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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偏見

,錦衣狀元  朱浩聽完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

  還有規定幾時考完的?明明府試第一場要考一整天,你居然讓我一上午就完成考試出來?

  居然還說得這般理直氣壯!

  面對如此厚臉皮之人…

  朱浩選擇不與其爭論。

  反正認識唐寅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老小子總是做一些出格的事,可能是真的不太自信,連見個老朋友都這么畏首畏尾,前世活該你窮困潦倒半生,虧后世電影里把你百般吹捧,原來你是這樣的唐伯虎!

  當天下午,朱浩與袁汝霖去見了縣試時互結的另外三人,可惜當初一起參加考試的五人,目前少了一個,何龔在本次縣試中沒有取中,倒是之前一直對朱浩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彭東,還有相對平和怕惹事的張列維一同過關,但名次都不是很靠前。

  “果然是你中的縣桉首,難怪城中都在說官府私相授受,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啊!”

  彭東雖然語氣還是不善,但傲氣明顯大不如前。

  也不是他非要示弱,全在于縣試中名次就是不如朱浩,最開始那股居高臨下的氣勢瞬間便崩塌。

  張列維道:“朱公子和袁公子有名師授課,就連范學正都認可他們的才華,想來縣試根本難不倒他們。”

  說話間,張列維望向朱浩的目光中滿是羨慕。

  人家才考一次就能考個縣桉首,小小年歲馬上要成為秀才公,這意味著以后可以免除徭役,這年頭,光是一個徭役就足以讓成年男子苦不堪言,一旦服役的路上出點事情,那整個家就毀了…

  有個功名在身,可說是商賈家族孩子的畢生追求。

  袁汝霖道:“朱浩才學很好,他是憑真本事考取縣桉首的。”

  “真的嗎?我看未必吧?”

  彭東語氣還是不善。

  雖然心懷不滿,但這次府試,四個人還是互結,另外增加一人,卻是個曾經參加過幾次府試都沒過的老儒生,人家沒來參加這次聚會,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

  張列維笑道:“現在外間流言傳播得很廣,都說王府跟州衙間有勾連,但我覺得純屬以訛傳訛,如果官府真有意偏袒王府出身的孩子,為何中縣桉首的人不是袁公子,而是朱公子呢?”

  一句話就說到點子上了。

  說官府跟王府間存在貓膩,私相授受,把王府選送的兩個孩子保送過縣試一關,聽起來非常符合一般學子潛意識里的認知,可不好解釋一點――

  袁汝霖乃是進士出身的王府長史袁宗皋的嫡孫,年歲還更大一些,符合一個縣桉首應有的條件,讓袁汝霖當縣桉首不會惹來非議,別人畢竟會覺得袁汝霖出自名門,自幼得祖父教導,又到了即將成年的時候,考個縣桉首怎么了?

  非要找個九歲孩童當縣桉首?故意讓外人懷疑?再說朱浩是出自興王府,卻不是王府中哪個官員的孩子,這對王府來說有何好處?

  張列維道:“上次沒來得及跟兩位好好探討一下學問,明日就要參加府試,不知兩位的先生可否押題?”

  袁汝霖一臉迷茫:“為什么要押題?”

  朱浩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剛才張列維還替他澄清,說官府跟王府間不可能勾連,一扭臉卻問有沒有押題?意思很明顯,你們的先生如果押題了,不管中不中,都有可能是明日府試的考題,告訴我我回去后也好準備一二。

  連一旁的彭東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朱浩和袁汝霖,希望二人能透露一點題目。

  朱浩嘆道:“最近先生出的題可多了,不知道算不算押題…汝霖,是這樣吧?”

  袁汝霖想了想,不由點頭。

  備考府試,先生當然會出題目讓寫文章,這沒什么好稀奇的,可是從唐寅到范以寬,再到袁宗皋,都出過題,而且還不少,沒說哪道題目是專為府試的押題啊?袁汝霖不明白朱浩為何要這么說。

  “那…都有哪些?”

  張列維循序漸進問道。

  朱浩想了想,搖頭道:“一時記不全。”

  “記不全,那就挑重點說,比如說你們的先生是如何指導的,是否特意寫出范文讓你們默背下來…”

  張列維就差說,你們先生是否幫你們寫過文章,讓你們在明日府試中照搬。

  朱浩好奇地望向袁汝霖,問道:“汝霖,你記得先生幾時給我們寫過范文嗎?”

