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誰,怎會如此眼熟?
刑厲呆愣,他和名為接引的禿驢素未謀面,心念感應間卻有一股難以言表的熟悉。
說不清,道不明,好似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而且,對方居然一口氣報出了他的真名。
這怎么可能,難道他…
刑厲眼眸驟縮,腦海中蹦出一個名字,震驚到目瞪狗呆,不可置信道:“你,你…你是…”
“桀桀桀,你果然知道。”
陸東笑容冷漠,還行,廢是廢了一些,至少腦子還夠用。
“你是陸北!”
不只是陸東,借出肉身的古宗塵都沉默了。
在秘境開啟之前,小和尚篝火前誦讀經書,獨立世外,沒有打擾任何人,也沒有去爭搶墨字令牌。
一本佛經、一堆篝火、一個喋喋不休的陸東,樂得心安滿足。
他不爭,有的是人爭,名為接引的魔修見古宗塵一臉淡定,分明是有了萬全把握,仗著修為高要搶奪令牌。
一巴掌過后,古宗塵順勢換了個馬甲,以接引的身形容貌走入秘境。
陸東出言,好說歹說,可算說服古宗塵,借肉身和陸西一見。
原意是趁陸西尚且弱小,吞噬強化自身,古宗塵不同意,只好退而求次。
結盟!
東西結盟,共抗南北。
在陸東的計劃里,陸北也是敵人。
扳倒天魔境的主人陸南之后,陸北便是頭號大敵,不死不休。
陸南的強大令人無法理解,毀天滅地只在一念之間,陸東對小和尚有著十足信心,可小和尚實在太年輕了,還是個孩子,音輕體柔承不起主力的重擔,所以驅北逐南是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等陸南掛了,陸北重傷不治,他陸東上位,聯手陸西斬殺萬惡之源陸北。
最后,他再把陸西吞了。
既是計劃也是命運,在陸東看來,東南西北,他排在頭位已經說明了一切。
萬萬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陸西不僅修為廢,腦子也廢,徹頭徹尾一個廢物。
沒救了!
察覺到古宗塵的嫌棄,陸東整個魔都不好了,天可憐見,想他們東南北哪個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偏偏混進來陸西這么個異類。
風評都被帶歪了!
陸東域外天魔的惡名慘遭洗白,被古宗塵調侃和陸西一路貨色,似這等智障天魔,放著不管也干不出傷天害理的壞事,大怒之下,狠狠一個大逼兜子甩了出去。
黑風呼嘯,黑色雷霆疾走。
黑云滾動,遮天魔掌撕開天幕,強橫意志充斥天地,轟隆隆宣泄無邊魔威。
一襲紫光迎面而上,化作陰陽兩色道韻,偏轉黑色佛掌臨空朝釋吾打去。
景心無。
打狗還須看主人,她養的狗,只有她能打,誰來了都不行。
“不知死活的小娘皮,憑你也想攔本座?”
“禿驢廢話真多,有什么能耐使出來便是!”景心無寸步不讓。
“阿彌陀佛,降妖伏魔功在千秋,接引禪師無需和魔女口舌相爭,老衲來助你一臂之力。”丑面佛釋吾甩動僧袍而來。
強敵當面,敵眾我寡。
換作往常,景心無二話不說扭頭就走,今天小黑臉蒙了心智,想都沒想分化一陰一陽兩道身軀。
女身柔媚,氣質婉約,身形容貌皆是萬里挑一。
男身陽剛,面如刀刻身軀凜凜,完美到無可挑剔。
陰陽雙身聯袂,衍化太極陰陽道圖在天地間緩緩鋪開。
此圖遮天蔽日,廣袤無垠,牽連虛空亦無處躲藏,凡修士入此陣圖,皆陰陽顛倒、生死逆亂,五行更是渾渾噩噩不成形狀。
“小道爾!”
陸東抬手拍在腦門,金輪綻開無量佛光,驅散陰陽兩色,護住金身萬般周全。
他一步踏出,金光縱地,五指捏做拳印,轟然砸向景心無的男身。
另一邊,釋吾呼呵佛號,和景心無的女身戰在一處。
“可惡,北狗居然這么厲害!”
下方,刑厲臉色難看,但他依舊不服,只是默默退后二里地,加速煉化法寶。
快一點!
再快一點!
刑厲沒有逃走,暗道晦氣,懷疑自己真的對太師祖動情了。
道理簡單。
真正的陸北現身了!
