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朱浩回家,朱娘拿了一沓請柬交給他。
“小浩,這兩天你沒回來,很多人過來送請柬,說是想邀請你出席文會,一起坐而論道,探討學問,娘讓小白跟他們說,你在王府,恐不能履約,可他們堅持把請柬留下…你看看什么時候有空,前去參加一下。”
朱娘很高興。
朱浩考過府試,馬上就要考生員,據說還是直接保送過關,等于說自己就要多個秀才老爺當兒子。
在她看來,這些請柬都是對兒子的肯定,小小年歲就獲得安陸本地學子的一致認可,真是件大漲面子的事。
朱浩道:“娘,你當是什么好事呢?他們都不知道我的才學是什么樣子,想把我請過去,當面為難我呢。”
“你那案首是真材實料,怕什么為難?”
朱娘倒不覺得怎樣。
既然受人懷疑,你就應該勇敢地證明自己,老是躲著像什么話?
朱浩笑道:“娘,我為什么一定要向本地士子證明我的才學?越是神秘不可琢磨,他們心中越疑惑,才越不敢輕舉妄動,反而我眼巴巴跑去證明自己…一次他們比不過,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那我還有時間讀書嗎?”
朱娘輕輕一嘆:“讀書人的事情娘不太懂,你覺得合適就好…對了小浩,你不是說要把生意交還家里邊嗎?有消息了沒?”
朱娘不知道朱浩的謀劃,居然開始催促起來。
朱浩攤攤手:“也不知怎么搞的,這次朱家出手非常謹慎,可能是怕咱挖坑陰他們吧,亦或者是最近老太太不常出門,耳目閉塞?難不成讓我們自己把生意拱手送上門去?唉,真讓人捉急啊。”
想送個生意出去,現在看來非常困難,朱浩開始疑神疑鬼了。
其實朱家這邊還真收到風聲,只是最近朱家老二朱萬簡北上京師找大哥去了,朱家上下真正管事的是朱嘉氏,她行事更為謹慎,不像朱萬簡那么冒失。
這天,劉管家把他搜集到的情報告知老太太。
“…確實是三夫人那邊經營遇到困難,手下掌柜伙計據說已經發不出工錢了,現在正聚一起商量造反呢,還有那些邸店和倉房的東家打算收回房子,轉租他人…渡口墟市那些商賈,也都不愿意跟三夫人結保,之前她做生意賺了大錢,全都眼紅…現在三夫人已成眾矢之的…”
劉管家說的這些話,全都經過實地考察。
當然他能看到的、聽到的,全是朱浩精心設計并讓他發現的。
劉管家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想到朱浩設計了一場大洪水,渡口墟市那一片最后都會成為澤國,里面存放的貨物最后都會泡湯,猜中難度堪稱逆天。
朱嘉氏沉吟了一會兒,問道:“那老三家的就安于現狀,沒做任何反應?”
“正四處張羅,也沒說借錢,但看樣子經營的確遇到了困難,安陸最近過來做生意的各地商賈很多,本地新到任的張知州見安陸商貿發達,對坐商盤剝日益嚴重,遇到像三夫人這樣孤兒寡婦當家的,更是下狠手。還有聽說張知州的小舅子,已在張羅做營生…”
劉管家又給出一個消息,繼而詳細介紹:“那人名叫徐寒,做事陰狠毒辣,不擇手段,據說跟東廠某位公公關系密切,可能是義子什么的,到本地后仰仗張知州的權勢,想插手地方生意。”
朱嘉氏點點頭:“這么說起來,老三家的生意會被他拿走吧?”
劉官家搖頭:“聽說此人不喜歡經營塌房,可能是覺得太過辛苦,低買高賣賺不了幾個錢,卻要把人煩死。要是我們能把生意做大一些,跟他合作的話,或許能將本地貨物的進出渠道給徹底壟斷…只是跟興王府的生意…”
劉管家很“懂事”,他明白朱家現在動不了朱娘,最大原因就是朱娘掌握了興王府的貨物采購和銷售渠道,就算把塌房生意搶過來,興王府也不會選擇跟朱家合作,雙方天然就站在對立面上。
朱嘉氏道:“老三家的跟興王府做生意,就讓她繼續做下去,不過是為那位蘇東主跑個腿,掛個名罷了…本地塌房生意由朱家接手更為穩妥,再怎么說我們也是錦衣衛千戶之家,本地州府不敢輕易得罪。”
劉管家點點頭,再度請示:“那老夫人,現在該當如何?”
“繼續施壓,收買老三家手下那些掌柜、伙計,讓他們鬧事,只要老三家賺不到銀子,入不敷出,又被同行杯葛,自然會將生意交出來,除非她們想跟官府為難…官府隨便盤剝一下,只怕連宅子都保不住!”
