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荒謬之鎖
8月5日，周五。
天氣炎熱，蟬鳴聒噪。
小區綠化帶的樹蔭下，林宵盯著樹干上的知了。
他伸出右掌，掌心凝聚出巴掌大小的‘暴食黑洞’，將知了吸入其中。
黑洞關閉，林宵看著手掌，若有所思。
據別西卜所言，‘暴食之力’的本質是創造一個有容量上限的空間。
比起宇宙中真實存在的黑洞，‘暴食黑洞’的運用更偏向空間之力。
林宵又打開‘暴食黑洞’。
知了茫然地爬了出來，趴在石磚上左顧右盼，回望一眼林宵，振翅發出蟬鳴。
林宵點了點頭，示意你已經安全了。
這時，殺出一只野貓，叼走知了，竄進綠化帶消失不見。
林宵面無表情地轉身，仰望藍天，心道，今天又是做好事積攢功德的一天吶。
從黑水池回來，已經過去一天時間。
新聞報道上，宣傳聯邦國士與無名英雄，攜手解決了蠅災。
看來羅曼已經默許重劍人在境內行動，亦或者他已經沒有強行針對重劍人的自信。
林宵也沒太在意。
畢竟已經契約三個魔神，已經不再把羅曼的敵意當回事了。
眼下，林宵決定，先清點黑水池之行的收獲。
其一，是契約暴食魔神·別西卜，獲得了完整版的暴食之力。
暴食之力的運用，除了能夠‘吞入’與‘吐出’的黑洞，還能讓林宵免疫毒素，并獲得祛病救人的能力。
增加對決戰力的同時，在生活領域也能有不俗的表現。
暴食之力的顏色為黑色，象征寶石為黑珍珠，與此前獲得的傲慢紫水晶，暴怒紅瑪瑙交相輝映。
“隕星劍八階突破，不會是要讓我把七塊寶石都熔進去吧…”林宵心情微妙。
七大罪之力加持的傳說武器，一刀一個七階，應該不成問題！
其二，所羅門酒莊入駐了新的成員，‘廢品處理員’暴食女士。
有她這位蠅蟲之主在，葡萄田不會鬧蟲災不需要打農藥，釀酒原材料品質直線上升。
也不知道買到紅酒的顧客，倘若知道紅酒是由魔神們生產的，究竟會作何心情…
其三，便是組長許諾的，解決蠅災之后的傳說級卡片獎勵。
調查組能拿出傳說卡片，一來這次是直面魔神的超高難度任務，二來組長財大氣粗對手下不薄，所以也很合理。
林宵只是好奇，會是哪種類型的金卡，萬一不匹配自己的對決體系，那還是要求換成源塵，用來抽卡比較好。
匯報工作的時間在今天晚上。
吃過午飯，林宵駕駛摩托趕了一個半小時路程，抵達城郊的所羅門酒莊。
負責人見到酒莊主人回來，趕忙上前迎接，說道：
“林先生，您怎么來了？”
“我來找總釀酒師商量事情。”
“總釀酒師他正在會客廳，見一位從星圖市遠道而來的貴客。”負責人說，“是個氣質高傲的銀發先生，就像是貴族。”
林宵心中訝然…路西法也在？那正好，讓三位魔神見一面。
會客廳內，薩麥爾恢復成嘶嘶吐信的毒蛇形態，盤踞在桌上，語氣略帶自豪：
“我已經完全理解人類的葡萄品種了，給我一個月時間，我會讓人類的釀酒界，為新的葡萄種類而震撼！”
毒蛇的前方，坐著高貴淡漠的銀發魔神。
路西法此行過來是為品嘗薩麥爾用源力提前熟成的美酒，此刻淡然地說：
“你的精神狀態，似乎不錯。”
“有契約在身，我也不方便慫恿人類爭斗看樂子。”薩麥爾無奈地說，“釀酒是我僅存的愛好。”
路西法凝視著杯中紅酒，不化堅冰般的淡漠臉龐，忽然牽起一絲微笑：
“人類和惡魔不同，他們有著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喜怒哀樂…旁觀人類，了解這個落后又先進的時代，讓我受益良多。”
說著，祂將紅酒一飲而盡，回味著說：“你會林宵的調酒方式嗎？”
薩麥爾苦笑地說：“我還在學呢，路西法大人。”
“是嗎…”路西法輕嘆，違心地說：“也很不錯了。”
房門推開，兩位魔神聚焦于走進來的俊朗青年。林宵說：
“都在吶，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員工。”
林宵看著卡片：“你也別害羞了，出來吧。”
兩位魔神微微一怔，從那張卡片感到熟悉的氣息，旋即見光粒凝聚出表情別扭的別西卜。
