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艷羨道,“是的,提不逾矩底線的要求,陛下一般都會滿足的。這是鬼節的傳統了,也是每次鬼宴大家最期待的環節。”
余乾恍然過來,沒再多問,倒也不虛的舉著玉石站了起來,“陛下,卑職僥幸,喝到了玉石。”
一時之間,所有人將視線集中在余乾身上。
李洵瞇著眼看著余乾,問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朕都能滿足你。”
這一瞬間,嬌妻美妾,府邸豪宅,甚至官運方面的問題一一掠過余乾的腦海。最后余乾作揖,鄭重說道。
“卑職有三個愿望。”
李洵對于余乾的貪心沒做任何反應,只是點了下頭,“說。”
余乾挺直腰桿,中氣十足的說道,“一愿,陛下的大齊國祚綿延,萬世太平。二愿,陛下的子民長治久安,幸福安康。三愿,陛下壽與天齊,一生無憂。”
整個廳堂頓時安靜了下來,沒有人會想到余乾的愿望會是這個。
他們被余乾干沉默了。
格局突然就打開了。
陸行九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余乾,又看著所有的視線都往他們這桌看來,下意識的就心虛的低下頭。
心里瘋狂嘀咕余乾的神奇操作,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
滿朝文武全都表情不一的看著余乾,尤其是后者當著如此多人的面坦然的說出這些話,而沒有半點羞澀,表情如常。
此子若是為官,前途無量。
褚崢那邊大理寺的人,也都不由得多看兩眼余乾。除了公孫嫣和周策兩人,這兩人算是經常見識余乾的厚顏無恥,所以不覺得突兀。
但是,更多的其他人心里都在罵余乾,罵他是王八蛋。
他起這么個頭,后面還有兩輪該怎么辦?還怎么好意思向皇上要賞賜?還敢要嘛?
最關鍵的是,他們就算也學余乾拍馬屁,那也沒用了啊。
這種事只有開頭第一人才有最震撼的效果,后面再怎么學都只是錦上添花沒什么用。
也就是說,余乾他自己一人厚顏無恥的把逼裝了,風頭出了,順帶把后面的路給堵死了。
真是...不當人子。
李洵爽朗笑了起來,“朕替大齊謝過余愛卿的愿景了。”
“卑職不敢,卑職惶恐,全都仰仗陛下圣明。”余乾趕緊彎腰作揖。
“余愛卿上前坐。”李洵指著李念香右側的一張小桌子說了一句。
余乾怔了一下,趕緊抱拳,“卑職,謝過陛下。”
說著,余乾也不扭捏,大搖大擺的當著所有人的面走過去。
陸行他們再次抬頭,全是羨慕酸澀的眼神看著余乾。命數這種東西果然神奇。
這邊都是朝臣的位置。挨的李洵越近,地位越高的那種。
李洵指的那張小桌是多余空出來的,跟李念香的一樣,算是單人座,位置有點虛高,就在李念香下面。
余乾恭恭敬敬的挨著半個屁股坐下,心里還是有點虛的。
大意了,沒想到舔個馬屁,李洵就這么大的動作,這不是把自己置于高地嘛,很難頂的說。
果然,李洵的這番邀請,讓眾文武更加把注意力放在余乾身上。
原來只是覺得余乾是個心思巧的小人物罷了,現在卻不這么認為了。
對方雖然只是大理寺的一個小小執事,但是圣上明顯認得他,知道他的名字,又這般隆重對待,由不得他們不多想。
腦海里飛速搜索著余乾可能的背景后臺,把太安城有頭有臉的姓余的人家扒了個遍。
等余乾落座后,李念香借著喝酒的功夫偷瞄了他幾眼,嘴里嘀咕著不要臉之類的話語。
這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好騷擾余乾,就這么安靜的坐著。
游戲就繼續開始,又陸陸續續的上了兩輪酒,幸好,這兩輪余乾沒有抽到,松了口氣。
另外兩個抽到的幸運兒因為余乾的表率在前,他們是半點不敢提過分的要求,跟著心里滴血的拍了兩句馬屁。
因為余乾,這一屆的鬼宴直接替天子省了一大波的花銷。
要知道,在往屆,這彩頭雖說不敢提的太過超線,但也基本都是獅子大開口,天子也不會生氣的那種,因為是傳統。
可是今年來了個騷人,在場的人不僅又開始擔心,五年后甚至以后的每一次百鬼宴的彩頭令是不是都是這樣?
