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萬厲鬼,百十萬精靈亡魂,頃刻間如潮水一樣涌了過去。
蟻多能食象,密密麻麻的厲鬼的確像是螞蟻一樣,爬上了龍魂,開始啃食。
食其肉、寢其皮、飲其血,也不能解恨!
因為過去的生活不會再回來,過去的,就徹底過去了,不會改變。
「住口——」
「停下——「
「孤乃天命龍神,不———」
掙扎的龍魂像是一條扭動的蛆蟲,想要將身上的螞蟻抖落下來,然而無用,做不到。
這一幕太過震撼,數百萬都畿百姓中的大半,竟然直接被驚醒。
這是噩夢嗎?
是,又不是。
府君的威嚴、霸道、狂暴,固然是嚇人的,但卻沒有讓他們心生恐懼,因為府君的憤怒,只為公道。
「!!!!你違背天意,你違背天意啊————「
自知無法掙脫的「濟水龍神」瘋狂地吼叫著,天意是斬龍,是魂飛魄散,但魏昊只斬了肉身,沒有把它的魂魄消滅。
「給你一個痛快,那實在是太過便宜了你。「
魏昊目光殘忍∶「大巢州生靈的怨氣一天不消,你就要經受十八層地獄之苦,而后流放「鴉鳴國「,再受化澶之苦!「
天意?
天聽即民聽,天心即民心 厲鬼的怨念不消,天意又怎會違背。
「濟水龍神」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冒險是多么愚蠢。
同時,魏昊手中多了一把長刀,隔空一斬,這龍魂純陽之氣盡數崩潰。
「斬!」
「濟水龍神」的胎光粉碎,好似繁花枯萎,再也沒有天命加身的神韻。
「斬!」
魏昊再次揮刀,只見「濟水龍神「爽靈逐漸混沌污濁,原本厚重凝練,此時卻輕浮無形,再也無法維持,人間對其的庇護,也隨之煙消云散。
「斬!「
第三刀,「濟水龍神」幽精崩壞,好似生來癡愚,全無智慧。
只此三刀,斬去龍神頂上三花,再無抵抗痛苦的能耐,身上有多少厲鬼啃噬,就多少份痛楚。
一眾判官見狀,都是激動的渾身發抖,他們現在并不處于都畿京城,而是入夢現形。
但不管如何,他們看到了自家大王,竟然能夠削去神仙頂上三花…
就算是因為身負監斬官之故,但這可是削去神仙頂上三花,使神仙的精氣神徹底崩壞。
這是當初毆打「朱厭」都做不到的事情,甚至可以這么說,讓天仙級數的大能親臨,也不可能做到。
斗轉星移都比這個簡單,因為削去神仙頂上三花,是強行否定神仙諸世的修行,是強行抹去神仙的功德,是強行讓神仙不為人道所容。
不管哪一樣,六大天庭之中,有這般手段的天仙,屈指可數。
「不、不、不不不,不能這樣,怎會如此,饒命,饒命,魏昊、魏昊…不,大王,大王,寬恕小龍,寬恕小龍…「
恐懼在倍增,驚慌也在累積,那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濟水龍神「一個瞬間,就歷經數十萬厲鬼過往的驚恐。
悔恨立即滿溢,「濟水龍神」瘋狂叫喊∶「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大王慈悲!大王慈悲!小龍知錯了,小龍知錯了!小龍愿意改邪歸正,愿意改邪歸正,讓小龍投胎做牛做馬,讓…」
「住口!!」
回聲響徹天地,魏昊的目光森寒,「你現在的懺悔、求饒,是因為真的知錯了嗎!真是丑陋!真是無恥!你不過是因為淪為監下囚,想要減輕身上 的痛苦,想要削弱自己的懲罰!你是因為被鎮壓才求饒,你是因為被囚禁才懺悔!你這個不知廉恥的爬蟲,你不配向數十萬冤魂懺悔,你不配!」
