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覺得紀成的言語苛刻,所有人都保持安靜且默契的排著隊領取白色絲帶,然后綁在自己的手臂上。
余乾見狀,亦是上前拿了兩條過來。和公孫嫣一起綁在右臂上。
等所有人都綁好白色絲帶。紀成才自己也綁起來。他綁了兩條,一條系在手臂上,一條系在帽子上。
而后他環顧眾人,繼續淡淡說道,“從今天起,我是戊部部長。我不管你們每個人在想什么。
不爽的埋在心里,有疑問的埋在心里,覺得我配不上的也埋在心里。我不允許戊部出現這種無聊的情況 違者逐出大理寺,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說到這,紀成頓了一下,視線巡視了眾人一圈,而后才繼續說道,“我來戊部不是為了升官,不是為了發財。
只有一個目的,替顧老報仇,替顧老找回公道。
陛下雖然已經下旨將朱宸斬首,但是人被轉移到了刑部。為了保證刑部不暗中配合南陽的人放了朱宸。
從今天起,我將帶隊,所有戊部的人都跟我守住刑部的外圍,日夜不綴。直到確定朱宸斬首。
期間,任何有關朱宸的風吹草動,皆可先斬后奏。務必保證朱宸不能活著走出太安。
至于這幾天部里的事情我會全部推掉,推不掉的,我會讓別的部先幫襯一下。
所有人這幾天只有一件事,死守刑部、”
紀成的話音剛落,那些人無不動容,其中一位直接問道,“部長,這么做,要是讓寺里知道了,恐怕對你.”
紀成直接擺手,“我說了,我來這不是為了升官發財。
我現在剛上任,就算寺里要撤了我,那也得走流程,幾天時間夠了。這幾天,我還是戊部的部長。
按照大理寺規則,你們只需要聽我這個部長的命令即可。就算寺卿大人讓你們停手,你們也不許停手。
一切責任推到我這邊,就說這是我紀某的死命令,明白?”
這些人紛紛對視,不約而同的直接被紀成這番話折服。事關顧清遠,他們又怎么可能做到不支持。
肯定是無條件的愿意讓紀成帶他們保證這個公道。
所有人紛紛抱拳領命,“謹遵部長命令。”
而后,其中一位司長又問道,“部長,我們得尋個恰當的理由,有理由才好跟刑部那邊扯皮。”
紀成點著頭,道,“等會去死牢里摘幾個八九品實力的死刑犯出來,斬了,分散丟到刑部附近。以修士命案的名頭暫時封住刑部的外圍。
這樣的案子足夠讓刑部往上面走流程一些時間了。我們只要保證這兩天能順利,其他不管。”
“是。”所有人再次領命。
“給你們一刻鐘時間,立刻回去集結所有人過來,集結完畢就立即出發。”紀成面無表情的吩咐道。
“是。”十二位司長直接離去喊人,然后準備各種東西。畢竟有可能會有戰斗,必要的手段要準備好。
等這些司長都離開后,紀成這才走到余乾跟前,對公孫嫣道,“部長,這幾天,戊部的案子可能要拜托一下丁部了。”
“嗯,知道了,伱小心行事。”公孫嫣并未說什么勸阻的話,只是答應了紀成的請求。
很快,戊部的大部分人員都集合完畢,由紀成帶頭就這么浩浩湯湯的朝刑部而去。
余乾看著他們,不由得有些感慨紀成的果決。這一點不像自己之前在丁酉司待的時候的紀成。
此時的紀成霸氣側漏。
璀璨前途不及大丈夫心中的三兩情義。
有了戊部的值守,加上巫汐那邊的暗哨,這朱宸能跑路的概率就更低了。
“我先回去協調一下這幾天的工作安排了,否則戊部的案子積壓過來不太好弄。”公孫嫣也說了一句,就先回丁部協調去了。
