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要進一步修煉到地仙,籠統來說有九個階段,當然因人而異,有人天賦異稟,達到鬼仙境界之后,沒多久就參悟地仙之道,自然也談不上什么九個階段。
但一般仙人,還是要經歷九個階段,約莫就是九次劫數,才能達到地仙境界。
這九個階段,九次劫數,其實就是天路誕生之后的考驗。
完成了所有的考驗,那就證明這個仙人已經具備“天地之半,神仙之才”,有了“住世長生,不死于人間”的特權。
整個修行的重點,也就從“鬼關無名”開始向“陰盡陽純”轉變,這也是為什么大多數地仙都籍籍無名,因為一般都忙著修煉,沒時間出來瞎浪。
倘若駐留人間沒事干的,在天界多是會有一個稱呼,叫作“陸地游閑之仙”,大抵上,就是仙人中的“二流子”,屬于完全沒前途,一世止步于此。
但不管怎么說,對尋常修真而言,能夠成為地仙,足夠了。
只要天地不滅,理論上他們也算是“永生”,只不過跟神仙、天仙比起來,抗風險能力比較差。
而且關鍵時候,倘若天界征召,沒點實力背景,也只能乖乖答應,個別時候,人間冒出來一個性格暴躁的人皇,讓你過去你不去,那就得死。
通常五百年左右就會冒出來一個猛男,屠神戮仙跟家常便飯一般。
鬼仙每一次渡劫,都是進一步朝著“住世長生”努力,修為達到“萬壽無疆”的地步,過了“火劫”,便是過了關,經受住了“天地之半”的考驗,踏入了地仙境界。
具備地仙境界的仙人,飛升天界如果機緣合適,“六大天庭”中混個一官半職,也通常都是某個星官甚至星君。
如“大野地仙”,他原本就有一顆“大野星”為居所仙府,再加上曾經道場為某個人間王朝收錄在冊,香火愿力可以直抵天界,較之那些無根小星,“大野星”屬于是有跟腳的。
也因此哪怕不是多么規模宏大的星辰,落在大星官眼中,也頗有價值。
魏昊因為經歷諸多玄奇,對地仙的理解,除了神鬼典籍之外,也有自己的判斷。
根據他的觀察,達到地仙境界之后,一旦隕落仙逝,就會化作山島水澤之類。
跟上古人神共存時的傳說,基本類似。
只是地仙遠不如上古神人那么夸張,死后眼珠能化作日月一般的星辰。
化作山島,這就是地仙的極限。
而且根據《六重地仙錄》的記載,其中不少地仙也已經消亡,在地府的典籍記錄中,這些地仙消亡的位置,魏昊也根據“帝禹九州圖”對應過,基本就是沙洲海島,或者飛來峰等等。
滄海桑田的過程中,那些島嶼、山峰,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個地仙死后的變化。
住世長生,不死于人間…一旦兩個特點全部被破壞,最后化作人間大地的一部分,完全可以理解。
地仙地仙,重點就是這個“地”字。
此時彭如晦的感悟,也正是朝著這個方向去的。
他的修為根基,就是前半生的官聲、民望,而他的功德,完完全全可以說扎根大地。
所以,雷劫當頭,便是將他法力之“輕”,淬煉成根基之“重”。
這個“重”,簡而言之就是立足于人間,扎根于大地。
只不過此時此刻,彭如晦完全不需要 去應試數十年上百年,而是將數十年上百年的考驗,全部壓縮在了現在。
而后,盡數被魏昊擋下。
“法力精純,魂魄厚重,這是修為精進了。”
汝水龍王瞠目結舌,這種渡劫方式,他聽說過,但沒見過。
見魏昊游刃有余,汝水龍王連忙問道:“魏君可能應對‘火劫’?”