聲音震蕩著,回響著,魏昊再度喊道:「蔣判官,取孽鏡臺,———」
「臣,遵旨「
秦廣城的「孽鏡臺」緩緩浮現,「孽鏡」面前,無所遁形。
照射出來的,不僅僅是過往的罪孽,還有此刻的真實想法。
果然,當「孽鏡臺」顯露之后,「濟水龍神」直接叫囂「我已經認錯了還要如何————我乃天命神龍,已經向凡夫俗子低頭,還待如何————」
幽光照耀,瞬間顯露「濟水龍神」的真實面目,它的內心世界,完全是另外一副嘴臉。
「…孤現在服軟,以待時機,總有脫困的一日…「
「…現在只求保全意識,待天地變化之時,定要殺出地獄,將這碎尸萬段,然后吞食人間百萬!不,千萬!億萬!不!孤要滅亡人族,絕人族血脈————」
內心世界的寫照,顯露出來之后,「濟水龍神」已經沒有了繼續狡辯的機會,因為看到這一幕的厲鬼,紛怨氣暴增,將百二十里龍魂徹底包裹住,再也看不清龍魂面目。
「蔣判官,宣判!」
「臣遵旨!」
蔣判官出列,抖開判決書,昭告陰陽兩界,「…茲有‘濟水龍神,,罪孽深重…」
「…永鎮冥界!「
永世不得超生,這是最后的判決,什么改過自新,什么洗心革面,不會給的,想都不用想。
而且昭告陰陽兩界之后,這是人神共知。
判書一出,人間各地城隍廟,首先得了法旨,隨后城隍托夢同縣同府知縣知府,如此,人間也就盡知。
在這個判書出來的瞬間,天穹有仙韻翻滾,祥云卷動之時,似乎是有仙人想要下凡,但察覺到判書之后,只是一聲嘆息,然后收了仙韻,不再下凡。
「大王…」
蔣判官頓時明了,剛才那仙韻翻滾,或許是天界的說客,是「濟水龍神」的舊友故交也說不定。
神仙級數的審判,換成任何一個仙神來判,都會慎之又慎,因為總要考慮對方的背景、傳承、關系。
但自家大王,完全沒有這種顧慮。
因為自家大王,只是一個凡人。
「無妨!」
魏昊擺擺手,渾然不放在心上,然后道,「此次執法審判,諸方有功。‘赤眼白眉神,冒險傳訊,特賜閩月塌中賞善罰惡之權,昭告四方,人神共知。」
「夏邑一百零八坊土地神、井龍王協同誅仙,悍不畏死、前赴后繼,特賜‘死兆星光鎧,,可避壓勝污濁之衍,配享春秋社火,昭告四方,天地可鑒…」
一道道功績昭告四方,魏昊隨手又掌托「青鹿角鐘」,將它投入陰間,雙手盡力一扯,卻見虛弱星光被抓在了手中,那是「洪崖「小星的星光,魏昊將星光纏繞在「青鹿角鐘「之上,使得「赤眼白眉神「的神力,瞬間暴漲。
那種源源不斷的神力,讓「赤眼白眉神」欣喜若狂,頓時于夢中現形,披堅執銳,沖魏昊行禮道:「小神…微臣叩謝隆恩!」
魏昊并沒有阻止他的行禮,而是問「赤眼白眉神」∶「洪崖,你不是之前疑問,風流藪澤之地,何來善惡」
」微臣愚鈍,委實不知…」
「你為娼妓之神,見慣了風月,卻不曾經歷始終。」
手一揮,夢境中諸多畫面直接誕生,「逼良為娼,惡中之惡,當嚴懲不貸,經不姑息」
畫面中,諸多良善人家的女子,被坑蒙拐騙,最 終淪為娼優。
只這一幕,「赤眼白眉神」瞬間驚醒,他神魂不定,于洪崖星中發怔,許久,他才猛然想起來,為什么自己是赤眼白眉。
他雙目發赤,正是因為久遠之前,他尚在人間時,看得太多如此人間慘劇,這才急紅了眼。
他眉毛花白,也是因為尚有人性之時,愁白了眉毛。
天界修行,飛升至此,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只是為了這尺寸星光,只是為了保住仙班地位,才蹉跎修煉。
他當初飛升天界的原因是什么?
他的道心還在嗎?