余乾目送阿姨離去之后,本人則是朝英靈堂的方向走去,他要給顧清遠守夜。
大理寺英靈堂,褚崢如往常一樣,獨自一人在那擦拭著那些靈牌。
這時,一人走進來將戊部的情況悉數告知。紀成一上任就帶著戊部全體執事去圍了刑部的外圍。
褚崢只是靜靜的聽著,最后只是說了一句,“知道了,之后刑部若來人溝通就按程序走吧。不過最近大理寺繁忙,讓刑部的人多理解一下。
至于戊部那邊,這幾天就把他們轄區的案件多協調給其他部。最后,寺內通報一次紀成的擅自行為。”
“是。”來人領命退下。
褚崢端起桌上的一個燭臺,轉身到屋內后側位置,這是一面樸舊的青色墻壁。
褚崢在一處隱蔽的位置輕輕叩擊兩下,墻上一道暗門徐徐打開。褚崢拿著燭臺就走進這門后的黑暗中去。
這是一條十分幽深的向下階梯,階梯彎折盤旋,兩側墻壁滲著水珠,長著青苔,很是潮濕。
褚崢就這么一直往下走去,手中的燭火輕輕搖晃,成為這黑暗中的唯一亮源、
小一會之后,褚崢才走到階梯底部,底下倒也透亮,點著不少燭火。褚崢將手中的燭臺放在地上,然后步入這個不大不小的空間中。
這里是一處洞府的模樣,除了兩側的燭火,這里再無其他任何裝飾,裸露的巖石墻壁都是未經任何粉飾的。
只有正中間擺著一個蒲團,上面盤膝枯坐著一位閉目的干瘦老人。
老人穿著一件簡單的麻衣,頭上的白發干枯凌亂的披著,神態掛滿了歲月遺留下來的痕跡,但是那張臉倒顯的年輕,半點老態沒有,反而紅潤異常。
老人聽見褚崢下來的動靜,睜開眼睛,看著對方,卻并未言語。
“見過柯長老。”褚崢朝老人拱手作揖,言語態度都透露著尊敬。
很明顯,眼前這位老人地位不俗,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老人姓柯名鎮邦,是大理寺長老院的大長老,五十年前的甲部部長,后來一心求道,入了長老院專心修行。
三十年前,修為到三品巔峰,便在此處閉關。枯坐五年,入二品天人境。成為大理寺當世唯一二品天人境界。
是大理寺的定海神針。
此后二十五年便繼續枯坐此地尋求大道,除了偶爾外出云游,或者大理寺的關鍵大事,否則從不出關。
“坐。”柯鎮邦指著自己對面的那個蒲團說著。
許是經年不怎么說話,聲音此刻聽著像是拉鋸一樣的摩擦出來的沙啞。
褚崢盤膝坐下。
“什么事。”柯鎮邦再次問著。
“寺里出了個天賦驚絕的年輕人。”褚崢說著。
“比上次說的那位九寸丹海的年輕人還要好?”
“我說的就是他,余乾。”
于是,柯鎮邦眼神不善的看著褚崢,覺得對方來找自己尋開心。這種事用你跟我說兩遍?
“他現在四品巔峰修為了。”褚崢繼續道。
柯鎮邦表情一頓,而后陷入回憶,“我記得上次你說過他是六品境?多久來著?”
“一個多月前。”褚崢繼續回道。
“你莫不是在唬我?”柯鎮邦一臉懷疑的看著褚崢。
“事實正是如此,他在玄境有奇遇。”褚崢回道,“他現年不足二十歲,已然是四品巔峰境。”
柯鎮邦再次頓了下來,而后問道,“你想把他當做寺卿來培養。”
“是,也不是。”褚崢回道,“我倒是不希望他外事纏身,希望他能繼續尋求大道成為大理寺的頂梁柱。
但是也希望他能接班,他對大理寺的歸屬感還差點,需要這些實權職位的歷練。
我這一輩的人能入二品天人境的可以說是沒有了。年輕一輩中有這樣天賦的也不多,白行簡勉強算一個。
剩下的最大可能就是余乾了。以他的天賦,我相信完全可以接替您老的班。”
“我知道了。”柯鎮邦點著頭,“我會去找他一趟,他現在有師父嘛?”