這個游戲結束之后,雖然嘀咕的人不少,但是晚宴的場面依舊祥和。
酒意正酣的李洵站了起來,舉起手中酒杯,身側的兩位妃嬪也跟著站了起來。就在前者欲要說話的時候。
一道寒芒閃過,左側那位妃嬪的右手像一只毒蛇,指尖捻著一片薄薄的刀片朝李洵的脖子劃去。
速度很快,妃嬪面無表情,雙眼呆滯,像個提線木偶。
眼看要得手的時候,李洵身后的空氣里浮現出一道黑影,是一位全身裹在黑色衣物下的男子。
一道勁氣從其手中涌出,將這位行刺的妃嬪擊飛到廳堂正中。
黑影明顯沒下殺手,可這位妃嬪的腹部卻突然漲開,砰的一聲炸裂,濃濃的血霧飄散在空氣中。
一切發生在頃刻之間,李洵臉色沒有半分波動,依舊擺著舉酒杯的姿勢。視線稍稍向下,看著自己的那位已經沒了生息的妃嬪。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迅速反應過來,站了起來,大理寺、捉妖殿等人紛紛默契的分散開,第一時間控制住現場。
尤其是將那些修士和鬼修圍了起來。
余乾自然也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迅速回到陸行他們身邊,配合著其他人瞬間來到了那些宴請的修士周圍。
這個意外是余乾根本就沒有想到的,他沒想到今年的刺殺這么別出心裁,天子寵愛的妃嬪親自動手?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后宮甚至說整個皇宮遭到了滲透。這點很可怕,余乾甚至能在第一時間想到接下來的動作。
在李洵剛才站起來的時候,余乾就將視線集中他身上。
因為靠的很近,他親眼看見這位妃嬪剛才出手的時候狀態其實是很不對勁的,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很有可能是被某種秘術控制住了。
想到這個點,余乾下意識的將視線放在李念香身上,后者正一臉驚慌的站在李洵身側關心的詢問。
余乾不知道是誰指使,是不是南陽王?如果是的話,為什么會讓這個毫無修為的妃嬪出手?
能滲透進皇宮,那肯定會知道李洵身后的護衛力量,就該知道,這種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就算第一時間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的過那些頂尖的修士。
沒有任何可比性,就意味著刺殺不可能成功的。哪怕你下藥都比這種明晃晃的愚蠢刺殺來的好點。
余乾有點想不通這一點,這不是給自己找破綻嘛。
這位妃嬪的背后問題大理寺和欽天監會以最快的速度破解,簡直就是把自己的尾巴亮出來說來抓我這種的感覺。
信息太少,余乾一時想不透。
現場的反應分成了四撥,鬼修聚在一起恭恭敬敬不做任何小動作。大理寺這些執法機構第一時間徹底接手了現場。
滿朝文武和那些皇親國戚咋咋呼呼的將李洵圍的水泄不通,問候著。
受邀來的修士們倒是淡定,對于大理寺他們的圍戒也沒有表示不滿,就這靜靜的待在原地。
他們是最不用慌的一批人,自己沒問題,火不可能燒到他們身上。有自身實力打底,加上門派和朝廷本來就一直存在的這種微妙關系,讓他們足以放心。
余乾趁著圍戒的機會,慢慢的將腳步挪到李錦屏身側。