別西卜早已知道兩位魔神與林宵簽訂契約，還信誓旦旦以為自己不會重蹈覆轍，此刻只覺得羞恥。
她看著兩位魔神，強裝淡定：“許久未見，二位。”
“別西卜？”薩麥爾愕然。
祂想說，你居然也簽訂契約了？
那么多蟲群呢，對人類特攻的瘟疫呢？
可是見到別西卜咬牙切齒的表情，薩麥爾知道，別說了，再說就煩了！
“歡迎來到人界。”路西法舉起高腳杯，優雅地向別西卜致意，“干杯。”
別西卜：“…”
你們為何一副已經對人界很熟悉的樣子啊！
早復活兩天了不起啊，還不是被同一個人打敗了！
別西卜自暴自棄地坐下，道：“先給我拿點東西吃，這幾天嘗的食物實在太糟糕了！”
“蛋糕怎么樣？”薩麥爾說，“我最近在研究人類的食物，蛋糕應該會對你的胃口。”
“蛋糕？”
“用奶油、雞蛋、水果、面粉制作的甜食，不得不說，在吃的這方面，人類確實比惡魔有頭腦…你稍等，酒莊里有專業的甜品師。”
薩麥爾幻化出平頭男人的身形，擺著一張臭臉揣兜走出房門，留林宵、路西法、別西卜在房內對視。
“你今天怎么會來這兒？”林宵問。
“今天沒有指名，時間由我支配。”路西法平靜地說，“我對這份工作也有些厭倦了，近來時常用幻術應付過去。”
“等到酒莊下屬的酒吧開業，你來擔任店長吧，光站著就能吸引客流量，而且你還能接著聽故事。”林宵說。
畢竟現在有了自己產業，能讓幾位魔神為自己打工，從而發光發熱。
路西法思忖片刻，頷首說：“如此甚好。”
看著泰然交談的二人，別西卜面色古怪。
雖然知道有契約在身…
但堂堂傲慢魔神，會如此心平氣和，與一個人類對話，實在讓她有些幻滅。
這時，平頭男人手捧一個蛋糕走回房間，語氣不爽；
“喏，葡萄爆漿蛋糕…那個甜品師居然還要收我錢！別西卜，你得把買蛋糕的錢還我！”
別西卜嗤笑道：“你居然會拘泥于金錢？隨便施點手段不就有了嗎？”
“違法賺錢的路子，都被契約堵死了。”薩麥爾眼神灰暗，“不然你以為，我和路西法大人為何要打工？”
別西卜美目中露出錯愕，看了眼淡然飲酒的路西法，又看向挪開視線的林宵。
“時代真是變了啊…”別西卜喃喃地說。
接下來，林宵與兩位魔神，用蛋糕給別西卜開了場小型歡迎儀式。
在座的有三位魔神，現在卻像在過家家一樣…
別西卜倍感恥辱，紅著臉接過林宵切下的蛋糕，發泄般吞食。
可惡，我就不相信人類的食物能有多 別西卜發怔一瞬，咽下蛋糕，舔了下唇角，“好吃誒…”
暴食魔神身為狂熱的糖分愛好者，在中古世代，就經常命令蠅蟲為她覓尋糖分。
而中古世代粗加工的甜食，難以與現代高度工業化的甜品產業媲美！
“眼下，酒莊有一份新的工作很適合你，并且會提供免費甜食。”
林宵淡定地說：“放心，我不是什么壓榨員工的黑心商人…”
隨著林宵的半脅迫半忽悠，又有兩位魔神的前車之鑒，別西卜正式在酒莊安置下來。
除了魔神外，所羅門酒莊還有大量普通員工，魔神在與他們溝通時會用人形，以免驚擾。
離開酒莊，回到星圖市，已經是黃昏時分。
林宵和楚云相約在‘田園咖啡店’外的拉面攤，吃了晚飯。
楚云先吃好，表示還有資料要調查，叼著香煙先回了基地。
準備付款，發現楚云兄已經提前結賬了，林宵叼著牙簽，又拐到小賣部。
林宵：“來包華子。”
店老板：“哈？”
林宵：“騷瑞，中洲煙草就行。”
回到基地，路經辦公室，把煙盒丟給相隔五米多遠的楚云。
楚云敏銳地接住。林宵站在門口笑了笑，一副‘三分球進’的表情。
來到紅木雙扇大門前。
林宵兩手推開門扉，熏香與木料的清香撲面而來，正對面的墻壁懸掛恢弘的巨幅油畫，油畫下方站著嬌小的紅發女人。
她正端詳著油畫。穿著白襯衫和黑西褲，背對著自己，魚尾辮垂至腰臀，像個鄰居家比你大兩歲的職場OL姐姐。
聽見動靜，她稍稍扭頭，眼底閃爍著某種神采：“你沒有敲門。”
林宵想要試探她的真實態度，回答說：
“我以為以我們的關系，已經不需要敲門了。”
她的目光冷了下來，像只被觸怒的暹羅貓，手扶著紫檀寫字桌走至老板椅坐下，十指交叉：
“聊一聊這次行動吧。”
“行動大獲順利，我配合聯邦國士解決了蠅災，現在來領取我的獎勵。”