唐寅這兩天忙著跟襄王府的人接洽。
一來就把對方晾了幾天,而后唐寅才現身接見,對方不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只當是王府普通幕僚,處處不予配合。
這種談判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結果,畢竟誰都不愿意把到嘴的肥肉吐出來,談判一時間陷入僵局。
這時唐寅很想找朱浩幫忙,但他又有點不好意思。
王府新教習依然沒著落,原本袁宗皋之前確實找好了人選,后來人家或是為了避嫌,亦或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并未履約,如此一來,眼下學堂的教學工作主要由朱浩來完成,由于唐寅要負責王府外宣事務,在課堂上出現的時間甚至連以往一半都不到。
朱浩這邊還要兼顧生意上的事,一時間忙得焦頭爛額。
馬掌柜這天中午趁著午休時來到王府西門等朱浩出來,向他說明計劃實施情況。
“…小東家,說來也奇怪,此番朱家老夫人并沒有立刻去找令堂,而是派人跟渡口邸店里咱手下掌柜和伙計接洽,在后邊頻頻煽動,要讓下邊的人反了您…這可不是什么好苗頭。”
馬掌柜乃是計劃的執行者,通曉朱浩的全盤考量,可朱家那邊出手也不循常規,讓他有些手忙腳亂。
朱浩笑道:“還是我祖母精明,她知道就算把我們的生意全部拿走也無濟于事,幾間邸店和倉庫罷了,本就是做中間商賺差價,我們有沒有渡口那邊的倉房都不打緊,不租東家的我們可以租西家的,還是人脈和銷售渠道重要…他們這算是有針對性地出手,著實高明。”
馬掌柜問道:“那咱該如何應對?”
朱浩道:“那些掌柜和伙計,本來就不是每個人都跟咱一條心,總有水平不行還自以為無所不能的,還有那些考核業績總不達標的,由得他們反!我們裝作不知情就好…”
“什…什么?咱們什么都不做?”馬掌柜想說,明知道手下造反,卻靜觀其變,這也太難為人了吧?
朱浩笑道:“裝樣子嘛,最好讓朱家自以為得計,一下把我們的邸店、倉庫和叛徒全帶走,連那些叛徒掌握的人脈和業務也拿去,然后再來找我娘逼宮…到時候我們借坡下驢,轉交給他們一些生意…”
馬掌柜為難道:“小東家,邸店和倉庫給他們也就算了,人脈和生意渠道為何也要交給他們?”
朱浩道:“低買高賣的生意原本就賺得不多,一場大水過來,就算把貨物堆在城里,也難保不會出問題,最近我的著眼點是放在賑災物資這一塊,提前囤積,至于日用百貨、文化用品、生產資料等業務,轉手好了…做戲做全套嘛。”
馬掌柜一臉憋屈。
你這是把我手頭的生意全都交給朱家,讓我當個光桿司令?
還賑災物資呢,若是大水不來,我這邊負責的生意全都要黃了…
“蘇東主最近就沒啥消息?比如說西北那邊需要什么一批軍需物資?要是有的話,我們倒是可以趁機出一批貨,清空倉庫。”朱浩笑著問道。
馬掌柜想了想,搖搖頭。
他現在已不是蘇熙貴手下,前東家有什么事肯定不會想著先通知他,但凡有事他也是后知后覺。
朱浩道:“那就按我的吩咐做,若是下面反的人不多,就找個人上躥下跳,四處煽風點火,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經受得起考驗!”
馬掌柜聽了很捉急。
還有把自家掌柜和伙計往外推的道理?
若是生意出現問題也就罷了,但現在是現在生意順風順水,就算有些掌柜和伙計能力不行,也不能給他們機會跳槽啊。
“老馬,咱就趁著這次的事情,看看那些掌柜和伙計誰到底誰忠于我們,憑本心做出選擇…總之這次背叛的,以后就不再錄用,還要他們付出一定代價,忠心的就大力提拔,破格重用…這年頭要培養幾個做牙子生意的人很難嗎?”
朱浩說出理由。
手下這些掌柜和伙計,大多數都繼承自蘇熙貴,這些人對朱浩本身沒什么忠誠度可言,投靠朱浩全都是為了利益。
考核制度讓那些水平不行的人抱怨連連,有人被逐出,有人則在考核及格線附近掙扎,苦不堪言,只是因為在朱浩手下做事能賺到錢,他們才不得不依從。
朱浩現在就是制造一種假象,讓他們覺得朱娘母子要完蛋了,自行選擇是留下,還是接受朱家人的策反…
等水災過去,朱浩會重新收拾渡口的生意,整合后變成現代企業經營模式。
這算是一次洗牌。
朱浩的計劃一步步執行。
朱家果然中套。
馬掌柜麾下六七名有異心的掌柜,聯合起來跟朱家合作,朱家為了收買他們,答應新生意給他們一定比例的干股和分紅,每做成一筆生意就給提成,比朱浩這個慷慨的東家還要高出兩個點。
一時間不但朱浩麾下,就連渡口其他商賈經營的塌房的掌柜和伙計,也都想跳槽。
“我跟你們說,這次我們是跟州衙的徐老爺合作…徐老爺知道是誰吧?那是新知州的內弟,手里生意眾多,以后再想把貨物運進州城,沒有徐老爺發話恐怕不行了。你們都斟酌好,若想跟著干,就把自己掌握的生意渠道交出來…絕對不會虧待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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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管家親自給這群人洗腦,一時間人心躁動,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