任何時候都要保證自己的絕對安全性,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茍人余乾深諳這個道理。
這時候要是跑到褚崢他們那邊尋求庇護就太沒檔次了,所以選李錦屏就是最好的。有這位強大至極的阿姨保護,問題不大。
余乾也相信要是真有什么不好的情況,李錦屏會順手拉自己一把的。
畢竟李師師的事情還沒被發現,他們就還是良好的男女關系。
“呈三角分散,互相配合,有情況第一時間援助。”余乾直接出聲用命令的語氣對其他九人說道。
九個人點著頭,絕對服從余乾的吩咐,自動三人成組的分開策應。
大理寺就是這樣,平時玩歸玩,鬧歸鬧,互相懟。但是到了關鍵時候就會擰成一股繩。
就比如現在,余乾是他們十個人最強的,又有過領導經驗,所以他現在臨時挑起大梁下命令,不會有任何人覺得不合理。
絕對服從命令。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將優勢最大化。
這就是大理寺最核心的理念。
同樣的道理,要是余乾不是最強的,那他現在也要聽從最有領導力的人的命令。
正是因為這個理念會才讓大理寺上下一心,合作氣氛濃郁,在關鍵時候愿意絕對相信隊友,不做互相拆臺的蠢事。
大理寺就像一個大染缸,這種群體合作精神的培育下很容易就會將一個人吸納進群體里從而發光發熱。
剛進寺的時候,余乾就對這個理念詫異并且佩服,推行這個理念的人絕對是頂級人才。
要是沒有這個理念,大理寺的戰斗力和威懾力得弱一大半。
“朕無妨。”
李洵淡淡出聲,場面頓時安靜下來。他撥開人群,緩緩的走到廳堂中間,平靜的看著那具不成人樣的妃嬪尸體。
“褚公。”
“微臣在。”
“這件事,宴會結束之后,大理寺負責,欽天監配合。”李洵淡淡的說了一句。
“微臣領命。”褚崢抱拳受命,右手輕輕一揮,周策和另一位部長主動走到尸體邊,先暫時用白布將尸體覆蓋住。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霸道的聲音似是從九天之上傳下,清晰的落在摘星樓每位人的耳中。
“齊甲清何在?”
“某在。”
又一道稍顯中庸的聲色從摘星樓的九層向上傳去,仿若攜帶雷霆滾滾之勢。
此刻,摘星樓九層,一位身著素色青袍,席地打坐的男子倏忽睜開雙眼。
五十出頭的年紀,長相普通,氣質普通,頭上的發髻簡單的用木釵箍住,身子清瘦,道袍寬大。
在這百米高的摘星樓上于大風中飄灑。
大齊國師,齊甲清。
摘星樓九層一直是他避世修煉之所,偌大的樓層四面通風,除了他底下的一個蒲團,以及一尊道像外,再無任何外物。
他抬頭望天,眼神清澈,似是能透過房頂直視蒼穹。
他徐徐的站了起來,寬大的青袍在風中愈發飄灑。
平平無奇讀書人模樣的齊甲清此刻卻如仙人一般,恣肆出塵。
他輕輕往前踏了一步,周身景色扭轉模糊,等再次清晰的時候,他已然在千米高空之上。
背負雙手,視線平和的看著他對面的男子。
距他十丈開外的地方,一個披頭散發的狂人正拿著一壺野酒狂飲,滿臉胡須,漏下來的酒水順著胡須滴滴落下。
穿著一件粗麻衣,赤手赤腳,胸口就這么敞開。腰間配著一塊夔牛樣式的黑色玉佩。
夔牛是百越族人的圣圖騰,也只有百越之人才會隨身佩戴這種樣式的玉佩,彰顯信仰。