“你擊敗了魔神？”
“是七階卡師擊敗的。”
“上次你也是這么說的。”
“我這人一直誠實。”
瑪格麗特靜靜凝視坦然的林宵，淡淡地說：
“你什么時候，申請外派到其他國度？”
話題突然轉到外派，林宵微微一怔，沉吟道：
“暫時還沒計劃，大概在下個月。”
“你的小女友也要和你一起外派嗎？”瑪格麗特問。
“小女友？”林宵一怔。
“我還以為臨時組那位紅色眼睛的小姑娘，是你的女友。”
瑪格麗特的語氣略帶遺憾：“畢竟，我認為二位十分般配。”
林宵承認自己，對榜一有些好感，畢竟一同經歷過許多事件。
但也僅此而已，他不會去干涉別人的決定，也不會因別人而改變決定。
“只是同事。”林宵說，“但在忍冬，她是我最得意的學生。”
“不打算更進一步嗎？”瑪格麗特說，“你不想更多地了解她，了解她的家世和過去？”
林宵站在那里，思考著‘想’與‘不想’。
他無法否認自己的好奇心，想知道一位貴族千金是怎么樣磨礪出劍術與火槍的殺人技。
但他又不想去窺探別人的過去，因為這意味著風險。
“顯然，我不會去摘一顆月亮。”林宵說。
瑪格麗繼續問道：
“那楚云呢，他是你的隊友，你加入調查組的引薦人，你會讓他和你一同外派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是否愿意，還是不知道要不要帶上他？因為他總是給你拖后腿，不是嗎？”瑪格麗特說。
“這決定權不在我，而在你。”林宵直視地說，“你擁有外派的最終決定權。”
“其實我無權決定，因為總部規定，外派干員只能獨自前往…”
瑪格麗特平靜地說：“我只是建議你，如果決定離開星圖市，那么先從目前的人際關系里抽身，以免離別時陷入感傷。”
“我明白了…感謝您的建議。”林宵說，“我想問，有關金卡的酬勞。”
“我詢問你的計劃，其實也與這張金卡有關。”
瑪格麗特低垂視線，輕聲說：“人與人的關系就像無形的鎖鏈，讓人止步不前，所以圣人總是孤獨的，他們斬斷了鎖鏈，行走在自己的道路。”
“但是，總有人會主動給自己戴上鎖鏈，因為孤獨太可怕了，人與人只有互相依賴，才不會墮入虛無的深淵。”
瑪格麗特抬起眼眸，光彩照人，說道：“留下來吧，林宵。”
她伸出右手，掌心具現出纏繞的鐵鎖鏈。
“留在聯邦，待在你熟悉的生活，什么都不用去想，過上平靜安定的生活，有喜歡你的女孩，仰慕你的同事，值得依靠的兄長…這樣不好嗎？”
林宵望著瑪格麗特掌心的鎖鏈，目光閃爍。
留在聯邦嗎…
我已經擁有讓羅曼忌憚的力量，又有著衣食無憂的產業，在聯邦調查組和學術圈擁有極高的地位…
我每天可以去楚云家蹭飯，和西格莉德聊天拌嘴，甚至還可以追求喬琳娜…
林宵接過瑪格麗特掌心的鎖鏈，她的眼底亮起微弱的金色光澤。
這些都是極好的。
但是。
林宵捏緊鐵鎖鏈，掌心燃起漆黑源力，將鎖鏈焚燒成光粒，目光冷淡。
這些還不夠。
我會比貪婪魔神更加貪婪。
因為，我即這個世界的天災。
黑焰將鐵鎖鏈焚燒成卡片，與林宵的掌心逐漸構建聯系。
“感謝您的挽留。”林宵手持金色卡片，客氣地說，“但我會有自己的決定。”
瑪格麗特眼眸閃爍，沉默良久，輕嘆地說：
“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張傳說級卡片吧。”
“在尼德霍格神話中，芬里爾是預言里吞噬神王的魔狼，諸神恐懼預言，打算用鎖鏈束縛芬里爾，一連失敗兩次，第三次用六種素材：貓的腳步、女人的胡須、石頭的根、魚的呼吸、熊的腳腱和鳥的唾液，制成了詛咒的鎖鏈。”
“因為消耗了這六種素材，世上也便沒有這些事物。而這條鎖鏈，如絲帶般柔韌，又如鐵鎖般堅固，最終成功困住芬里爾，名為‘荒謬之鎖’。”
林宵低頭望向卡面。
“沒有錯。”
瑪格麗特平靜地說：
“給予你的傳說卡片，便是荒謬之鎖。”
－－－－－－題外話－－－－－－
騎摩托揮舞鐵鎖鏈…時髦度上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