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齊瀾長久沉默,不知是在心疼自己,還是心疼武周的江山社稷。
可能兩者皆有。
“表姐,快說說,這位堂姐在西王府家庭地位如何,能賣多少錢?”陸北催促道。
“你來真的?”
朱齊瀾沒有直接回答,轉而提醒道:“囚禁或綁架皇親國戚是重罪,堂姐王室中人,你最好叁思后行。”
“無妨,卑職身為皇極宗統領,和皇室作對是卑職分內之事。”
這時候你不說忠君愛國了。
朱齊瀾嘆了口氣,看著深受重傷的朱齊明,心頭頗為憐惜,語氣一軟:“陸北,堂姐曾于我有恩,你若只是求財,把人留下,我出錢便是。”
“大統領,此獠刺殺玄陰司紫衛,意圖謀反,論罪當誅全族。陸某身為天子親兵,愿為陛下赴湯蹈火,無權也不可能將她移交皇極宗。”
你又忠君愛國了?
朱齊瀾一陣無語,狠狠瞪了陸北一眼:“把人留下,不然你就留下!”
“表姐,你為了一個女人和我翻臉?”
陸北抬手捂臉,眼中滿是委屈:“她哪里好了,不就胸口有點肉嗎,你擦亮眼睛看清楚,除此之外她一點長處都沒有。”
一般情況下,遇到這種不著調的貨色,朱齊瀾基本提刀就砍,絕無二話。
但顯然,陸北不一般。
她壓了壓不住顫抖的眉間,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和死人一般見識,叮囑道:“此前陛下削藩,已經觸及到了諸多權貴的底線,你若再生事端,或許他們不敢對陛下怎樣,但對你…就沒那么多顧慮了。”
笑死,等他們找上門,陸某人都合體了!
陸北微微撇嘴,點頭表示朱齊瀾說得都對,拍著胸脯表示,此行只求一個說法,索要億丟丟精神損失費,絕不會搞出什么大場面。
對于這個保證,朱齊瀾一個字也不信,但見陸北態度堅定,全無一絲讓步的可能,只得將西王府的情況說了一遍。
西王朱家封地獻州西王郡,八百年治理勤懇,族人修行刻苦,不為榮華富貴所腐,和只知道撈錢干飯的東王朱家形成了鮮明對比。
單是這一點,不禁讓人懷疑,東王府是否有哪一代王妃懷錯了別人家的孩子。
西王郡治下數個修行山門家族,或是西王府扶持,或是有姻親關系,輻射周邊,關系網龐大,在獻州掌控著一股頗為不俗的勢力。
好比這一代西王朱齊可,少年時拜入天劍宗修行。
因世俗的身份,朱齊可沒能成為內門弟子,但有錢人家的少爺到哪都不缺朋友,在他的大撒幣攻勢下,不僅和眾多師兄師姐關系不錯,還博得一位師姐歡心,娶美嬌娘為正妻。
后來,朱齊可成為西王,這位師姐順理成章晉級西王妃。
聽到這,陸北感覺哪里不對,插嘴道:“西王府常年經營勢力,蹦跶這么歡實,就不怕京師有點小意見?”
“本就是京師的意思,西王府奉命行事罷了。”
朱齊瀾解釋起來,武周剛建國的時候,皇極宗遠沒有現在的權勢,皇室影響力不足,政令很難走出京師。
先帝深信自家兄弟,許以大量權柄,讓他們自由發揮,各自組建勢力拱衛京師。
在當時,這一政策沒有任何問題,極大程度上鞏固了皇權的穩定。
隨著皇極宗的飛速崛起,皇室影響力擴大,和藩王手中的權力沖突,削藩便不可避免提上日程。
當時負責抄家的是皇極宗,油水管夠,撈錢很是賣力。
幾次削藩過后,北王府一蹶不振,東王府躺平撈錢,唯有西王府借人脈關系挺過了一波又一波的打壓。
同一時間,皇極宗的屁股漸漸歪向旁邊,皇室另起玄陰司,以權柄重疊制衡皇極宗,一改政策,再次扶植各地權貴藩王。
比如拉攏修仙家族,比如對修行山門減稅、允許修士帶藝從軍…
再后來,玄陰司和皇極宗難分彼此,皇權又一次穩固,削藩隨之而來。
總而言之,政治就是妥協,政策隨時代而變。
西王府有如今的局面,是受時代影響,面對皇室最新的削藩手段,想盡一切辦法壯大自己。
好比這次派人行刺狐叁、狐四,本質上而言,不過是一種表達不滿,發出自己的聲音罷了。
俗稱,抗議。
說起來,西王府對皇室的態度極其恭謙,至少表面工作做得很好。
舉個例子,老皇帝執政時間并不長,傳位太子朱齊攸的時候,老西王胡須發白正值壯年,以防輩分高出皇室,果斷拋下權力貪念,將王位傳給了下一代。
“原來西王府也就表面光鮮,實則如履薄冰,溷得比我還慘。”
聽完朱齊瀾的分析,陸北恍然大悟,而后補充道:“表姐對政局眼光獨到,有沒有想過入朝為官,以你的財力,要不了多少年就是下一個帝師太傅。”
后半句話,朱齊瀾只當沒聽見,寬慰道:“你既然知道西王府不容易,索性做一次好人,把堂姐賣給我,西王府那邊,由我替你擺平,他們并不清楚你和…陛下的關系,說清楚了,以后沒人會為難你。”
“有道理,但我不想。”
陸北果斷搖頭:“西王府戰戰兢兢,在皇室的打壓下處處謹小慎微,這是標準的冤大頭,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陸某要是不來個雪中搶碳,和傻子有什么區別,這仙不修也罷!”
