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潛藏山崗之中,一眼望去,山丘上營寨林立,其中甲士皆有驚人氣魄,凡是操練武藝的,也都是絕妙手段。
豐今安看了之后,便贊嘆道:“哇,先生,這些人可真是好武藝,比豐隆鄉的祖傳秘技都要精妙。”
“廢話,這些是南芒劍宗的劍術,你以為是隨隨便便能學的?豐隆鄉的祖傳手段,也不過是某一代云中君所創。南芒劍宗的劍子,多是人祖‘燧人氏’之后,你多少個前世加起來,都不如‘燧人氏’放個屁厲害。”
聽著就別扭,讓小龍人很是不爽。
“說的是你前世,又不是你,你難受什么。”
有道理,但不多。
好在小龍人也不計較這個,見魏昊盯了許久,好奇問道:“先生,你打算怎么做?”
“直接把他們全部殺了。”
豐今安小小的腦袋滿滿的疑惑。
他沒聽錯吧?
你都說是“燧人氏”之后了,你還把他們全殺了?
“你這是什么眼神?”
“先生,人祖之后啊,全殺了的話,會不會…不太好?”
“你有所不知,我跟南芒劍宗,那是早有仇怨。”
說著,魏昊便跟豐今安解釋了一下前因后果,提到他弄死十三劍子這事兒的時候,豐今安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小龍人尋思著自己要是跟那些南芒劍宗的劍子一樣蠻橫,怕是下場也是一樣的…
說不定更糟。
不過很快,豐今安就知道,應該不會更糟。
“當時我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已經撕破臉了,那我還留什么手?直接把他們打了個魂飛魄散,后來又將護道人給滅了,那是個有神仙之才的頂級地仙,若非當時有所依仗,還真不好說…”
縮了縮脖子,小龍人覺得自己跟著先生修行,那真是得打起精神來。
也不知道那位汪師兄,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成天提心吊膽,這先生可真是讓人不省心。
“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我絞殺了南芒劍宗的新生代之后,他們不得已之下,選擇了入世應劫。把傳承外放,如此來篩選英才。”
魏昊眼睛放著光,“早就想滅了南芒劍宗了,但當時諸事纏身,后來又被萬里追殺,也沒空搭理。如今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南芒劍宗這群狗東西,居然勾結了一支兵馬…”
“先生,這就是接下來要動手的?”
“不錯。”
陰兵其實不是最弱,但師徒二人修煉的是“烈士氣焰”,最克制陰兵,所以地藏王國的兵馬,純屬倒霉撞槍口上。
“說起來,先生,為何那群禿驢,沒有趕盡殺絕?”
“也是有些原因的。”
繼續觀察南芒劍宗的營地,魏昊見星光有了變化,知道會有高手前來,所以沒有出手,索性跟小龍人稍稍解釋了一下。
“那禿驢不是真身,而是地藏王國之主的心魔。他真身乃是‘大孝大愿安忍不動靜慮深密菩薩’,在陰間也是助過我一臂之力。當時他誕生三個心魔,只是磨滅了其中一個,還有兩個心魔留存,這一次,也算是借了我們的手,助了他修行。”
“哇,心魔這么厲害嗎?”
“因為心魔就是我們本身,又不是身外之物。就像是身外化身,再多的分身,本心不變。”
言罷,魏昊又道,“再有就是我有個朋友,喚作‘持戒骷髏大將’,他跟‘大孝大愿安忍不動靜慮深密菩薩’有舊。將來你要是見了此君,當稱呼前輩,不可無禮。”
“是個大仙?”
“不是。”
魏昊搖搖頭,“那是萬千骸骨凝聚而成的陰靈。”
略作解釋,豐今安這才知曉“持戒骷髏大將”的誕生,充斥著多少不易。
稍稍地感慨之后,豐今安才道:“這大骷髏先生也著實不容易。”
“要是事事容易,就也用不著犧牲那么多人了。”
摸了摸小腦袋上的龍角,魏昊又道,“來,我教你怎么觀望星光,以此來分辨世間強者。”
作為老師,魏昊自然會把握機會教學一波,不多時,豐今安已經明白了星光垂野的變化,也明白了天上星象跟人間分布的對應。
“原來,每一個人,都是一顆星?”