“沒有。”
“趕巧。”柯鎮邦笑道,“那倒是可以當我的弟子。我求道一生,倒也未曾收過弟子。”
“我就是這么想的。”褚崢很是贊同的點著頭,“余乾現在是最有望能突破到二品天人境的人。
在柯長老你百年之后能扛起大理寺的大纛。”
“混賬,老夫少說還能茍活數十年,至少會走在你后面。你慌什么?”柯鎮邦神色一板,很是沒好氣。
褚崢抱拳告罪一聲道,“是有點慌。就想柯長老你必須用心教他,否則大理寺的二品境界的修士要是出了斷層,那對大理寺而言將會是最不好的事情。”
柯鎮邦沉默下來,而后說著,“其實以你的修行毅力,未嘗不是沒有機會入這二品境。
修為到了你這個地步,入二品就不僅僅是看天賦了,更是看你的道心、
這么多年,你一直勞心于大理寺的事情,變相的耽擱了你自己的修煉。”
褚崢輕輕一笑,“沒辦法,答應過老寺卿了,這個擔子我必須要挑好。當時他更看好清遠的。
可是清遠出了點岔子,導致修為停滯。反而是讓我這個天賦遠不如清遠的得了便宜、
老寺卿的大恩我無以為報,所以他走前的囑咐我必須要做好。
能不能入二品境對我來講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得先把大理寺的事情給捋清楚。”
柯鎮邦沉默下來,稍稍嘆息一聲。
其實嚴格來講,他也算是得了大理寺類似于褚崢這樣的人的濟。若是沒有他們分神去打理大理寺。
又何來他自己這般無所牽掛,不擔心修煉資源,專心尋求大道的機會。
一切都算是彼此相輔相成。
柯鎮邦徐徐說道,“話雖如此,但你現在還不算太老,盡量在三五內將寺里的擔子交出去。之后,再去游歷閉關。十載之內,你或許真的能成。
畢竟若論修煉的堅毅之心,我還未見過比你強的。你修行天賦普通,卻能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這。
就已經超過了世上絕大部分的所謂天才。想入二品就要看道心,你現在在這方面就是最有可能的。”
褚崢笑道,“行,我知道了。過個三五年,我也閑云野鶴去了。入二品畢竟也能像長老你一樣多活個數十年。
當個王八沒什么不好的。”
“你再罵?”柯鎮邦臉色難看了起來。
褚崢再次輕輕一笑,朝對方抱拳致歉。再說下去,他很有可能被打。
柯鎮邦臉色稍稍緩和下來,繼續道,“行了,我知道了。余乾我會好好教導的,你不是說他歸屬感不夠嘛?
打幾頓就好了。”
褚崢臉色一黑,“十九歲的年輕人說打就打,小心以后他境界上去,反手對你這個老人拳打腳踢。”
柯鎮邦一怔,陷入了思索的模樣,“你說的倒也不無道理。你是不是現在就抱著這個心思?”
“沒有,絕對沒有。”褚崢當即否認。
“行了,沒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我收下尾就出關了,剛好想出去緩些日子。”柯鎮邦很是不耐煩的擺擺手。
褚崢卻并沒有想走的意思,而是繼續問道,“柯長老,你去年曾去過南疆和南陽游歷,可知道那邊是否有二品天人境界的高手?”
柯鎮邦點著頭,“南疆在前幾個年頭有位三品境界的修士去了蠱仙洞,聽說成功出來了。
據以往來看,這位估計大概率能進二品境界。當時也沒去找這位交流。南陽的話,據我所知是沒有本土的二品天人修士。
不過當時從我一個好友那邊聽說有位他國的二品邪修現在南陽那邊。”
聽見這個消息,褚崢眉頭微蹙,“他國邪修為何會在南陽落足?修為到了這個境界不會囿于個別勢力的影響吧?”
