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伯侯'泰山受挫,諸君可有見教?”
青王宅中,一仗劍文士起身,環視各座之人,然后道,“每逢變革,必有英杰。如今北陽魏昊,興許就是應運之輩,如何處置,諸君見于史,當心中有數。”
“舉凡歷代英杰,冥冥之中,自有人族皇祖保佑,身負時運,非常人可以鎮殺。我等若要除之,當謹慎再謹慎!”
“不錯!想太祖皇帝崛起于漕河之間,欲致其死而后快者,多如過江之鯽,然則太祖皇帝每逢大難,必能逢兇化吉,此間種種,便是因人皇人祖袒護······”
袒護,這個詞說出來的時候,在座之人神情都是各有怪異,然而立場擺在那里,說出來,也沒有人反駁。
“莫要高看了去,這世上沒有不滅之人!”
“話雖如此······”有人輕笑一聲,“但莫要忘了,歷朝歷代欲圖大事者,皆如君之所想。”
“你!哼!”
見話不投機,有人立刻出來打圓場,“歷朝故事,我等皆是知曉。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人族皇祖出現了衰弱,想來,這就是他們的劫數。否則,也不會有仙人偷渡人間。”
“宮中可有安排?”
“有‘十仙奴'在,當無虞。”
“五王貢獻五鼎,若不能改朝換代,必遭反噬。諸位,我等可是沒有退路的”
梁王府的一個謀士目光冷冽,看著青王府和兗王府的人,“如今沒有以鼎換仙的,只有青王和兗王府上,倘若風云突變,二府若不挺身而出,休怪殷氏忿怒!”
“若青王、兗王都如此,如何能跟宮中聯絡?!欲取信于人,必行非常事!”
“最好如此。”
一番言語之后,忽然有人道:“如今妖魔潛伏,還是要小心應對啊。”
“呵,不過是非人畜生罷了,何須計較。縱使千萬烏合之眾,大軍出征,旋即而滅,不足為慮。”
“話不能說,江淮三災盡顯威能,妖魔一旦成了氣候,再想剿滅,短則數年,長則數百年,不可不防。
這些王府的謀士們,一個個都是熟讀史,也知道妖魔勢大之后,再要剿滅,就需要耗費大量財力物力人力。
但此時此刻,鼎革天下的可能性無限大,在這個機遇面前,掌握神州霸權,遠比什么鎮壓妖魔要來得有吸引力。
“還有一事,那十個仙奴,萬一找到解脫之法,必怨恨我輩,亦不可不防!”
“想要掙脫‘鼎鎮',除非天仙親臨,否則,絕無可能!”
“話不要說的這么絕對!”
“歷朝歷代·····未聞有如此仙奴。”
“只怕萬一”
“沒有萬一!”
夏邑皇城大元宮,此時太后十分欣喜,對十個氣度超絕之人笑著道:“有十位仙卿相助,皇帝必能成就一番事業。想那北陽舉子魏昊,目無君上,竟然口出狂言,回絕皇命,諸位仙卿當讓此獠知曉,何為綱常!”
“太后放心,那魏大象身負民望之下,也不過是地仙級數,于我等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狗,想要鎮殺,易如反掌。”
“只要太后有命,我等必定遵從。”
太后聞言,更是大喜,有如此仙人為臣下奴婢,簡直是幸福天降。
原本還害怕魏昊這個在世閻王,現在完全不放在眼里。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有這些仙奴在,到時候把“濟水龍神”也救下,那豈不是更有一方龍神相助?
如此,天下妖魔就算浩浩蕩蕩,也不過是神龍擺尾一掃光。
整個神州的誤會動蕩,也會一掃而空。
她必將成為神州有史以來的第一女子,便是昆侖山的“瑤池金母”,也能比上一比。
若得仙位,必是上等女仙。
想到這里,她竟是有些癡迷,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機緣。
只是思來想去,還是要防止有什么異變,于是擺駕城西“護國大法壇”,再訪“護國大法師”袁洪。
見到袁洪之后,太后連忙詢問:“國師,那十個“仙奴”,當真會聽命皇兒?仙凡有別,皇兒畢竟凡胎肉體,仙家一個憤怒,如何承受得起?”
