,他表示已經采取必要動作,數日內必有戰果。”
“原來是又出事了,難怪下午協會催得那么緊。”
開著夜車的卜依依吐槽道。
“所以我倆就是那個‘必要動作’嘍?”
黃懷玉搖頭嘲道。
昨晚上了賊船后,當他第一時間聽說所謂“特別安全、特別簡單”的任務目標是荷槍實彈的別國亂軍的時候,他的心中是拒絕的。
當了三十年的普通人,他自問還是有些AC數,知道自己現在這點半吊子搏擊能力在子彈面前毫無價值。
但他最后還是沒有反悔,毅然決定成為了一位準“賞金獵人”。
對此,上了賊船后的黃懷玉一路上反復自我剖析,給出了好幾個理由——譬如對于穿越后糟糕的生活狀態的極度厭倦,譬如對于英招使徒在熱帶森林中壓倒性優勢的信任,譬如對于走上使徒之路超凡脫俗的向往…
但現在想來,或許其中免不了還有左眼那枚源質的影響。
大喇喇地答應跨越數千里,和一個未成年少女作伴對抗至少數十位的職業軍人,這簡直是對生命的極度不負責任——哪怕這個小姑娘很可愛。
但莫名其妙的,他想到將要到來的行動,反而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能力還沒覺醒,他似乎已經潛意識地開始俯視普通人了。
這好嗎?這不好。
“唉,連堂堂軍方都能雇傭賞金獵人處理軍事目標,真是意想不到。”
看著夜色下的公路上逐漸稀少起來的車輛,黃懷玉壓下雜念,吐槽道。
“聽起來是挺不負責任,但實際上這種外包形式是很常見的。”
駕駛座上,卜依依單手按著方向盤,解釋道。
“不僅是軍方,還有警方也是,很多時候處理危險卻又不緊急的任務都是依靠賞金獵人;按我老爸的說法,這樣做在經濟上特別劃算,畢竟‘賞金獵人就像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會長出來’。”
黃懷玉聞言略一思量,便也意識到了其中妙處——只需要給任務掛一個適當的金額,不需要考慮傷亡、成功率、撫恤,就會有賞金獵人接連不斷地出手,直到任務完成,實在是非常方便。
雖然有損威嚴,但只要控制媒體進行訊息隔斷,不讓此事在社會中發酵,就完全沒有問題。
呵,萬惡的資本社會。
成長于紅旗下的穿越者心中想到。
隨著越野車一路往南,原本平整的水泥路很快變成了塵土飛揚的坑洼土路;大約又是五個小時的長途駕駛后,兩人終于到了執行任務前最后的補給地點——載民縣。
此處,距離國境線邊上的靖邊村只剩下十幾公里路程。
“懷玉哥,我們到地方了,下車吧。”
跟著手機導航,卜依依將車開到了一座外貌陳舊、鄉土氣息頗重的“載民國際大酒店”停車場。
“辛苦。”
副駕駛座上的黃懷玉轉身想要取后排座上的包裹,卻意外地眉梢一揚。
“依依,我的肩傷好像沒有痛感了。”
他用左手錘了錘右肩,轉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