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清早,王府西門外備好了馬車。
侍衛還沒來,只有幾個套馬的車夫正在忙碌,朱浩和京泓出來就立在那兒等候這次出游的正主出來,而后陸松帶著幾名跟班出現。
“陸典仗,今天是你負責出城的安保事宜嗎?”朱浩笑著問道。
陸松沒給朱浩好臉色看,四下張望,仿佛沒聽到任何問話。
京泓小聲提醒:“朱浩,你平時話太多了,看看都把陸典仗給得罪了…他可是陸炳的父親,我們是不是應該對他尊重一些?”
朱浩打量他一眼。
你小子幾時學會人情世故那一套了?
這位是同學的父親,可以稱之為“世叔”,但問題是他也是我在王府當臥底的同僚,我們算是平級關系。
再說,我只不過是跟他說幾句話而已,這樣算不尊重嗎?
過不多時,更多的侍衛到來,而后朱三一身盛裝出現,黃色蟒袍加身,氣派十足,在她身后則是穿著身盤領窄袖袍常服的朱四,還有個著一身縮小版甲胄的陸炳。
朱四穿的是王府世子常服,低調內斂,陸炳這一身則完全是…
朱浩很想說,這是要去角色扮演嗎?
“朱浩,你可不知道,昨晚我激動得睡不著覺,就期待今天好好玩耍呢,你知道哪兒抓兔子吧?我們先去抓兔子…”
朱三是今天秋游的主角,特意跑到朱浩面前表達她心中的喜悅之情。
此時陸松過來提醒:“世子殿下,請您上馬車。”
朱三不耐煩地揮揮手:“知道啦,阿炳,你跟我來!”
王府有計劃,讓朱三坐在最高大的馬車里,陸炳陪同,而朱浩、朱四和京泓三人則擠第二輛,后面還有兩輛馬車,一輛載貨,涉及此行必要的用具,比如野炊炊具、柴火什么的,最后一輛則不知用途。
王府侍衛出城,都是騎馬,特別準備了一輛載人的馬車,顯得很古怪,就在朱浩猜想第四輛車有什么用時,就見公孫衣姍姍來遲。
令朱浩驚訝的是,公孫衣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跟著個妙齡婦人,以其跟公孫衣的親昵表現來看,二人明顯是夫妻。
“公孫先生,公孫夫人,一切已準備就緒,請您二位趕緊上車。”
最后那輛馬車的車夫催促道。
公孫衣一看就很疼惜娘子,親自搬了馬凳過來,讓妻子踩著上車,朱浩一直都在打量,全然不顧京泓和朱四已上了馬車。
陸松見狀騎馬過來,揚了揚手里的馬鞭,皺眉喝問:“看什么看?還不趕緊上車?”
朱浩這才收回目光,跟著上了馬車。
王府儀衛司明面上派了五十名侍衛護送世子出城游玩,暗地里是否有人保衛,朱浩沒看到也不好說。
“喂,你們瞧見沒?夫子帶了夫人前來。”
朱浩往車窗外看了看,雖然看不到墜在最后那輛馬車,但還是能察覺到,自己這輛馬車雖不是很豪華,卻是戒備最嚴的。
侍衛有意無意都會策馬經過,陸松干脆就騎馬走在馬車前,看似拱衛第一輛馬車的后翼,實則是阻止任何人靠近第二輛馬車。
一行浩浩蕩蕩出城,不需下馬牽馬慢行,但也不能在城內恣意疾馳,馬車勻速行進,非常穩當。
朱四臉上一副“你大驚小怪”的神色,道:“這你都不知道?父王本想找個懂書畫的人,陪同一起出城,順帶教我…和三哥學書畫,公孫先生就自薦了他夫人…”
聽朱四這一說,朱浩和京泓瞬間明白了,公孫衣這是假公濟私。
朱浩道:“沒想到師娘還是才女呢。”
“師娘?”
朱四和京泓同時用不解的目光望向朱浩。
朱浩撇撇嘴:“公孫先生是我們的老師,那他夫人不是我們的師娘是什么?等出城下車后,我們都要過去打招呼,以維護公孫先生的體面。我們表現得越尊重,越讓公孫先生顏面有光。”
京泓眉頭皺起,朱四神色中也帶著一絲迷茫,似懂非懂。
馬車行進中,朱浩仔細回想了一下,初見公孫衣時,他身上衣衫帶著些許補丁。
但見剛才那位公孫夫人,衣著光鮮,要么是這位公孫夫人娘家背景強,要么就是公孫衣很疼夫人,有什么好東西都給了妻子,當然也有可能是公孫夫人就這么一身能見人的衣服,平時不舍得穿。
馬車出城。
來到郊外,視野豁然開朗,還沒到可以游玩的地方,就聽到前面馬車里朱三大喊大叫。
朱四靠在車廂后壁上,昏昏欲睡,嘴上嘟噥:“跟個瘋子一樣。”
朱浩笑道:“你在說誰?”
“還有誰?”