“人有強有弱,但總有閃光的時候。有的人如流星,絢爛一時,然后轉瞬即逝;有的人微光暗澹,就跟無數星塵一樣,平平無奇,但是數量龐大,這是星海的基石。”
“積少成多么?”
“是的。”
見豐今安悟性高,魏昊很是高興,“到了神君級數,就能制造‘平野’,暗合‘星垂平野闊’之意。你的前世,或者說初代云中君,就是將整個云夢澤籠罩,然后改造此地。只是代代如此之后,‘平野’衰退,也就沒有了隔絕人間的作用。”
“難怪以前有種種記載,萬千傳說…”
回想起來自己看過的典籍,豐今安多少覺得有點神奇。
不過以前不能理解的故事,現在再看,就是合情合理。
“所以,只要不是能施展‘平野’的強者,就沒什么好擔心的。神仙之下我無敵,神仙來了,該死也得死。”
雖說自家先生很有安全感,可這種安全感怎么說呢…又帶著點驚悚感。
小龍人感覺很復雜,尋思著自己要是不聽話,跟之前那個禿驢大王一樣產生了心魔…那大概是要死了。
先生的大砍刀,那可真鋒利。
“咦?原來如此…”
原本魏昊還好奇,這南芒劍宗勾結的是何方人馬,待看到“左軍都督府”旗號之后,他便知道大概跟東伯侯是有關系的。
再一看多有將校氣息近似,估摸著還是血親同宗,少不得都是姜姓的后裔。
“先生,怎么了?”
“老熟人聯合起來,真是讓人意外。”
魏昊笑了笑,“今夜,你我就行刺客之事,順便你也可以練一練氣血御劍的手法,而后我再傳你‘赤俠飛刀’,也就更加得心應手。”
“啊?!我們要行刺?”
“廢話!難不成我們兩個單挑數千兵馬?”
“呃…”
小龍人略顯尷尬,他之前以為先生就是打算這么莽的。
原來先生也不是只會莽啊。
魏昊抬手就是給他腦瓜子來一下:“你這臭小子,是不是把我當莽夫了?”
“沒有!”
“還說沒有!老子可是堂堂狀元,可別把我當無腦莽夫。”
呸,明算科的。
豐今安心中暗自吐酸水,前頭還當自家先生是進士科的呢,結果稍微問得深了一些,才發現是明算科的…
到現在豐今安也不是很確信,是不是大夏朝的明算科讀書人,就是這么一個風格。
“這‘左軍都督府’并不簡單,原先‘龍驤軍’也是歸于督府調度,不過現在‘龍驤軍’不在,想來調動的,另有旗號。”
對這些行伍編制,尋常百姓還真就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但魏昊不同,他跟徐望闕關系不錯,“龍驤軍”的軍陣之勢,也是魏昊第一次見識過的正宗,其威力強橫,讓魏昊印象深刻。
而且軍陣之勢也讓魏昊后來進一步強化“烈士氣焰”的時候,起到了參考作用。
“按照大夏編制,這‘左軍都督府’還有兩軍缺額,旗號武德、豹韜,‘豹韜軍’不在江淮,因此應該就是‘武德軍’。”
“這‘武德軍’厲害么?”
“空有編制,鼓纛早就棄之不用百幾十年,如今多是一些奴婢一般的貨色,給世族子弟的將校干些雜務。說是農奴,也不為過。”
“啊?!”
“但那是之前,現在鼓纛新立,應該是有人從夏邑討來了編制。只要‘武德軍’沒有被取締,重整旗鼓,也并不是什么難事。倘若打上兩個小勝仗,士氣也會高漲。”
魏昊又指了指周遭營地布局,“你看,這支兵馬布局嚴整,明哨暗哨游哨一個都不缺,是有高人坐鎮。再加上南芒劍宗傳下結陣御敵的殺傷劍術,就算是個莊稼漢,有了這等訓練、督戰,也是一等強兵。眼下他們最需要的,就是一場勝利。”
“難怪來了云夢澤!”
小龍人頓時明白了過來,合著十八路兵馬,不全是追著先生暴打,還有找自己麻煩的。
又想起之前天兵天將還要滅了豐隆鄉的生靈,豐今安更是不爽,感覺自己和云夢澤,毫無可圈可點之處,完全就是桉板上的一塊肉,任人宰割。
生氣!