“阿古力?”齊甲清淡淡的問了一句,聲音并未消散在風中,而是凝成一條線沒入狂野男子的耳中。
“齊國師好眼力。”狂野男子隨手丟掉手中的酒壺,點著頭,“是我。”
齊甲清依舊一副如常的語氣,“百越族人能有這般氣勢的也就只有阿古力了,不在百越好好呆著,來太安作甚。”
“鬼節太安大開,想拜會一下齊國師。”阿古力睜著如電的雙眸看著齊甲清。
齊甲清面如春風,靜靜的和阿古力遙相對峙。
摘星樓內,蒼穹之上傳下的話語讓眾人一時間之間忘記了刺殺一事。
李洵瞇眼抬頭,淡淡說了一句,“天外來客,眾位愛卿可愿隨朕上樓。”
眾人齊齊作揖,“謹遵圣命。”
李洵當先步入旋梯之上,徐徐朝樓頂走去。所有人都跟了上去,余乾他們最后殿后。周策則是親自把嬪妃尸體先帶著飛回大理寺。
很快,一行人就上到了九樓,整個廣袤無垠的太安城便全都納入視野之中。
在如此高的危樓之上,那些從未上過如此高樓的普通臣子不少都瑟瑟發抖,生怕被風吹落下去。
幾位術師站了出來,掐著法訣,一道臨時簡單的法陣覆蓋住這四面透風的樓層。風的喧囂一時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全將視線看向前方高空之上兩道傲然漂立的人影。
今夜能見度很高,再加上齊甲清和阿古力兩人身上有著淡淡華光,所以他們雖然看不太清具體,但是也能看個大概。
余乾努力的睜大自己的眼睛。
不出意外,這應該是一場頂尖三品修為的戰斗。
齊甲清這個人余乾自然了解過,他手里還有一道羊皮卷。
據說這位國師實力極為強悍,平時深居簡出,很少在太安城活躍。但是李洵卻經常跟國師交流各種家國大事。
齊甲清讀書人出身,年輕時入宮,到如今。
頂尖三品修為的實力可以說是太安城的屈指可數的戰斗力。
術師的煉神境,武修的歸藏境其實都是有共同之處的。
從四品到三品,可以說是最質的飛躍。這個境界的修士已經逐漸脫離身體的錘煉,轉而修起了神通。
神通者,天地為鼎,身體為引,烹之,悟之,修煉自身的天地神通。
到了這個境界,可以說戰斗方式的都大不一樣。
像褚崢這樣的只是剛踏入歸藏,在三品里是最弱小的存在,對天地的感悟甚少,更尚未領悟神通,無法攜天地之力作戰。
據說三品到二品的突破,各自的神通成界就是最關鍵的點,但是時間能領悟此道者寥寥無幾、
所以說,像齊甲清這樣的三品巔峰戰力的人就已經稱得上是世間頂流。
大風流人物。
齊甲清入三品境已有十載,十年間幽困摘星樓悟神通,期間罕有出手,沒人知道他現在的真正實力幾何。
而現在有這樣的大好機會,在場的所有修士可以說是都瞪大了眼睛,神色極為激動的看著。
就連褚崢他們這幾位三品墊底的存在也不能免俗,各個人情老練的他們臉色上也難免波動幾分。
眾所周知,三品和三品若云泥之別。
當然在激動的同時,難免有人會好奇和齊甲清對峙的那位高人是誰。
能讓齊甲清現身和他對峙,絕非無名之輩。
“宮主,你知道這位來人是什么來頭嘛?”余乾小聲的問著身邊的李錦屏。
李錦屏搖著頭,繼而又點了下頭,“這般狂野雄渾的氣勢倒是很像百越那邊的修士。而據我所知。
百越修士能有這般威勢的應該就是那位號稱百越王的阿古力大人了。”
“阿古力?”余乾問道,“宮主,你說他們有多強,比起你如何了?”
李錦屏轉頭看著余乾,冷聲道,“你覺得呢?”