朱四心情不悅,朝前方揚了揚下巴,似乎是責怪姐姐大喊大叫影響自己休息。
朱三說自己昨晚激動得睡不著覺,估計朱四的情況也差不多,只是姐弟二人性格迥異,朱三外向而朱四內斂,朱三活潑,無時無刻不向外界宣泄自己的情緒,而朱四則是那種悶騷型,喜怒不形于色,喜歡把心事憋在心底。
京泓道:“如此評價世子,怕是不妥吧?”
這次輪到朱浩和朱四一起打量京泓。
“人家是兄弟,怎么說不行?我們不隨便說就好。”朱浩笑了笑道。
京泓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低下頭不再言語 剛沉默不久,前面傳來“我出來啦!”的大喊聲,朱三對著車窗大呼,似在抒發心中積蓄已久的悶氣,又像是在告訴暗地里對興王府心懷不軌之人,我這個世子已經出城了,你們可以對我下手了。
朱四閉著眼問道:“朱浩,今天我們能抓到兔子嗎?”
“很難。”
朱浩搖搖頭,回答得干凈利落,“最近我都在王府讀書,哪兒有時間出城來研究兔子道?再說了,深秋時節并不是兔子生崽的旺季,馬上寒冬就要來臨,兔子知道冬天冷,生下小兔子養不活,這個時候想找一窩小兔子…難比登天啊!估計要等到來年開春后才行。”
朱浩一席話說出來,朱四臉上滿是失望,京泓則聽傻了。
你在說什么?
抓兔子?
什么大兔子小兔子,你朱浩連狩獵都會?
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不過呢,我最近找到了新材料,又可以制作冰激凌了,到時候請你吃。”朱浩馬上用另外一件事轉移朱四的注意力。
朱四不由咽了口唾沫:“朱浩,對不起,上次要不是我在看走馬燈的時候睡著了,你的材料也不會全都給燒沒了,你需要的東西…很貴吧?回頭我補償你。”
京泓又在琢磨,冰激凌是什么東西,居然能讓小王子饞到流口水?
朱浩笑道:“沒什么,咱們是朋友嘛…那次不是因為有人縱火嗎?怎會跟你有關系呢?”
“是有人縱火嗎?我怎么不知道?”朱四一臉不解。
之前火災發生后,王府就避免在朱浩面前提及那場火,說尖毛镢已被扭送至官府,也不知最后如何判的,倒是最近的確沒再見過那人。
對朱四這個世子,王府也是選擇隱瞞真相,更不住提醒不要到陌生地方吃來歷不明的東西。
所以朱四一直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引發的大火。
朱浩心想,王府在教育方面挺有一套的,避免小孩子過早接觸太過黑暗的東西,導致心理出現問題。
“不提那件事了,都已經過去,其實我也不知道火是怎么起的,總之下次我回家就能拿來材料繼續做冰激凌,就是不知道王府是否讓你吃。”
朱浩有意試探。
朱四想了想,舌頭舔舔嘴唇:“袁長史是不讓我吃你給的東西,不過…冰激凌那么好吃,我為什么不吃呢?”
京泓終于忍不住問道:“什么是冰激凌?”
朱浩笑道:“沒事,到時讓京泓給你試毒就行了,只要確定沒毒,是不是你就可以吃了?”
“試毒?”
京泓更是不解,吃個東西還要試毒?他隨即問道,“是跟河豚肉一樣的鮮物嗎?”
朱浩和朱四同時笑起來。
笑過之后,朱四一臉信任之色:“我知道袁長史擔心我吃不干凈的東西,損害身體,但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哼,冰激凌我都還沒吃夠呢,不用京泓幫我嘗試。”
言下之意,非但對朱浩信任有加,而且很小氣,有了好東西不給別人吃,要自己一個人享受。
要說朱四自小被培養得知書達理,但也有自私的一面,只是很少在人前表現出來,眼下這么說,是因為他沒把朱浩和京泓當外人。
“四王子!到地方了,收拾一下準備下馬車。”
陸松的聲音從車窗外傳來。
馬車上只有三個孩子,沒什么可收拾的,京泓不解地問道:“不是出來游玩嗎?還要定什么地方?”
朱浩道:“你們倆一個是王子,很少出城,一個是外來的知縣家的公子,對長壽本地的情況不是很了解…這邊毗鄰漢江,再往前走幾里路就能看到渡口,過往行人很多,附近有大塊的平坦草地,站在曠野遠眺,遠處的大江和山巒一覽無遺,停下來搞個野炊什么的很不錯。”
朱四問道:“這邊人多的話,是不是說…野獸很少?”
朱浩笑道:“這倒是沒說錯,要找野物,最好往東邊和南邊兩個方向走,不過這次外面有陸典仗他們,其中不少人帶了弓箭來,讓他們幫我們打獵不是更好?”
“別人打獵啊?那多沒意思…”朱四明顯想親手抓野獸。
可問題是…
朱浩心說,你這不是自不量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