“太后放心就是,神州乃是天路發端,大夏又是神州腹心,人皇打造的社稷鼎,以“厭勝之術'鎮壓神仙元神,此謂‘鼎鎮',誰為神州正朔,誰就能馭使神仙。”
袁洪神情淡然,給太后解釋著其中的原理,聽得太后又放心了不少。
但她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可有逆轉之可能?”
“自古以來未曾有過。”
手中拂塵一甩,袁洪想了想,接著道,“便是天仙級數,也需驚才絕艷之輩,以前所未有之際遇,方能脫離鎮壓。神仙境界,實在是不值一哂。太后放心就是。”
“如此,我便放心了。”
“有此“十仙奴”,太后當高枕無憂。待貧道祭煉出‘無上社稷神器',這大夏朝便是天仙來了,也不過是俯首稱臣。到時候,大夏猶如地上神國,天地人神鬼,皆為大夏之民。”
僅僅是描述,就讓太后欣喜若狂,若是成就如此霸業,她的兒子,將會是古往今來第一皇!
“國師,最近外朝皆言各地災害,實在是令人煩擾。有了仙奴,這賑災諸事,也必將輕松應對。”
“太后所言甚是,凡神仙境界,呼風喚雨都是信手拈來。不過,太后須知曉,神仙元神被鎮壓,若是施展大神通,必招天譴,所以,若無緊要大事,還是不要在小事上曝露神仙手段。”
“多謝國師提醒,吾差點壞了皇兒大事.”
太后頓時一個激靈,想起來跟兒子的皇位、性命相比,什么賑災不賑災的,不需要她來考慮,也沒有考慮的必要。
在國師袁洪這里得了諸多保證之后,太后便快活地去了。
而等太后離開,國師袁洪就神色凝重起來:“天界想要加速神州陸沉之輩,越來越多了。不過,根據以往相似的事情來看,危機并存,手段越狠辣酷烈,產生的反噬報應,也會更加兇殘。”
“在這種形勢下養出來的人間兇神,屠神戮仙的手段,只會比太古以來的任何兇神都要殘酷。”
袁洪面容憂愁,他內心何嘗不是高興人間越來越沒有人間的氣氛,但同樣的,這種非人氣氛醞釀得越深厚,類似魏昊這樣的怪物,也就會越強。
只要他活下來,就一定是這樣的結果。
物極必反。
“那十個仙奴,應該頗有經驗,如何拖垮大夏,他們應該已經有了對策······”
袁洪其實有一剎那,想要通過拯救大夏來積累功德,但是想了想,這種事情太難,遠不如改朝換代來得容易,于是這一剎那的想法,被徹底掐滅。
而太后返回大元宮之后,對“十仙奴”很是親近,大量賞賜了皇銀,因為只有皇銀才能對他們有用,可以打造成相當不錯的法器。
“十仙奴”也都是恭恭敬敬收下,然后給太后獻計獻策。
“娘娘,以如今時局,當為陛下招募天下英雄,以震君威。如今各地災害頻出,都有妖魔舉事一方。可設立平妖鎮魔衙門,凡有斬妖除魔之能者,皆可招來為臣,如此,可分流江湖草莽之功,削弱坊市梟雄之德。”
“不錯!”
有個青衣劍眉的仙奴上前道,“如北陽魏大象,之所以身負民望,就是因其斬妖除魔于民間,如此,凡有魏大象出沒之地,當地百姓,必生敬畏之心。若娘娘、陛下招募能人異士,自然可以分走魏大象的威望。”
“同時,也能 建立新軍,為陛下驅策。待平妖鎮魔之后,四方諸侯,誰敢不從?!”