他地仙修為,唯有過了“火劫”,才能鞏固修為,精進增長。
這“火劫”其實非常不好控制,每漲一萬年修為,就需要小心了,說不定突然哪天睡個覺,夢中就是陰火陣陣。
控制不住陰火,那么一萬年修為就會被燒個干凈,倘若再控制不住,原本鞏固的修為也會一并完蛋,這就是修為暴跌,境界下降,屬于大害。
倘若這要緊關頭還碰上了死對頭,那大抵上就是兇多吉少,一把火連自己的存在都會燒個干凈。
也因此通常地仙大能的修煉,此時不再以追求修為的暴漲,而是盡可能維系狀態,以備渡劫。
有了渡劫把握,修為暴漲一萬年不過是一顆仙桃或者仙草的事情。
渡劫成功的修為,才是真正的修為,渡不過去,都是擺設。
汝水龍王見魏昊這般狂霸,哪能不激動,倘若魏昊能只手遮天,他直接十萬載修為暴漲,然后“陰盡陽純”,直接達到神仙之境。
有人可以輕松擋災化劫,那完全可以做到“地仙不如狗,神仙滿地走”。
正在給彭如晦擋住雷災的魏昊橫了一眼汝水龍王:“鬼仙之災,如假山池塘,我擋了也就擋了;地仙之災,好似江湖山峰,不是我不想擋…委實擋不了幾下的。”
魏昊現在這么輕松寫意,是因為已經摸清楚鬼仙渡劫的強度,上限在那里,他氣血充盈,耗得起。
但地仙根本就是另外一回事,地仙自己或許不能砸一個巢湖一般的湖泊出來,可要是隕落仙逝,在域外化為一片數十里水泊,根本不算個事兒。
讓魏昊抗住一個池塘的水量,輕輕松松,壓下來扛得住;但要是巢湖水傾覆,他被碾壓成肉餅,那都是巢湖水給面子…
汝水龍王頓時尷尬地笑了笑,但心中已經有了判斷:好家伙,這魏大象居然能扛得住“火劫”!
他不傻,剛才魏昊說的是擋不了幾下,而不是擋不了。
跟汝水龍王不同,持戒骷髏大將則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倘若魏昊能輕松擋下雷劫,這江湖散仙沒去處的,只怕都會想辦法找到魏昊,然后投奔于他。
不論魏昊現在遭多大的難,被三界多少鬼神追殺,至少有一點可以確認,哪怕是旁門左道,到了魏昊這里,也能渡劫成仙。
化不可能為可能。
甚至持戒骷髏大將更是大膽猜測,就算是邪魔來了,原本注定要在劫雷面前化作灰灰的結局,也能改變。
正想著,卻見雷劫已經消散,緊接著再度凝聚雷云。
彭如晦神魂出竅,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感應不到肉身的變化,他只是沉浸在不斷膨脹法力、鞏固修為的愉悅之中。
他的修行,絲毫沒有遲滯,沒有難關,提升境界絲滑無比。
到第五次雷云形成的時候,彭如晦神魂穩固,操縱法力不在有晦澀遲滯,已經到了心隨意動的地步。
而五次雷云,就是五千年修為,沒有半 點水分,是他前半生官聲、名望的全部折射。
此時此刻的彭如晦,在無邊無際的天地元氣之中,就好似一塊五十丈的巨巖,任由風吹雨打,巋然不動,堅硬無比。
至此,彭如晦再想凝聚法力、鞏固修為,就出現了晦澀,不再絲滑自如。
“可惜…”
雷云散去,彭如晦一聲感慨,一道金光遁入肉身天靈,原本緊閉的雙眼睜開,彭如晦站起身來,沖魏昊道:“多謝魏君護法化劫之恩。”
縱使沒有半點與人斗戰的本領神通,但眼前的彭如晦,就是貨真價實的鬼仙五重境界,身負五千年修為厚重,堪比一方大妖王。
就算是金甲鱷王來了,也得低了彭如晦一頭。
“我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以前也幫人渡劫過,只是那人資質太差,根基一般,堪堪‘鬼關無名’。”
魏昊火眼金睛看向彭如晦,見他體內五個氣旋穩固運轉,法力并無晦澀不暢,便放心道,“接下來彭公修煉法術,都會輕易上手,不會覺得處處懵懂。”
彭如晦聞言也是大喜,連忙道:“老夫之后就會鉆研太上九元小圣留下的搏擊風雨之術!如此,才能幫得上大象!”
正如魏昊所說,彭如晦修為到了,修煉什么法術都是易如反掌。
離開五雉縣時,原本連飛檐走壁都做不到的彭如晦,已經掌握了御風之術,對鬼仙五重的他來說,這就是小小的法術,法力演化出一道清風,托著自己就能飛行。
一路上,諸多船工、力工都見識過彭如晦練習法術,見他時而呼風,時而喚雨,便以“風雨道人”稱呼他。
畢竟都不知道“風雨道人”便是淮陰府知府彭如晦,而彭如晦聽說之后,索性就以此為號。
“立身行道,終始如一,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彭如晦忽然覺得,自己的名,跟“風雨道人”的號,冥冥之中,竟是頗有定數。
而這夏室江山,這三界的時局,何嘗不是“風雨如晦”?