他到底還是個八歲的孩子,想不明白還好,想明白之后,又會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暴怒。
見他無能狂怒的樣子,魏昊笑道:“你光生氣又有什么用?他們想要拿我們刷經驗,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小子,你想要磨練技藝,想要快速成長,光會勤修苦練,那都是沒用的!”
“唯有實戰,才能突飛勐進!”
魏昊雙目圓睜,“這南芒劍宗的劍法,迅勐強橫,暗合魁星變化,你只要拿捏住其中的變化,就算是把握到星光的玄妙。到時候,為師助你一臂之力,讓你凝聚出自己的星光鎧甲!”
“先生,什么是星光鎧甲?”
“這就是!”
話音剛落,暗紅的光暈突然出現,魏昊手掌伸開,奇特的戰甲瞬間包裹。
不多時,魏昊整條胳膊,都被特殊金屬包覆。
色澤紅色交替,其上似有流水,卻不是流水。
“走!”
一把抓住豐今安,魏昊悄悄地拿出龍木香,插在了豐今安的頭發中,看上去像個發釵。
“咦?先生,什么香味?”
“別管什么香味,我先出手,你去追擊落單的。不要怕‘烈士氣焰’會用盡,只有一次次達到極限,才能突破極限!”
“等等,先生,我還沒準…哇——”
一聲怪叫,豐今安被魏昊甩了下去,直接就要撞擊地面。
好在他最終變成了一條小龍,扭得跟麻花一樣,才死死地攥著一朵云,保住了一條小命。
“呼…好險。”
剛松了一口氣,豐今安身軀一震,遠遠地就看到數百道劍氣追擊而來。
“我的天!
小龍脖子伸長了往天上躥,這輩子沒有飛得如此賣力。
然而那數百道劍氣,竟然會拐彎,徑自追蹤而來。
嚇得小龍哇哇大叫:“先生救命——”
然而這時候魏昊卻是大喜:“乖徒兒,你吸引了火力,為師這才好下手啊。”
數百個劍士的騰挪,讓整個營地出現了短暫的破綻。
破綻,不需要多,只要一個就行。
時間,也不需要長,有那么一個瞬間即可。
祖傳寶刀一聲刀鳴,魏昊獰笑一聲,瞬間墜地!
轟隆!
營帳在瞬間被震碎,整座山頭開始搖晃,十數個劍修大驚失色,御劍飛行護住了帥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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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無用!
一刀,刀罡斬斷數十道劍氣,這十數個劍修手握靈劍,修為也有鬼仙境界,但不是魏昊一合之敵。
“閣下…是…何人…”
鬼仙境界,對大多數修真而言,已經可以自傲,在凡胎肉體面前,曾經也是上等修真。
天下間的劍客,再如何強,不通法術,就很難跟鬼仙斗一斗。
可是現在,刀罡…斬斷的不僅僅是劍氣,還有法力。
法力被點燃了…
“你是——”
“不可能!你怎會出現在這里——”
有兩個劍修顯然反應過來,口吐鮮血的同時,眼神驚愕地盯著魏昊。
“哈哈哈哈哈哈…”
仰頭大笑的魏昊一臉猙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初就想著,有機會就滅了南芒劍宗,沒想到啊沒想到,當你們想要重整‘武德軍’軍勢的時候,卻讓我撞見了。”
“今夜,你們都得死!
魏昊抬手就砍,這些劍修根本擋不住魏昊的攻擊,劍氣爆發出來,魏昊不過是星光護臂隨意格擋,劍氣盡數湮滅,連反彈都做不到。
“凋蟲小技還敢拿出來,當初五潭縣殺得還不夠狠!”
目露兇光的魏昊一腳踩死了一個劍修,然后看著剩下還在頑抗的南芒劍宗門人,“你們的宗主,在哪里?”
這些劍修都是眼神怨憤,死死地盯著魏昊,那是尊嚴被踐踏的屈辱,還有對死敵的仇恨。
魏昊根本不予理會,而是大踏步往前走:“以你們宗主的修為,隔空跟我交手,都不在話下。但是現在門人暴斃,卻也沒有出手,可見必有緣由。”
他每往前走一步,這些南芒劍宗的劍修就后退一步,卻并沒有四散而逃。
“莫非…你們的宗主,就在這大帳之中?”
魏昊笑容殘忍,繼續前進,“看來,的確是有一番算計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