“這倒也不清楚。只說是那位南陽王在境內劃撥了一塊地盤給那位邪修,把整個轄區內的死刑犯全都送到那里去供奉這位邪修。
這邪修以血氣為食,所以南陽王的這個行為對他而言卻是是不錯的,暫時在南陽修行也正常。當然,我也只是聽好友隨口提及,真假不知。”
褚崢眉頭愈發緊蹙,“這樣的話,倒可能有麻煩了。”
“什么麻煩?你問這些干嘛?”柯鎮邦不解的問著。
“前些天的玄境出了點問題。”褚崢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一下。
“這么大的事情為什么不早說?”柯鎮邦的臉色肅然下來。“清遠已經走了?”
“嗯。”
柯鎮邦沉默半晌,而后問道,“所以你是怕南陽王那邊來人搗亂是吧。”
“嗯。”
“我知道了,我會盯著,若是萬一南陽那邊會來二品修士,我出手。”柯鎮邦直接說道,而后又道。
“陛下那邊,我去說一趟吧。”
褚崢臉上布滿滄桑之意,搖了搖頭,“不用了,這邊都暫時處理好了。你身份畢竟特殊,這種小事再露面解決不太好。
行了,我也沒事了,先走了。不打擾你了。”
說著,褚崢就起身端著自己的那個燭臺緩緩的順著原路返回。
柯鎮邦默默的看著褚崢的背影。
回到地面之上,褚崢將燭臺放回的原位的時候瞧見余乾正閉目養神的坐在顧清遠的遺體旁邊。
顧清遠的身上依舊蓋著白布,余乾并未去挪動。
褚崢也走了過去,在余乾身側坐下。后者睜眼對褚崢頷首示意。褚崢并未多說什么,只是輕輕的拍了拍余乾的肩膀,然后便離去了,將余乾一人留在這英靈堂之內。
雖然褚崢和顧清遠是數十年的好友,但是守靈他還是不適合的。
周圍再次陷入安靜后,余乾繼續閉上雙眼,身板筆挺的坐在那。
時間就這樣靜靜流逝,直到凌晨的時候,心神歸一的余乾若有若無的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他趕緊睜開雙眼,然后就有些驚愕在那。
只見一位披頭散發,一身素色麻衣的干瘦老者就這么直勾勾的看著自己。若非對方那紅潤的臉色,余乾非得以為是撞鬼了不可。
這絕對是個大修士。
以余乾現在的實力卻絲毫感覺不到對方修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對方大概率是二品天人。
身上又沒穿大理寺的衣服,哪里冒出來這么強的老頭?
“你就是余乾?”柯鎮邦上下掃視著余乾,眼神犀利。
余乾心中一凜,仙靈之力瞬間驅使神府中的飛劍,蓄勢待發,臉色卻平靜的問著,“是我,敢問前輩是誰?”
“咦?好銳的氣勢,這霸道的罡勁,你是劍修?”柯鎮邦看著余乾身上那極是隱晦的絲絲縷縷的霸道劍意,不由得有些意外。
這么銳意十足的劍意他柯鎮邦也幾乎沒有見過,他認識不少劍修,卻沒有一個人的劍氣能像余乾這樣給自己些許壓力之感。
這特么是四品?
這特么是十九歲?
這還讓我怎么教,我沒東西教了啊。柯鎮邦有些無語的看著余乾。
見對方竟然能直接點出這點,余乾確定下來對方鐵定是二品天人了。而這里畢竟是大理寺的英靈堂,突然這么個大修士。那大概率就是大理寺的高人。
但是余乾沒有放松警惕,只是抱拳問道,“前輩可是大理寺的人。”
“警惕性不錯,人也不傻。”柯鎮邦稍稍的點了下頭,而后仰著自信的頭顱,“老夫柯鎮邦,之前是甲部部長,現為長老院大長老。
大理寺唯一一位二品修士。”
(今天很忙,少了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