那天和景心無眉來眼去的小白臉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合體期,他之所以看對方不爽,沒由來一陣心煩意亂,恨不得弄死對方,是因為占有欲作祟,他喜歡上景心無,見不得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勾搭小白臉。
別說噼噼啪啪,眼神交流都不行。
事實勝于雄辯,刑厲找不到借口,驚訝于不近女色的自己,居然會對爐鼎動了真感情。
“嘶嘶嘶————”
“原來本座還留有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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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是東西首次碰頭,兩個魔頭在誕生之初被陸南扔出天魔界,分別跌落雄楚和極西之地,相隔一個昆侖山脈,彼此從未相見。
最開始的時候,雙方并不清楚對方的存在,僅是朦朧之中些許感應,猜測會有這么一個人物。
陸東徹底確認陸西的存在,是通過陸南和陸北之口。
陸北:真雞兒廢,狗都不要。
陸南:廢物!
刑厲至今無法確認陸東的真實性,強迫癥,東南西北少一個都不行,勉強說服自己有這么一個東西。
至于陸東魔在何處,奪舍了誰,長什么樣,他持保留意見,不予置評。
反正他殺陸北如探囊取物,有沒有陸東無所謂。
轟隆隆————
黑暗潮汐驚爆,狂暴沖擊橫掃天地,滌蕩無邊氣浪,切割空間犁開一道道黑色裂痕。
四道身影殺至虛空,陸東借古宗塵的肉身大殺四方,小小一個景心無,且只有一半男身,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哪怕景心無有陰陽大陣加持,在陸東面前也毫無還手之力,勉強抵擋幾招,之后便全程挨揍。
“噗———”
男身受損,女身亦有感應。
景心無駭然看向‘接引禪師’,震恐于此獠百年不見,修為竟如此高絕。
就在這時,丑面佛釋吾一掌推開阿鼻地獄,隱匿氣息的同時,傳音景心無。
咱倆結盟吧!
釋吾仍舊惦記著加入神秘勢力,他不想和景心無徹底翻臉,借‘接引’攪局只為施加壓力。
眼下壓力太大,大到他望而卻步,果斷送上人情。
兩人聯手擊殺接引,景心無受他救命之恩,推薦他加入神秘勢力,以后再有秘境和長生機緣,定要分他一杯羹。
景心無不作他想,果斷點頭同意。
霎時間,二對二的局面變成三打一,釋吾、景心無的男身和女身同時圍住陸東。
“若非景施主提醒,老衲險些被騙,你不是接引禪師,魔念深重絕非出家人,速速道來,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假冒老衲摯友?”
釋吾義正辭嚴呵斥,不等陸東作答,搖頭落淚:“罷了罷了,施主不說,老衲也能猜到,可憐接引老友一生向善,從不敢做下殺生惡孽,竟被你這魔頭殘忍殺害,還打著他的名頭四處作惡,死后也名節不保。”
老和尚先手,穩了穩道德制高點,而后表示出家人心善,見不得這個,翻手一掌拍出,欲行降妖伏魔之大義,也好祭奠老友在天之靈。
殊不知,此舉正中陸東下懷,他等這一刻好久了。
“小和尚睜大眼睛看清楚,是他們人多欺負人少,本座為求自保才施以狠手!”
陸東仰天大笑,雙臂振起滔天魔焰,濃郁黑暗滾滾鋪開,百丈身影踏足世間,佛魔一體,端的無限囂張。
大魔神雙臂四面,背負黑暗金輪,寶光琉璃變作魔光琉璃,以慈、悲、喜、舍面對世人,望之是佛,望亦是魔。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我魔慈悲————”
在景心無和釋吾驚駭欲死的注視下,大魔神寶相莊嚴,合十胸前的雙手錯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無邊意志隨著黑光一并綻開。
普度眾生。
魔威塌天陷地,僅僅一個照面,景心無的陰陽雙身便被震爆,神通一破,上承天下接地的陰陽陣圖跟著蕩然無存。
她退回女子本來樣貌,左手托起一面陰陽寶鏡,右手扣住大小如意的金鐲,兩件大乘期級別的法寶神光瀲滟。
釋吾口吐金血,十二顆舍利擋下強勢一擊,此刻殘破大半,他心疼將其吞入腹中,翻手取出一個缽盂。
護身袈裟徐徐展開,上繪阿鼻地獄,融入虛空后,招來一方赤紅色血獄。
地獄蒼茫起伏,無量無際。
有浮屠,有寶寺,有惡鬼僧人敲鐘,亦有羅剎鬼母艷麗無雙。
“虛妄。”
陸東嗤之以鼻,慈悲兩相面孔看向阿鼻地獄,五指并掌緩緩推平。
無邊意志轟壓而下,五根肉指顛倒乾坤,以大法力逆虛為實,于阿鼻地獄上空落下一座萬萬里之遙的五指山。
天崩地陷,地獄應聲破碎,成千上萬惡鬼僧人和羅剎鬼母嘶聲尖嘯,被魔光掃去血氣,轉瞬變作一個個剔透靈體。
你這個丑和尚,膽敢祭煉生魂為惡鬼?