當「青鹿角鐘」輕輕一響,「赤眼白眉神」一朝頓悟,當即衍生千萬道星光,并且開口誦念「吾乃娼妓神洪崖,于此立下宏愿,行走風月,賞善罰惡…」
此宏愿一出,「青鹿角鐘」竟然神光綻放,從陰間凝聚出一本賬簿,一支狼毫筆。
洪崖提筆疾書,錄入過往不知百千年的風月往事,其中并無花前月下,也無兒女情長。
有的,不過是善惡諸事。
也正是當「青鹿角鐘」衍生了紙筆,還在皇城大元宮中的「木鹿大仙」,瞬間口吐鮮血,修為再次暴跌,竟然淪為鬼仙之流。
「木鹿道兄!」
冰魂元磁上仙趕緊上前捏了一個印決,穩住「木鹿大仙」的氣韻,「大事不妙,道兄三花盡除不說,如今五氣污濁,難以梳理。」
歹毒,真是歹毒到了極點。
削去神仙的頂上三花還不夠,更是要讓神仙連住世長生的資格都沒有。
如此手段,得虧只是監斬一時,這要是永為刑名天神,那還了得看到「木鹿大仙」淪落到這般田地,「天壤大神」臉色大變,須知道,十仙奴中,丟了功德神器的,只有他和「木鹿大仙」,如今「木鹿大仙」修為竟然暴跌到鬼仙,那他難道會例外 念頭剛起,不等自己想辦法自救,他突然就感覺到死氣纏繞、陰氣深重。
一顆「元始砂」,落入陰間歸墟,竟然一砂化島,一島成洲,其上突然出現一百零八符文,各有文字,諸如勝業、安康等等,儼然就是夏邑一百零八坊的名稱。
夢中,魏昊竭盡全力,在法場消散之前,雙手插入地脈,將地氣導引陰間,聯通歸墟新洲,剎那,諸多土地神盡管已經又恢成三尺佝僂老兒的模樣,卻容光煥發、精神飽滿。
「死兆星光鎧」都不大,每個土地公只有一小塊護體,但正是因為這一小塊「死兆星光鎧」,便能接引歸墟新洲的陰間力量。
一旦發動,瞬間修為暴增,擁有萬夫不敵之勇。
有此實力,維護街坊鄰里不遭邪祟侵襲,綽綽有余。
「魏昊——」
大元宮中一聲慘叫,「天壤大神」的修為同樣暴跌,根本控制不住。
他們原本降世之后的形象,不是鶴發童顏就是飄逸俊美,可是現在,多位仙奴形貌變得蒼老,尤其是「木鹿大仙」和「天壤大神」,更是皮膚松弛褶皺,雙目黯淡無神,頭發花白不說,竟然掉了不少。
如此面目,毫無祥瑞老者的福態,反而平添陰鷙女干猾的氣息。
「天壤大神」凄厲大吼之后,口中牙齒竟然也掉了幾顆,衰老的速度極快,若非尚有鬼仙境界,只怕已經身死道消。
這種遭遇,萬載從未有過。
他們在天界,原本可是神仙!
神仙,已經是無比逍遙,謝絕塵世長生仙府,與天地同壽,跟日月同輝。
他們就是茫茫星海中的耀眼巨星,是諸多太陽星中的一顆。
現如今,卻是卑微如人間俗流,好似一粒無謂塵沙。
這種對比,讓「天壤大神」剎那道心崩壞,竟是要肉身死亡,魂魄遁走。
「天壤道兄不可!萬萬不可!」
一聲大喝,「冰魂元磁上仙」連忙阻止,「‘鼎鎮,的仙奴,就算想要尸解遁走,也不能啊。
尸解后自行投胎,這是鬼仙的手段,只要有人護法,度過無助的童年,終究能重新成長起來。
但這一切,前提都是要能自行投胎。
「鼎鎮」,鎮的就是魂魄。
舍了三魂七魄中的一縷,再去轉世投胎,那么不是生而知之,而是天生癡呆、全無智慧。
因為「冰魂元磁上仙」的當頭棒喝,這才讓「天壤大神」反應過來,重新穩住法力,再次凝練修為。
剛才道心不穩,差點自絕于人間…
魏昊啊魏昊,真是歹毒至極啊。
這一幕幕慘像,讓太后瞠目結舌,她理解不了,也理解不能。
只是片刻功夫,剛才還是自負無比的神仙,如今一個個猶如喪家之犬!
而魏昊…
都沒有現身。
一時間,大元宮中哭哭啼聲此起彼伏,尤其是小皇帝,一會哭一會鬧,他先是被嚇暈,又在夢中被魏昊嚇醒,那種屈辱感跟現實中的地位,產生了極大的反差,便不依不饒,哭鬧得極為厲害。
「杰兒不哭,杰兒不哭,待」聞喜宴,時,奪了那魏昊的功名,罷了他身上的官爵,也好叫他知道何謂上下尊卑…」
只這般哄了許久,小皇帝姒杰這才止了哭泣,不過一想到那夢中的一聲「滾「,還是抑制不住焦躁,時不時都要抽抽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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