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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1 平野

  “這是什么?法力?不是法力。”

  落地一處山谷,此山谷兩邊山巒為門戶,谷地好似開合的大門,河流在其中像是庭院小道,從外看去,都是一派生機。

  但是,魏昊想要跨入,卻是很難。

  他向前一步,山谷后退一步。

  我就山,山不就我。

  很微妙的變化。

  尤其是魏昊沒有感覺到空間的位移,火眼金睛看到的,是一種特殊的壁障,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氣泡,將人間和這片山谷隔開。

  “隱匿人間的仙人,應該都有一些獨到之處。”

  魏昊想了想,便不打擾這位仙人,拱手抱拳道:“五峰魏昊到此,驚擾之處,還望勿怪,告辭。”

  他果斷的很,見對方不想跟外界接觸,也沒有強行闖入,即便他發現“烈士氣焰”能夠將壁障灼燒出一個破綻。

  但沒必要。

  等他離開之后,一群怪獸從山谷中涌了出來,其中有個身穿麻袍、斷發文身的老者,明明看上去野性、邋遢,可依然不改仙家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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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袍之上,有個上古“殃”字,這是人族造字時候,創造的第一版“殃”,與其說是字,倒不如說是一幅畫,乃是一個神明在懲罰著什么。

  殃,神降下的懲罰。

  “神君神君,那就是外面說的魏赤俠嗎?”

  “怎么不放他進來?”

  “見見也是好的,說不定還能跟他結個善緣。”

  這群怪獸明明模樣恐怖丑陋,口吐人言卻是相當的溫和雀躍。

  “咱們都是什么啊,可不能讓他‘遭殃’。”

  老者笑了笑,摸了摸身旁一頭怪獸的腦袋,“能不禍害人間,就不要禍害人間。”

  “可是神君,職責所在呀。”

  “那咱們不能瀆職啊。”

  麻袍老者瞪了一眼手旁的怪獸,然后笑道,“真到了要沒辦法的時候,咱們再去‘禍國殃民’就是了。”

  想了想,老者仿佛想起了什么,抬頭喚道:“咎,你去看看魏赤俠來此方‘平野’,所為何事。”

  “神君可是要助他?”

  “你這傻孩子,我是惡神,助他就是害他,無動于衷才是幫他。快去吧,他行藏有些微妙,附近似乎又多了不少‘平野’,應該是起天變了。希望天界想不起我。”

  “是,神君。”

  一只名為“咎”的烏鴉,直接振翅高飛,追尋著魏昊的氣息而去。

  想要找到魏昊很難,但也很容易。

  很難是因為他行動迅捷,根本來不及把握;很容易卻是因為那勐烈的“烈士氣焰”天底下獨一份。

  咎見過不少修行“烈士氣焰”的人間勐士,但像魏昊這般堅決的,卻是沒有見過。

  魏昊朝著西北方向疾馳,一路上妖魔震撼,那是遇到天敵的本能。

  “烈士氣焰”對魔氣妖氣的壓制,是骨子里的恐懼。

  又到了一處山峰,魏昊感覺到不對,站在山巔遠眺四方,頓時覺得十分奇怪:“怎么最近的星光,越來越廣袤。”

  每一顆星在人間都有對應,星域對應方位,大星如州府,小星似縣鄉,還有那些微不可查的星星,對應的,則是一處處存在或者衰敗的道場。

  那些道場,有的還有香火,有的卻已經成了廢墟甚至是墳冢。

  但不管怎么說,魏昊通過火眼金睛看到的星光規律,就是如此的,并且根據袁君平的《六重地仙錄》描述,自來就是這般規律。

  可現在,或者說,在不久之前,這個規律出現了微小的變動。

  不大,但的確是在變動。

  “有點像之前遇到的神仙隱匿之所…”

  星光以一種類似結界的形態,籠罩了一方地表山水。

  這有點讓魏昊不能理解。

  搞出這種形態,有什么意義?

  如果只是一兩個,倒也無所謂,可看過類似的之后,魏昊的“火眼金睛”進一步可以細分區別,便發現諸多魚米之鄉、名山大川、名城州府,都有如此的星光籠罩。

  很美,但魏昊直覺上不舒服。

  而自己的直覺,從來不止是直覺,更是一種還未明確了解之后的大致判斷。

  他現在直覺不舒服,那必然是有問題,只是自己收集過的信息還沒有消化,還沒有得出一個完全合適的結果。

  “希望不是天界的新花樣吧。”

  感慨一聲,正待繼續趕路的時候,忽然一聲鴉鳴,這鴉鳴讓魏昊陡然以為回到了陰間。

  鴉鳴國的白鴉一旦盤旋,就有鬼該死了。

  “嗯?”

  魏昊抬頭看去,見一只黑鴉盤旋而來,至魏昊上空。

  “你是哪里來的神鳥,尾隨而至所為何事?!”

  黑鴉有些詫異:“魏赤俠能聽到我的鳴叫?!”

  你都嘎嘎亂叫了,我能聽不到?