你死了,小和尚容不得你!
陸東大喜,堂堂域外天魔,成天吃齋念佛,許久沒有殺生,饞得口水都要自產自銷,見此情景如何能忍,當即一聲慈悲,口念六字箴言,雙手托起虛空緩緩合并。
一方世界無限縮小,坍塌的空間支離破碎,阿鼻地獄被陸東握于雙手之間,隨兩只手掌合攏,這方世界徹底湮滅。
陸東是懂古宗塵的,知道小和尚這也無所謂,那也無所謂,但有些事情絕不會順著他。
生殺善惡!
他取出三十六件大乘期法寶之一的金盂,收走成千上萬條無辜生靈,慈悲兩相念誦往生咒的同時,悲喜兩相一指點出,探破虛空朝釋吾碾壓而下。
天生佛子的一粒沙,落在尋常大乘期眼中便是一方恢弘世界。
在丑面佛釋吾眼中,肉指好似天柱,晶瑩剔透承載無量魔光,魔威縱橫不可阻擋,根本就不是人間該存在的力量。
他一邊苦苦哀求,一邊祭起缽盂抵擋,試圖演化一方世界來抵御一粒沙的侵蝕。
指落,缽盂碎,釋吾血肉皮囊炸開。
元神逃入袈裟,寄宿支離破碎的阿鼻地獄。
紅光之中,黑白兩色游魚轉動,在阿鼻地獄的深處,竟有一座道修才能蘊養的轉生靈泉。
逆死而生,陰陽不盡,元神不滅。
一尊紅發赤鬼振臂而出,袒露在外的肌肉線條充斥毀滅性力道,雙手撐天咆哮,接下好似天柱一般的手指。
一蓬血霧炸開,肉指碾碎最后的阿鼻地獄,連同靈泉,以及釋吾的元神一并抹除。
兩件大乘期法寶亦然,隨釋吾的元神化作齏粉,徹底消失在天地之中。
景心無花容失色,腦瓜子嗡嗡的,全無斗志。
怎會如此,極西之地并無這號魔頭,他不可能是朱雀,難道是那位神秘莫測的玄武?
刑厲:(;)
原來我北哥這么厲害!
早說啊,早說他至于奮斗到今天嗎!
刑厲一面懵逼,雙目無神,神游天外,強烈的沖擊下,只覺魔生再無盼頭。
眼前閃過白花花的跑馬燈,師姐師妹、師伯師叔、師尊宗主…
那是他奮斗過的戰場。
忍辱負重受盡壓榨,崛起于微末,腳踏實地從師姐胯下開始,一路干到了太師祖胯下,各般辛酸苦楚無處訴說。
原以為自己翻身做主站了起來,拳打陸南,腳踢陸東指日可待,萬萬沒想到,別說站起來,他跳起來也摸不到陸北的膝蓋。
不對!
他還有未來!
今天不如,不代表以后不如,笑到最后的才是真英雄。
兩年忍了,再忍兩百年又有何妨,且讓陸北再囂張幾天,日后定不與他善罷甘休。
掩月合歡宗的屢敗屢戰,除了讓刑厲養成了厭惡女色的好習慣,還打熬出了永不挫敗的強大內心,承認之前是他太大聲,這就遵從本心,返回山門再練二百年。
事不宜遲,趕緊跑!
景心無咯血摔下,倒在刑厲腳邊,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陸東面無表情站在了前方。
內心戲太多,現在跑已經來不及了。
陸東遺憾看著景心無,他倒是想一巴掌將其拍死,見點血樂呵一下,但古宗塵不同意,釋吾罪無可赦,死就死了,景心無暫時沒有罪不容誅的證據,暫且留下一命。
“桀桀桀桀————”
“陸北!!”
刑厲咬牙切齒:“今天栽在你手里算本座倒霉,但你別得意太早,死了我還有陸東,他已修至無上境界,遲早會來取你狗命!”
陸東:“…”
古宗塵:“…”
“是不是怕了?”
刑厲眉角落汗,繼續道:“本座和你做一筆交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把陸東的弱點告訴你,還有陸南,他才是最可怕的魔念。”
陸東:“…”
沒什么想法,懷疑陸北在修煉斬魔經的時候,精華都給了他和陸南,斬到最后肚子里壞水不夠用,才拉出陸西這么一個殘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