余乾干干一笑,不再說話,這李錦屏強是強,但估計這種場面她連出手的資格都沒有。余乾很快就將雜念甩掉,專心的看著天上。
高空之上。
阿古力看著齊甲清,“國師可愿與某切磋一二。”
齊甲清只是頷首,“高點吧,不想打擾太安城的百姓休憩。”
阿古力狂狼的笑著,笑聲響徹上空。整個人直接朝天上激射而去,到了接近云層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此時離地面已有兩千丈的距離。齊甲清雙手倒背,氣定神閑的跟了上去。
摘星樓上的人眼看著看不見兩人了,李洵卻直接朝候在一邊的術師點了下頭。
這幾位術師頷首領命,飛身而起,在上千米的高空停下,然后站成四角方位,布下一個陣法。
很快,一道光幕浮現,里面的景象正是在極高處的齊甲清和阿古力兩人。
余乾直呼牛逼。
這種戶外超大熒幕體驗的超牛逼場景,簡直就是無敵。
他定定的看著那碩大的光幕里的兩道人影。
“某神通是最基本的火源世界,請國師指點一二。”
云層中,阿古力聲音朗朗響起。話音剛落,長達上千丈的火焰世界瞬間布滿天空,將周圍的云層都直接蒸騰殆盡。
地面的視角能清晰看見天空上那連綿不絕的火焰色,比晚霞還燦爛許多。
身處火源世界中心的齊甲清面不改色,周圍溫度越來越高,他只是難得的露出贊許之色,“阿大人神通廣大,假以時日,以火源入道,自成天地,則百越興矣。”
阿古力身上都幾乎變成火焰之色,卻也感慨一聲,“入道一事,千難萬險,國師說笑了。我現在弄這個半殘的世界還是很吃力的,國師出手吧。”
齊甲清聲色朗朗,“某自幼讀書,自認經文史策皆了然于胸。儒道一途為天地正道,昔年文圣言出隨法,興天地,利萬民。
今,某領悟此神通已有十載,雖只懂皮毛,但也不算愧對所讀圣賢之書。
大河之水天上來!”
齊甲清字字珠璣,聲聲入耳,與高空之上,一條大河憑空出現,奔騰于虛空之中,又傾瀉如銀河星斗。
悉數沒入這火源世界,水火交融之下,蒸騰出大量白霧,阿古力神色稍顯凝重。
白霧很快將兩人的身影覆蓋住,看不見任何情況,只能依稀見到光芒閃爍。
看著光幕里的非人戰斗,余乾嘴巴張成o形,他沒想到,歸藏之上原來是這般強悍瑰麗的世界。
這些頂尖三品高手的戰斗原來是張揚恣肆、
讀書人真尼瑪牛逼,張嘴就來。
合著打架的時候嘴炮屌就行嘛。
齊甲清和阿古力的高端戰斗方式刷新著余乾三觀。
突然發現,自己這讓女人痛哭的猛拳好沒檔次啊。
自己一定要早點強壯上去,有了這修為,真的可以說是天下哪里都能去得了。
就在這時,光幕突然轟的一聲碎裂開了,高空之上的畫面再也看不見了。
那幾位術師努力的又想召喚出光幕,無果,均以失敗告終。幾人只好折身回來。
“什么情況?”有人問著術師。
“國師和那位來人的神通太強,那里現在窺探不了,無能為力。”
所有人就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這里,看著天空之上,具體情況不知道。
只能看見各種依稀的光芒透過云層,以及各種各樣的聲音從高空之上傳了下來。
又等了約莫小一會,動靜突然戛然而止,一道人影從云層穿越下來,朝摘星樓這邊飛來。
是齊甲清,去時什么樣,回時也什么樣,依舊一身青衣,依舊面色如常。
“國師如何?”李洵問了一句。
“無礙。”齊甲清輕輕的點了下頭,
“來客是誰?”李洵又問了一句。
齊甲清以密語傳音,只有李洵能聽到,“百越阿古力。我留不住他,已經走了。”
李洵雙眼微瞇,揮袖轉身,欲要下樓。
就在這時,一股黑霧從那些鬼修腳下涌出,瞬間彌漫住整個樓層。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黑霧瞬間成形,整個九樓變的陰森無比,仿若九幽鬼域,所有人在這一刻直接動彈不得,被黑霧緊緊裹住,生死不知。
包括還飄在天上的齊甲清亦是如此。
那些鬼修全都化作黑煙,最后沒入中間那唯一一人的身體里,強大且讓人絕望的氣息從這位鬼修的身體播散出去。
余乾心底涌上無限驚恐,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被黑霧包裹住了,他不知道這是什么,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這位鬼修好像使用了相當了不得的神通。這鬼霧眼瞅著要朝他的腦海涌去,這時,靈箓在腦中閃閃發亮,守護住這最后的清明。
身體還是動彈不得,余乾透過黑霧依稀能看到在場所有人都發生了這般變故,包括自己的寺卿和齊甲清他們。
他們可是三品和三品巔峰的高手啊!