心中有感,彭如晦忽地覺得可以先行為魏昊做點什么,于是過江之時,他忽然對魏昊道:“大象,老夫想要在鄉野行走傳道,待大象召喚之時,再前去助威。”
“彭公這是心中有感?”
“不錯。”
彭如晦語氣感慨,“為官之時,老夫便有一種感覺,治下百姓明明就在眼前,卻仿佛遠在天邊。如今致仕修真,老夫不再是淮陰知府,而是行走江湖的道人,所見即所得,所得即所悟…”
跟那些隱世潛修的修真不同,彭如晦為官半生,對閉關苦修沒有感覺。
為防意外,彭如晦從魏昊這里求得“赤俠飛刀”、“赤俠桃符”之后,還親自潑墨揮毫,給魏昊畫了一幅全身像。
只是這副全身像,完全沒有魏昊的形象,別說是惟妙惟肖,眼耳口鼻都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
可汝水龍王、持戒骷髏大將看過這副畫像,都覺得這畫的就是魏昊,不是別人。
“大象,后會有期。他日,老夫必攜眾望而來,同大象并肩誅邪!”
“赤俠像”卷起來之后,彭如晦將其背在身后,看上去好似一柄長劍。
離開之時,彭如晦御風而行,已然有了仙家氣象,只是神色匆匆,倒是更像田間地頭的老農。
“魏君,你便不擔心彭道友安危?”
“我能擋災化劫,但不是保姆奶公。”
言罷,魏昊對汝水龍王道,“龍君,此番就有勞你隱匿江北,只要射陽大澤有變,給我信號,我會出手。”
“那‘大西圣火太子’當真會來?”
汝水龍王微微皺眉,提醒魏昊,“莫要忘了,‘淮下妖魔’已經被瓜分殆盡,五鎮總兵滅了一個,下凡的仙神,必然會向射陽澤伸手,那‘大西圣火太子’要是敢來,怕是不易。”
“我若是‘大西圣火太子’,我就敢來。且不說地仙修為,還有四鎮總兵在,只要沒有‘軍陣之勢’,那比的只有法寶神通。”
渡劫的勇氣都有,更何況是黑吃黑?
汝水龍王若有所思,隨后點了點頭,“的確,若是不知道有利于修行的異寶還好,知道了,但有三分把握,都會盡十二分努力。更何況,還有同門幫手在,勝算很大。”
于是汝水龍王搖身一變,化作一條三尺小龍,一頭扎入運河之中,然后道:“我且去召集舊部,便在附近駐扎為妖。”
“保重。”
魏昊揮了揮手,跟汝水龍王也是告別。
待過江之后,持戒骷髏大將重回枯骨山入定,同時告知魏昊,他會在夜里趕路,提前抵達魏昊將要去的地方,到時候再匯合。
與此同時,整個北陽府已經接到京城公文,除開海捕魏昊的文書之外,就是巡天監、除妖監聯合府縣衙門,查禁“赤俠像”“赤俠飛刀”還有桃符。
五峰縣縣令王守愚領了差事,便去“魏家灣”拿人,只是這就是走個流程,這光景的“魏家灣”,別說是人,連豬狗牛羊都沒有一只留下。
空蕩蕩的一片,仿佛從來都是這般杳無人煙。
大江之上,諸多魚怪奮力拉著舟船,一艘接著一艘,朝著西邊而去。
一艘兩千石糧船上,黑色的狗子搖晃著尾巴正在叫喚:“可是要去巢湖?君子莫不是要在巢湖起事大干一場?”
船艙內,傳來白星的聲音:“可不是哩,昊哥哥是說去彭蠡大澤,那里山野江湖的精怪多,且有‘地利’,可以放開了手腳跟天兵天將斗上一場…”
黑色的小狗吐著舌頭,狗尾巴當時就夾了起來:“啥?!天、天兵天將?!”
狗頭表情極為豐富,驚愕帶著驚悚,總之就是很慌…
“昊哥哥是這么說的。”
白星應了一聲,然后又擔憂起來,“這光景,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尋他的人眼下可真是不少,那‘青蓮圣母’竟然不好好守護一方,反倒是擅離職守,來五峰縣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