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地府龍娘娘
“真是地府府君啊——”
“啊呀！
“不可放過，絕對不可放過…”
“我嫁妝頗為豐厚，若是拿來資助他，這萬萬里江山唾手可得啊。”
“可惜他后宅紛雜，要爭搶確實不易…”
“不過都是非人嬌娘，說不定他就不喜歡人類？”
在岳陽樓中來回踱步，時不時又非常樓頂，說的話也沒有任何遮掩，讓八柱大蛟很是郁悶無語，實在是沒忍住，才出聲提醒：“太子妃殿下，如今您還是‘大江龍神府’的太子妃哩…”
“閉嘴！我要解除婚約，和離返家再嫁！”
八柱大蛟聽了這話，又氣又怒，不過敢怒不敢言，只好閉嘴。
再加上魏昊對它也真是客客氣氣，有一說一，到了魏昊這般神通廣大的地步，還能這樣以禮相待的，其實并不多。
即便有翩躚仙人客客氣氣，但都是場面客套，并不視八柱大蛟這等“守護”為真靈，只當是器物一般。
但魏昊跟它交流，該囂張的時候囂張，該霸氣的時候霸氣，出入有禮有節，往來不失尊重。
雖說這出入往來，是跟自家太子妃勾勾搭搭，多少有點兒詭異的感覺。
八柱大蛟也多少有點兒感覺自己是烏龜變的…
“還有！本宮心意，你要是膽敢說出去，拆了你這岳陽樓！”
聽了這話，八柱大蛟更是氣了，但拿“大江龍神府”出來說話，根本不好使，索性也是沒了顧忌，直接道，“殿下可別胡來，大象公可是跟小的保證過，若是有朝一日樓閣不保，坍塌消失，也自會有人族前來重建！”
“咦？他怎會對你這般客氣這般好？以他地府府君之位，能對你說出這樣的話，堪稱金口玉言，是極大的保證。”
大公主想了想，忽然一臉嬌羞，“莫非是因為我住在這里？其實他出于矜持，這才不愿表白心意？其實他是在意我的？說不定…已經喜歡上了我？”
見自己太子妃殿下如此不要臉，八柱大蛟當時就驚呆了，它幻化八個頭顱，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哼！既然他對你這么好，那本宮也不會虧待你，自會助你岳陽樓名揚四方。這樣他要是在遠方知道了岳陽樓，也會想起我…”
說著，大公主雙手捂著臉頰，渾身上下仿佛都是紅光在閃爍。
這是福光滿堂的氣韻，但看得八柱大蛟都快吐了。
如此不檢點的玩意兒，還是早點滾出長江吧！
也就是自己地位低微并且實力更低微，否則一定要叫她知曉“大江龍神府”不是沒有禮義廉恥的。
不過滿肚子郁悶，到了嘴邊，卻又變了味：“太子妃殿下開心就好，小的嘴巴嚴，可不會到處亂說呢。”
“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本宮為你揚名，也能增長你的實力，有朝一日，你蛻變為眾生之一，莫要忘了本宮對你的栽培。”
我需要你的栽培？！
大象公在我這里拜個門，比你強到不知道哪里去！
可這話能說嗎？
不能。
于是八柱大蛟口吻帶著點感激說道：“多謝太子妃殿下栽培之恩，有朝一日小的能困龍升天，必不忘大恩大德。”
“嗯…這還差不多。”
大公主很滿意，落地駕云卷起一陣春雨，隨風前往洞庭湖，于風中留下一段話：“給本宮牢牢記住，任何時候，本宮都是恪守禮儀、不曾逾越大江龍神府的規矩，誰來了都要這般回答，包括龍神。你要明白，本宮要是嫁給魏昊，那是府君之后妃，三界之中，你還能找到比這更好的靠山嗎…”
“多謝太子妃…多謝娘娘栽培，多謝娘娘栽培…”
雖說很無語，但八柱大蛟也是痛快，直接改口。
它雖說忠于“大江龍神府”，龍神來了，它也的確只能如實相告、身不由己，但是，只要龍神不來…其實一切都好說。
畢竟剛才那番話說得一點都對！
地府府君之后妃，能夠相提并論的，三界之內，還真是不多。
不過…
不是八柱大蛟這個“守護”瞧不起自家太子妃，就你這個上門寡婦，哪一點有資格做府君的后妃？
若非“鯨海二公主”怕生又不愛說話，八柱大蛟頭一個拍她馬屁，能這般親近大象公，它是真的很看好。