這鬼修是他娘的什么來頭?余乾的心跌落了谷底。
今晚是捅了大佬窩嘛?
本以為齊甲清夠頂了,結果反手又來一個更牛逼的大佬。
可是很快,余乾心又提了起來,因為他看到李洵正安然無恙的站在那里,身上沒有半點黑霧,面無表情。
“不愧是齊王,定力倒是足,”這位鬼修走過去,站在李洵的對面,說了一句。
聲音傳入余乾的耳中,是個女子的聲音,給人一種相當清冷幽靜的感覺。
李洵淡定如常,視線稍稍巡視了一下四周,平靜的問著,“這黑霧是什么?”
女子興許是覺得身上的斗篷過于難受,直接摘了下來。她背對著余乾,所以后者看不清她的樣子。
就只能看見一個婀娜的背影和一頭烏青的長發。
“這是本座的鬼域。”女子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能把國師也禁錮住,你是二品鬼修?”李洵又問了一句。
“嗯。”女子點了下頭,“本座入二品不久。”
余乾恍然過來,怪不得剛才在樓下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覺得那些鬼修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原來真的就是一個大佬搞出來的。
也估計只有的二品大佬在事先搞出這么多分身調換身份,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鬼修里修為的最高的鬼王朕記得是三品境。”李洵說著。
“本座說了,入二品不久。”女子的聲音依舊清冷。
李洵點了下頭,指著周圍的人,道,“所以,你是殺了他們?”
女子搖了搖頭,“只是禁錮住他們,暫時斷絕他們對外界的感知和意識。”
李洵出奇的冷靜,帝王之氣展露無遺,他負著雙手,淡淡道,“說吧,找朕什么事。”
余乾心里一個咯噔,那是半點不敢動,更不敢發出任何異響。瞧這架勢,他們接下來要說的事肯定不簡單。
否則沒必要這么麻煩。要是讓這女鬼知道自己意識還清醒著,估計就要立馬狗帶了。
余乾努力的平穩著自己的呼吸心跳,變的和其他被禁錮住的人一般無二。
女子踱步走到欄桿處,看著下方依舊的守衛和萬鬼。摘星樓這邊的異常景象,顯然并沒有引起下面人的任何感知。
仿佛割裂開的兩個世界一般。
“你們大齊五年一次百鬼宴,名為大義,實則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這么多年,以我們鬼修為靈源。”女子淡淡的說了一句。
李洵也走到欄桿邊上,看著遠處漆黑的太安城,說著,“所以閣下是來替你們鬼族出頭的嘛。”
女子搖了搖頭,“本座沒那么多閑工夫,想跟你這個天子合作。”
“愿聞其詳。”李洵淡淡點頭。
“你也知道,修為到了我等這個地步,最終的歸宿就是去追尋那縹緲的一品,我需要去皇宮。”女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李洵面色如常,靜待女子的后續。
女子繼續道,“大齊皇宮建在龍脈之上,而你的大齊龍脈之下鎮壓的地方雖然鮮有人知,不巧,本座略知一二。”
李洵雙眼冰冷的看著對方,“閣下意欲何為?”