  袁汝霖實誠地搖搖頭。

  是真沒有。

  范以寬和唐寅都是眼高于頂的人物,平時對朱浩和袁汝霖的文章是有一些指點,但多是對于句子通順和語法上的錯誤進行糾正,尤其是八股對偶需要嚴加指正,至于幫他們寫…人家可不會干這種事。

  張列維問道:“那你們先生有沒有多次提點,備考時重點關注《論語》哪篇哪章?”

  朱浩嗤笑道:“張公子,要不你直接問明天府試考題是什么吧…這樣好像比你現在問的這些彎彎繞的問題更加簡明扼要,也更好回答一些。”

  張列維被朱浩戳中心思,一張臉羞得通紅,低下頭連話都不敢說了。

  “不說就算了,何必這么為難人?”

  彭東開始為張列維鳴不平。

  先前你還在幫這二人說好話,你看看,人家根本就不領情,直接出言挖苦,好心當成驢肝肺了吧?

  朱浩道:“我說二位啊,咱都是一起參加府試,你怎么會認為我們能提前得知考題呢?范學正如今在王府教書,素以治學嚴謹著稱,你們要是被他知道問了此等問題,他肯定會吹胡子瞪眼。”

  張列維當然知道范以寬在本地儒生中的地位。

  那是屬于博學鴻儒,桃李滿天下,想想若真被其知道自己質問朱浩和袁汝霖其是否泄題,人家不跟你急才怪!

  你瞧不起誰呢?

  我范以寬的弟子…雖然沒培養幾天,但終歸還是弟子,還能以泄題的方式助其進學?那我以后怎么在教育界立足?你們說話可要講證據,沒證據我讓你們以后別想在士林中混下去。

  “在下并未有此等意思,只是想看看你們的備考情況。”張列維趕緊為自己的行為進行辯解。

  朱浩笑道:“沒關系,馬上要考府試了,想多了解一些題目,看看名師的押題情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樣吧,我把最近先生出的幾道題目告之,你們回去后好好備考,也算是朋友一場吧。”

  張列維沒想到朱浩這么“好說話”。

  之前還一副要跟他們決裂的樣子,一扭臉就幫忙押題?

  “多謝多謝。”

  張列維表示感謝。

  在他看來,說不定這其中真的有明日考試的題目,只是范以寬沒跟朱浩和袁汝霖說明呢?

  半個時辰后,朱浩和袁汝霖一起回王府。

  路上袁汝霖不解地問道:“朱浩,他們是不是在懷疑,覺得我們有什么方法,得到明日府試的考題?”

  朱浩道:“我說汝霖啊,你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他們…他們怎么能這樣?”

  袁汝霖平日不善言辭,還有些愚鈍,可自尊心很強,發現被人侮辱后居然擼起袖子,大有想跟人拼命的架勢。

  但朱浩覺得…

  你這樣會不會太過后知后覺了?剛才人家說的時候你傻愣愣沒反應,現在回味過來想找回場子,晚了點吧?

  朱浩嘆道:“汝霖,咱倆都在王府,如果考砸了,他們會嘲笑甚至譏諷,覺得我們近水樓臺都不能先得月;可一旦考好了,他們就會非議,說我們是通過不正常的關系才成功踏過進學的門檻。”

  “他們…他們怎么會這樣?”

  袁汝霖有些委屈。

  自己兢兢業業學習,以真才實學考試,卻被人如此誤會?

  朱浩笑道:“其實不怪他們,他們所恨并不是我們,而是對于階層或是門閥、士族特有的一種偏見,是人心對于自己失敗的一種保護…每個人都不想直面失敗,讓自己頹廢下去,要尋個繼續努力的動力不是嗎?”

  袁汝霖這次就完全聽不懂了,眼神空洞,呆呆地看著朱浩。

  “這么說吧,如果我們失敗了,也會找一些借口,比如說當天發揮不好,或是因為太過緊張,再或是最近被俗事煩擾,不能安心讀書…他們的理由就是,不是我們學問不行,而是因為別人有關系有門路…大概就是這意思吧。”

  朱浩又解釋了一下。

  袁汝霖道:“可他們是在冤枉我們。”

  朱浩道:“有時候他們真不一定就錯了,我大明上下都講人情,不能說這種情況就不存在,只能說我們要盡量避免,不能落人口實,清者自清。而這種不按規矩的便利,本身不也是一種規矩嗎?”

  “啊?”

  袁汝霖完全接受不了這種正反辯證的說辭。

  朱浩嘆道:“你要改變別人的偏見,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你站得夠高,別人連仰視都看不到你,他們自然也就沒有偏見了。只有當你被人高山仰止后,才有資格改變一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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