“還請娘娘圣裁!”
聽得如此計策,太后畢竟也是垂簾聽政多年,頓時覺得不錯,但還是道:“此乃大政,當問政于外朝之后,再來分說。”
“娘娘,自來外朝勢大時,必小覷內中。娘娘當為自身及陛下計,略作分權安排。”
“朝廷朝廷,有外朝自然也該有內廷。娘娘,就算是天庭,天帝左右,亦有腹心奴婢把持仙府,若盡數為外人掌控,不知這天下,到底是誰家天下?”
太后聞言頓時一愣,深思熟慮過后,點了點頭,心中暗道:外朝都是朝臣,但并非自家人,這大內深宮,都是家奴,如此才靠得住一些。
宮中奴婢,離了主子,如何茍活于天下?
一應權柄皆從于上,能給,自然也能收走。
想到這里,太后頓時覺得將內廷權力增大,并沒有什么壞處,甚至想著,新軍若是成立,沒有大能鎮守,也是白搭,有神仙大能在,那些個軍頭再如何驕橫,不還是都得乖乖服軟?
越想越是如此,于是琢磨著,明日朝會,除開掄才大典之外,便以“平妖鎮魔”為由,設立“鎮魔司”,獨立于“除妖監”之外,如此,就能堂而皇之地招攬天下英雄為己用。
于是太后連連點頭:“諸位仙卿所言甚是,予便在明日朝會,定下此事。”
而與此同時,魏昊觀察過“七王宅”之后,十分肯定有仙人降世,仙韻仙氣是不會作假的。
他更肯定,不是住世長生的仙人突然到了夏邑,因為住世長生的仙人,仙氣迥異于天界,他在陰間大鬧地府的時候,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區分。
認真來說,區別其實就一個,沾染人氣,沾染人間煙火的,就是凡間沒有飛升的仙人。
而飛升之后的仙人,沾染的只會是人間香火,而不是煙火。
一字之差,卻是天差地別。
“奇怪,既然掌握了仙人降世的方法,為什么不多來點?”
魏昊站定在“七王宅”的坊間湖泊前,若有所思,很快,他便猜測可能是降世的條件極為苛刻,想要普遍降臨,怕是有極大的難度,甚至是缺陷。
除此之外,魏昊知道有鬼仙可以通過各種星辰降世一人,這些家伙,身負星光,都集中在東南,卻鮮見于中樞,其中緣由,怕也是有的說道。
“降世的仙人,也不見在“七王宅”中,去了哪里?”
原本魏昊想著根據仙韻、仙氣,就能找到降世的仙人蹤跡,可惜被皇城氣韻給遮掩,火眼金睛看得流淚也找不到半點線索。
這就很有問題。
“既然是仙人,降世之后,居然悄無聲息,這么低調?”
難以理解。
只是,當他返回貢院的時候,于太廟的院墻外,看到了公文告示,甚至不能說是公文告示,而是中旨通知,不局限于太廟,連貢院的也有。
其上有一道共同的中旨通知,讓魏昊極為在意。
大概意思就是說,增補十個“謁者”,而這十個“謁者”,將會比照黃門侍郎,另有專權衙門。
聽著就有些詭異。
“十個謁者就十個謁者,這是皇帝私事,何必專門通知各部衙門?”
在貢院中越想越覺得奇怪,然后一個大膽的念頭冒出來:“莫非,這十個謁者,就是降世的仙人?”
不可能吧。
“不對······”魏昊喃喃自語,“有這個可能啊。畢竟,皇城的氣韻,能夠隔絕仙韻仙氣,甚至說是掩蓋、屏蔽,都不為過。”
反正藏在皇城中,是肯定不會被發現的。
魏昊想著想著,覺得這里頭必然要有大事發生。
“會不會是專門針對我?”
這也是非常有可 能的事情,畢竟自己壞了不少好事,而皇帝也好,太后也罷,他貌似也不怎么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