“本座要去那閉關。”女子淡淡說道。
李洵搖著頭,“朕雖為天子,但仍要守祖訓,閣下想去皇城禁地閉關,此事我不能答應。”
女子的神色開始冰冷起來,側過臉,淡淡的看著李洵。
于是這張側臉落在了偷窺的余乾的眼中,頓時驚為天人,雖有有些模糊,但是這份輪廓就足以證明這份驚心動魄的美麗。
冷如鉤月。
對于女子的殺意,李洵依舊目視前方,巋然不動。
女子雙眼瞇起,朝李洵伸過手去。
“阿彌陀佛。”
這時,一道佛音響起,如金陽刺破黑暗。
被黑霧固住的空如身上綻放著佛光,雙手合十,慈眉善目的一步晃到女子身側,枯手抓住對方的手腕。
“居士不可妄為。”
女子輕輕的收回手腕,瞥了眼空如,“你要攔我?”
空如雙手合十,溫吞的說著,“白馬寺身負守衛太安重任,還請居士理解。”
“你要是能破了我這鬼域,我就理解。”女子漠然說著。
“老衲冒犯了。”空如依舊保持著雙手合十的姿勢,他抬頭望去。
一道金色的巨大佛掌從天而降,攜帶天雷之威壓在鬼域之上,晃晃乎若仙人神通。女子構建起的鬼域世界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后者臉色一遍,雙手掐訣,更洶涌澎湃的靈力從身上噴薄而出,似是有萬般鬼靈同時撞擊在那佛掌之上。
看著眼前的景象,余乾只是覺得如泰山壓頂,目瞪口呆的看著。
這特么的還是人?
剛才齊甲清的對決就已經刷新了余乾的三觀,可是眼前的景象再次擊碎了。
不能用人這個字來稱呼二品境界的人了。
方才那女鬼說,她只是剛入二品,可是卻如此驚天動地,闊怕。
余乾的視線余光看著滿身佛光,叫人不能直視的空如,這一個,雙手合十,白色長眉的空如像極了佛陀。
原來,真正的高手竟是空如。
自己最開始的想象果然沒有錯,他真的是掃地僧!
這老家伙藏的可真是夠深的啊!
也怪不得這李洵如此自信,如此淡定,有空如的保護,他怕誰?
可是一個疑惑又涌上了余乾的心頭。空如,一個二品修為的天人,都還看不透李念香?
這融合功法有這么牛逼?
余乾心里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眼看佛掌越壓越下,旁邊的李洵突然出聲,“大師,停手吧。”
空如睜眼,輕輕的點了下頭,上方的佛掌化作星芒散去。劇烈震動也隨之停下,那位女子的臉色愈發漠然。
李洵卻看著對方,直接問道嗎,“還請閣下說出要去禁地的理由。”
“本座說了,閉關修煉。”女子負手而立,視線再次投向遠方。
“你方才說的合作我想聽聽。”李洵淡淡說著。
“閉關期間,自然會護佑你們宮廷,期間若有強敵來犯,本座亦可幫忙。”女子淡淡說道。
“閣下怎么稱呼?”李洵一副來了興趣的樣子。
女子沉吟一聲,“本座月華。”
“月華真人,朕又該如何信你?”李洵問著。
“我孤身一人入禁地,若有歹意,憑你齊王的能力,制住我不算難事。”月華淡淡說著,“大齊宮廷高手如云。又有白馬寺,國子監這等專克鬼修的大能修士。還擔心本座?”