  露出無語的表情,黑鴉頓時落下,到了魏昊跟前,一雙鳥眼不斷地交換看著魏昊:“我乃‘殃禍平野’中的‘禍鴉’,凡是能聽到我鳴叫的,必有災禍…”

  不等魏昊發飆,這黑鴉趕緊道:“魏赤俠,我家神君避世不知道多少個萬載,鮮有踏足人間,都不想出來讓人間受損。這次魏赤俠從‘殃禍平野’路過,差點進去,我家神君擔心魏赤俠誤入,特意讓我過來看看你要做什么。”

  “平野?”

  魏昊一頭霧水,“什么是平野?”

  “星光籠罩之所,隔絕于人間,就是平野。”

  黑鴉說罷,感慨道:“我家神君乃是太古惡神,職責就是鑒察人間,凡有大過,必定懲罰。故而無法前往天界,一直駐留人間。”

  “原來住世長生的神仙之中,還有這種情況…”

  有些意外,甚至有些佩服。

  天路之上,對仙人來說,有著無限的可能,因為可以創造屬于自己的“人道”,然后超脫此方世界。

  可只要在人間,那么不管多么無敵,多么強大,人間滅亡則跟著滅亡,可以說是身不由己,更不由心。

  “魏赤俠,聽到我的聲音,是真的會有災禍發生。我乃‘禍獸’,見之不詳,聞聲更不詳…”

  “無妨!”

  魏昊抬斷,“我連陰間都闖蕩過,再不詳,還能不詳到哪里去。”

  黑鴉一時沉默,想了想,開口道,“言之有理。”

  這人間的不詳諸事,無非是損失二字,或是財貨,或是性命。

  人之大不詳為死,死就是人間最大的損失,因為在陽世的一切,都將于你無關。

  可對魏昊而言,死就不是一個事兒。

  不是因為他在陰間無敵,也不是因為他是當代府君,而是此時的他,早就可以直面死亡。

  跟自己的武藝、手段、寶物、地位…全無干系。

  這是他自己內心的無畏、強大,讓自己可以直面死亡。

  所以,當魏昊打斷“禍獸”黑鴉所說之言的時候,黑鴉這才沉默。

  魏昊其實并不知道,黑鴉也有天賦神通,能感應到對方言語中的謊言或者真實。

  這一刻,黑鴉從魏昊的話中,感應不到半點猶豫和吹噓,那看似狂妄的態度,其實是一種誠懇、謙卑。

  黑鴉肅然起敬,竟是給魏昊頷首致禮。

  “何必如此客氣。”

  “理應如此。”

  既然對方不怕災禍,那就當個萍水相逢的朋友聊聊天。

  一人一鳥就這么說起了話,魏昊問到了“平野”,黑鴉也一五一十地解釋起來。

  “太古之時,人族還在同萬族競爭,當時萬族之中并無法度,但人族開始了獎懲。其中一種懲罰,乃是‘彌天大禍’,是專門懲罰整個人族的。一旦開始懲罰,或是洪澇,或是大旱,或是蝗蟲如雨…”

  林林總總,懲罰的方式極多。

  而不管什么方式,最少波及萬人,多則十萬人、百萬人、千萬人…

  有些人沒有犯錯,但也被連累,這其實算是無妄之災,故而稱之為“遭殃”。

  主持災禍的,便是“禍殃神君”。

  一個不想害人,但神職就是害人的神仙。

  是惡神中的惡神,哪怕是別的神仙、天仙,遇見他都繞道走,后來的瘟神都要在背上紋個“禍殃神君”以示尊敬。

  因為第一種瘟疫“瘴氣”,就是禍殃神君的杰作,最后甚至演化成了人間的一種現象。

  “…神仙人間避世,若無職責,三山四海都可去得,自有一番造化;倘若職責所在,那便不得自由,想要去天路,須舍棄神祇權責,倘若不去,則是以神權演化結界,自絕于人間。我家神君,就是以‘禍殃神君’的神權,在荒郊野嶺開辟了一處神府,免得有人誤入其中。”

  “也就是說,‘平野’就是一種結界?”

  “只有神仙才能如此,而且必定是大神。”

  黑鴉又詳細解釋道,“天界之中并非沒有后來的神仙,但他們在人間并無職責,自然無法借用星光抵達人間,也就不能擁有自己的‘平野’。正所謂,星垂平野闊,想要星垂容易,想要‘平野’闊,卻是遲尺天涯,看似很近,實則很難。”

  不過其中肯定有規則漏洞,魏昊直覺上就是如此,因為人間是由人族打造的,只要是人定下的規則,當時可能沒有漏洞,隨著時代的發展,也必然會有漏洞。

  但魏昊也沒有在這里跟黑鴉抬杠的意思,而是琢磨明白了“平野”的特殊性,然后恍然大悟:“難怪‘云中神君府’也難以找到,就算是貓南北、熊東西兩個,也說不清…”

  本以為是故意隱瞞,現在想想…其實是不可名狀。

  也難怪本代云中君誕生之后,他們兩個急歸急,卻也只是急。

  “代代‘云中君’都是宅心仁厚,而且代代被天誅,也不知道這一代會如何。”

  提到了云中君,黑鴉也就隨口那么一說,但魏昊聽了,卻是大為感興趣:“代代被天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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