日月之行不可阻擋，歲月流淌不可遲滯，小姑娘跟著人間勐男一起長大，一路行來，若有千難萬險，必成一段神話。
小寡婦跟小姑娘一比…完全就是想屁吃。
奈何自己實力低微，也只能心里編排，嘴上卻是萬萬不敢說的。
岳陽府這里事了，魏昊并沒有多做停留，只是第二天宴請了唐淞晨等本地舉子，然后直截了當提了一點要求，希望他們幫個忙，給“洞庭涉水安流保境安民巡護大神”寫幾篇文章。
軟文嘛，吹捧吹捧，總歸也是需要的。
陸判官自己無所謂，但魏昊可不能真就置之不理。
再者夜里那場公審大會，也是讓人大開眼界，勾司大神晚上審完了之后，那些個大活人白天還要府衙縣衙走一遭。
陽間的官兒，也不是真個兒吃干飯的。
群情洶洶之下，又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如此眾目睽睽的場面，岳陽府上下官吏，這輩子是真的沒有經歷過，也沒看過。
不過他們也不是傻子，甭管往日里是清官還是貪官，這光景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清源世子的同黨，要奪走保護岳陽城的一件至寶。
此事雖說跟京城中的“二圣”有關，但知府也好，還是說操江同知之流，都打定主意，如此要緊關頭，官聲先撈起來。
亂世之中，這不可多得的官聲，隨時都可能爆發出超乎想象的能量。
再者，他們也是有諸多想法，有的臨近退休，就要琢磨避世修真的出路。
沒有太好的門路，尋不到像樣的修真宗派。
但那個江尾道北陽府五峰縣的“赤俠舉人”魏昊，看上去不簡單，竟然能夠通神。
不是老世族出身的官員，其實看到陸判官夜里公審之后，非但沒有恐懼，反而多了一絲竊喜。
身上自帶官威，鬼神他們是不懼的。
可辭官退休之后的規劃，如今卻是艱難得很。
之前“清源世子”前來各種暢通，固然是因為他攥著“二圣”旨意詔書，按照大夏傳統，自然是要忠君行事，給個方便，讓“清源世子”隨意操作，看上去合情合理。
實際上按照真正的傳統，作為地方官員，國運護體、官威加身，怕你個鳥？
不合理又不合情的事情，直接斷然拒絕，而后打御前官司，順道揚名。
歸根究底，還是“清源世子”身后的那些個除妖監高人給的籌碼實在是太有吸引力。
且不說當下益壽延年的靈丹妙藥本就稀罕，曖昧一下將來可以傳授一卷問道長生的功法，這自然是直接戳中心頭好。
如今“清源世子”敗了，除妖人那一地雞毛的破事兒，自然也就不放在眼里。
官場中人，從來都是極端利己，哪有真個兒豁出去為他人玩命的？
不符合官場生態，也不符合官場邏輯。
助“赤俠舉人”還是“清源世子”，這不是一定要提前選出來的，如同老百姓一樣，都是誰贏了跟誰。
天底下的道理，不外如是。
官吏如此，百姓亦如此。
都是人么。
于是乎，在岳陽府官場進一步確認魏赤俠就是那個“夫能通神者”之后，明面上依舊是科道朋友，背地里卻是要用實際行動來給魏赤俠一點表示表示。
除妖監、巡天監、欽天監等等一干雜碎，到了岳陽府的地頭，那必須盤著臥著就是不能站著。
除妖監說這個廟不能蓋，老百姓卻捧著香火而來，那必須蓋，以往士紳的錢如數退還，百姓的錢三七分賬，眼下卻是不一樣，非但不要百姓砸鍋賣鐵，恰恰相反，身為地方官，自然要根據老傳統體恤民情。
世道艱難，可不能讓百姓再受二道罪，吃二茬苦，一應開銷…衙門包了。
倘使衙門不湊手，土豪劣紳殺一只湊數，慢說這三月春光，就是冬月臘月的風景，也能澹然笑看。
世道艱難，可不能光讓百姓們艱難啊。
只是如此景象，魏昊卻是看不到的，不過，他自然也想不到，這岳陽府官吏們的表演，也不是演給他看的。
而是演給百姓們看，演給這頭上三尺神明看的。
待將來有修真問道的機會，橫豎逃不過“論跡不論心”的道理。
魏赤俠，終究是讀書人。
讀書人，還是講理的。
這一樁樁一件件奇葩事攪合在一起，魏昊自己半點感覺都沒有，但逗留在岳陽府還在岳陽樓歲月靜好的“鯨海大公主”，卻是有了一種岳陽女王的感覺。