“月華真人,二品境天下無幾,朕無法輕易制住你。”李洵搖頭說道。
“本座對你們家國間的爭端無任何興趣,不會插手任何事情,話擺在這,愿意信就信。”月華淡淡說道。
李洵瞇著眼看著這位鬼修,“朕也相信月華真人是個一心向道之人,否則,不會到了這般境界朕卻從未聽過。
此事容朕思量一些時間如何?月華真人可現在皇宮住下,事后與否朕都會給真人一個滿意的答復。”
月華瞥了眼李洵,輕輕的點了下頭,“可。”
隨后,月華右手輕揚,鬼域散去,光芒重新亮起,所有人身上的鬼霧全都散去,但卻都依舊杵在原地,閉目不醒。
“半刻鐘之后,自會醒來。”月華淡淡的說了一句。
“他們會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嘛?”李洵問著。
月華搖著頭。“不會,齊王放心。本座心里有數,我們之間的合作,不傳外耳。”
“極好。”李洵笑著點著頭。
無論如何,鬼族和人族這么些年下來,雖說不是你死我活,但合作這種事少之又少。
關鍵的是,一個二品鬼修和大齊合作,這意味著什么。要是傳了出去,落在有心人的耳中,后果其實還是相當麻煩的。
二品作為最頂尖的戰力,每一位二品修士,哪怕是初入二品的修士都相當于一件國器。
一個國家這種最尖端的戰力也一定程度上代表著實力。
這就是在這個修行相對遲滯的年代里,國家力量和個人實力所構建起來的微妙平衡。
人可敵國的時代終究已經過去了。
現在這種國家和頂尖修士所形成的共存合作模式不算罕見。
所以,像月華這種二品修士到了任何一個勢力或者國家里,都能得到最極端的尊重。
因為他們這種超凡的實力很多時候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所以李洵希望能和這位鬼修構建起合作,又不希望被人知道。底牌在沒有亮出來的時候才是最有保障力的。
“本座有個不情之請。”月華淡淡出聲。
“真人請講。”李洵點著頭。
月華說道,“本座雖不知道,齊王為何每五年就要大量的鬼修靈源。在此,想請齊王給鬼族留些香火。
我雖對這些事情不關心,但畢竟出身鬼族,早年間也受過不少族人的恩惠。靈源一事,我會想辦法弄些其它渠道填補。”
“那就依真人所言。”李洵輕輕笑著,點著頭,“另外真人放心,涸澤而漁的事,大齊也不會做。
我們要的靈源多是沒什么潛力的鬼修,不影響你們鬼族大計。”
月華頷首,繼而突然伸手,一縷黑芒從其指尖延伸出去,落在地上一個男人的身體之上,將他們提溜過來放在李洵身前。
“這人,體內有南疆血蠱。”
李洵雙眼微瞇,“多謝。”
“明日,我會入宮,靜候齊王決策。”
說完,月華衣袍飛舞,再次幻化出十來位和來時無二的鬼修,她本人則直接化作一縷青煙消散離去。
余乾心里涌上僥幸,在靈箓的庇佑下,二品境界的大佬都沒有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你有神功,我有外掛。
靈箓賽高!!
稍頃,背負雙手的李洵淡淡的問了一句,“走了嘛?”
“走了。”樸實無華的空如雙手合十。
“這些鬼修是什么存在。”李洵眼角余光看著月華留下的那些鬼修。
空如定睛望去,而后道,“無自我意識的靈體,應該是月華居士幻化出來的傀儡鬼體。陛下無須擔憂。”
說著,空如右手一揮,一道佛光金罩倒扣住這些鬼體,隔絕他們的外界感知。
李洵看著金罩下面的那些鬼體,問道,“這次鬼宴,我邀請的那些鬼王是一個都沒來是吧?”
“是的,這些都是月華居士的傀儡,看樣子都被頂替了。”空如回了一句。
“你覺得那些鬼王是被動被頂替的,還是絕對聽從月華的吩咐?”李洵問出了一個大局觀的問題。
他在擔憂這月華是真的不諳世事的,一心修煉的苦修之士,還是純粹的鬼族里的隱藏王者。
若是后者的話,那她的目的就絕非這么簡單。
“老衲倒是不好揣測。”空如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