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朱齊瀾好話說盡,見陸北一點面子都不給,公主脾氣上來了,怒道:“那你就去要錢吧,我倒要看看,西王府不給錢,你能拿堂姐怎樣!”
“不怎樣,畢竟是自家親戚,我又不能真殺了她。”
陸北眉頭一挑:“但陸某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明年拿孩子威脅西王府,再不給錢,等孩子長大了,我帶兵為他奪了王位。”
朱齊瀾臉色鐵青,虞管家抬手捂嘴,掩住一聲驚呼。
陸北另取麻袋,將朱齊明塞進去,抬手扛在肩上,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你往哪摸呢!
朱齊瀾又氣又怒,憤而拍桌,揮手卷起狂風,關上書房大門。
沒別的意思,來都來了,走之前先雙修一次。
對于這種提議,陸北慣性點頭,扔掉手中麻袋,取出了雙玄寶圖,分列陰陽,罩住朱齊瀾的同時,將虞管家也裹了進去。
“趕時間,你們兩個一起上吧!”
雖說此雙修非彼雙修,但叁個人一起還是有些荒唐,虞管家主動退出,不敢和朱齊瀾爭搶。
陸北也不強求,開了個房間將朱齊瀾往里一扔,半盞茶后注入大量先天一炁。
因為量大管飽,朱齊瀾明顯有些撐著了,需要大量時間消化,短時間內無法結束閉關。
陸北找來躍躍欲試的虞管家,嚴厲拒絕了后者在泳池雙修的提議,草草了事后,帶著一節電池離開了長明府。
東王郡,玄陰司臨時衙門。
狐叁砰一聲甩出大量文件,撫了撫頭頂的染血紗布:“西王府的檔桉都在這了,你慢慢看,如果搞不定,為兄還是建議讓娘親出面。”
“干娘忙著保養青春,些許小事,讓她老人家出面,會顯得咱倆很無能。”
陸北飛快翻閱檔桉,指著墻角邊的麻袋:“看到了沒,西王府朱齊明,現任西王朱齊可的長姐,老值錢了。”
“妙啊!”
狐叁拍手叫好,打開麻袋上下審視一番,笑道:“西王府要是不給錢,為兄便受點委屈,明年綁了一大一小兩個人質去獻州,讓他西王府顏面掃地。”
“這委屈哪能大哥來,小弟受點累。”
“還是為兄來吧,我不怕吃苦的。”
“大哥是不怕吃苦,但小弟是那種讓你吃苦的人嗎,不能夠啊!”
“謙虛,賢弟對自己還有誤解,你真是那種人。”
“既然大哥都這么說了,那我也不演了,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個苦…不如一起吃了吧!”
“言之有理,你我兄弟就該同進同退。”
兄弟二人爭先吃苦受累,歪比歪比說了一大堆葷話,一動不動的朱齊明眼皮瘋狂跳動,直到兩人搓手走來,實在裝不下去。她瞪大眼睛怒聲呵斥,并大喊破喉嚨,希望有誰見義勇為。
來晚了,可就真出人命了。
“笑死,你在這喊救命…”
狐叁嘿嘿直笑,拉開房門叫來好幾名金衛,指著房門道:“都擱這站好,我和賢弟要對犯人用刑,爾等記得睜大眼睛…嗯,那個誰,你再去喊幾個人過來。”
“大哥,幾個人太少了。”
陸北連連搖頭,系上剛解開的褲腰帶,提議道:“要不搬到校場吧,夠空曠,把所有人都喊過來。”
“哎呀,你個小機靈鬼,為兄怎么就沒想到呢!”狐叁一拍腦袋,想起自己還是個重傷戶,疼得齜牙咧嘴。
見此情景,朱齊明心若死灰,緊咬發白的嘴唇,閉上眼睛等待命運降臨。
以前,她聽人說黑衣衙門吃人不吐骨頭,生者進,亡者出,縱然皇親國戚落在他們手里,也會被剝去叁層皮。
當時她是不信的,煉虛境修士會怕剝皮?
皺一下眉頭算她輸!
現在她信了,這群狗東西根本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