只因唐淞晨等舉人稱呼她為“夢姑”，魏昊又請唐淞晨等人幫著吹一下陸判官，那神號“洞庭涉水安流保境安民巡湖大神”，多少讓唐淞晨等人好奇。
夢中大膽詢問“夢姑”跟腳之后，大公主也是不裝了，只道自己出自東海龍宮，來此處與人為善。
至于說“大江龍神府”太子妃的身份，那是半點都不提。
如此一來，本地舉子士人，根據“洞庭涉水安流保境安民巡湖大神”稱號，便以“龍女夢姑”相稱。
百姓聽聞之后，道她是“洞庭龍姑”，只這稱呼變化，就使得大公主的活動范圍起了變化，讓新神上位的陸判官也是相當的無語。
得了百姓擁護，再加上讀書人的追捧，大公主也不含湖，夜里托夢了幾次，道自己同地府府君情投意合，卻不說是個什么身份。
秉性純良又相對淳樸的老百姓，在這模棱兩可的身份介紹之下，自然就自己尋思了一下，道這“洞庭龍姑”，還是“閻君夫人”哩。
一時間，唐淞晨這些個舉子還滿頭霧水呢，岳陽樓外多了一處可以祈福的地界。
那是一棵月桂一間房，房中還有一神龕，供的是“洞庭龍姑地府府君夫人”，又稱“地府龍娘娘”。
看到這一操作，八柱大蛟當時就服了。
原來不要臉真的有用啊。
臭不要臉的好處，真的很大！
岳陽府的山神土地們聽說之后，也不知道真假，畢竟大王現如今又不在這里，但尋思著堂堂東海龍宮出來的龍女，還是公主，總不能胡亂編排自己吧？
見大公主不曾出來解釋，山川神靈便以為這是妥了，大王這是腦子被鉆了洞開了竅，終于想著自己還是個功能齊全且正常的男兒。
于是乎，魏昊前腳剛帶走了“鯨海二公主”，“鯨海大公主”后腳就氣質端莊起來。
曾經的高開叉長裙，也不見了蹤影。
優雅…永不過時。
儀態上大有“母儀陰間”的架勢，很唬鬼神，反正岳陽府的夜游神也被唬住了。
夜里出來鑒察四方，見了騰云駕霧出行的大公主，竟是客客氣氣，口稱“娘娘金安”，爽得大公主只道龍生不虛，以前做個上門寡婦，簡直就是龍生悲催，毫無希望。
橫豎這里也沒有魏昊，她也不怕被戳穿，最重要的是，整個岳陽府的才子名士、鬼神精怪，誰不知道魏大象跟她夜里暢談過？
鐵證如山，她就是睡了魏大象，反正沒人拆穿，也沒人敢拆穿。
這“地府龍娘娘”，本地老百姓真是淳樸，喊得太親切了！
嘗到甜頭的大公主已經打定主意，她就不要臉，她就纏著粘著攥著不放，什么狗屁“大江龍神府”，東海龍宮過來借兵都推三阻四的，小家子氣，沒前途。
陰兵雖然陰間了一些，可看看那些勾司大神，哪個不是威風凜凜，尤其是岳陽府這里還有一個剛上崗的呢。
有一說一，陸判官這位巡湖大神可真不簡單，手下陰兵鬼將足足四十萬。
四十萬大軍，就算要挑出能顯圣人間的頂級鬼將，萬里挑一，那也有四十個！
尋常鬼仙妖王來了，不都是被摁住了暴打的份？
她若有此精兵強將，在東海龍族之中，也是一方諸侯，公主根本撐不起她的身份，東海水族，有眼力的必須喊她“主公”！
可惜，陸判官知根知底，知道她是靠著不要臉硬蹭上魏大王的，所以跟她嚴格保持距離。
巡湖大神盡巡湖了，堅決不上岸，不給大公主蹭經驗擺“地府龍娘娘”架子的機會。
之所以不直接翻臉大聲呵斥，也不能怪陸判官，畢竟，他也有點吃不準，自家大王到底有沒有那種心思。
萬一有呢？
再退一步，他也是盼著大王早點死的，但死之前，多一些子嗣，肯定也是好事。
那東海龍宮的公主是不要臉了一些，可要是能生個一男半女，也是大王多福。
到時候再稱呼一聲“洞庭龍姑地府府君夫人”，倒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也是有了功勞。
而陸判官不表態，反過來又進一步刺激到了本地山川神靈，畢竟，連剛正不阿的陸判都是這態度了，那“地府龍娘娘”應該是真的。
這一通逆天操作，讓原本心中頗為鄙視大公主的八柱大蛟，陡然間心態起了非常劇烈的變化。
反正每天一大早，作為岳陽樓“守護”，八柱大蛟首先就要畢恭畢敬地喊一聲：娘娘，天亮了，不知娘娘早膳想要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