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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崇平帝梓潼你有了身孕,不能動了胎氣。

  錦衣府,詔獄之中——

  戴權冷著一張白凈、陰沉的面容,殺機蘊藏的目光瞥見一旁神色各異的幾人,說道:“他說了什么,你們可聽見了?”

  “小的不曾,不曾。”內監與侍衛連忙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戴權面色淡漠,恍若帶鉤子的目光掠向幾人,一時間無人敢對視那目光,道:“一同去找陳泓!”

  而后,帶著眾內監浩浩蕩蕩出了牢房,向著隔壁一間囚牢而去,此刻陳泓已經聽到了隔壁的動靜,雖然細弱,但的確是自家父王的聲音,陳泓面色蒼白如紙,心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就在這時,囚牢外的腳步聲響起,似乎帶著一股喪音臨近的悲鳴。

  戴權率領眾內監以及侍衛趕至,凝眸看向那陳泓,低聲說道:“陳泓,陛下降旨,賜死謀逆案犯中宗室藩王,今天,上路吧。”

  陳泓劍眉之下,目光冷然閃爍,說道:“我父子喪命在此,大漢社稷定然為賈珩小兒篡奪!”

  戴權定然會將行刑的過程,如實告訴宮中的那位。

  “來人,堵了他的嘴。”戴權眉頭緊皺,沉喝一聲,說道。

  可以說,忠順王父子臨死之前也不忘惡心一下賈珩,因為先前就種下了一顆離間賈珩與天子的種子,此刻不停澆水施肥,等待有朝一日,能夠生長成參天大樹。

  待幾個人往陳泓嘴里不停灌著藥,而陳泓掙扎著,但不大一會兒,就見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戴權陰沉著一張白凈面容,轉而快步出了牢房,去下一個地方。

  不大一會兒,戴權領著一眾內監來到一座關押著齊王陳澄的囚牢中,似乎隨著弄死陳榮父子,身上的煞氣越來越重。

  此刻,囚牢之中除卻干草之外,蛛網密結,而陳澄盤膝坐在一團亂糟糟的草堆中,原本胖乎乎的臉龐,已經因為消瘦了十來斤,瘦了整整一圈兒。

  齊王陳澄面色微頓,這會兒,似乎聽到外間的動靜,忽而心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而后,就是鐵索鎖鏈的“嘩啦啦”聲音,頃刻之間,囚牢就被打開。

  陳澄抬眸看向來人,恍惚間認出戴權。

  “齊王。”戴權進入四四方方的囚牢之中,抬眸看向有些蓬頭垢面的陳澄,面色上不由涌動起復雜之色。

  陳澄連忙伸手撐著身子,起得身來,胖乎乎的面龐上現出欣喜,急聲問道:“戴權,是父皇讓你過來放本王走的?”

  不管是圈禁還是廢為庶人,他都認了,這幾天在監牢中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

  戴權面色陰沉如鐵,語氣中滿是冰冷和淡漠,說道:“齊王,陛下旨意降下,齊王陳澄謀逆犯上,罪不容誅,念其為宗室,特旨賜死,以全宗室體面,齊王,接旨吧。”

  陳澄:“…”

  那張白凈、胖乎乎的臉龐之上,神情瞬間凝固下來。

  怎么可能?

  父皇竟是要賜死他?他是父皇的長子,父皇如何竟這般狠心?

  此刻,戴權身后的內監端著放有匕首、毒藥以及白綾的托盤,看向陳澄。

  戴權低聲問道:“王爺是自己來?還是老奴送王爺一程?”

  陳澄面色倏變,只覺手足冰涼,急聲道:“戴權,我要見父皇,我要見父皇!父皇不能這樣啊。”

  戴權心頭暗暗嘆了一口氣,朝周圍的侍衛擺了擺手,頓時幾個侍衛近得前去,圍攏住了陳澄,一下子按住了肩膀,打算就要朝陳澄嘴里灌藥。

  陳澄見此,頓時,身上一大團肥肉掙扎起來,說道:“住手,孤自己來!”

  “放開。”戴權喝了一聲,制止了正在捆縛的幾人。

  這點兒體面還是要給宗室貴胄留的。

  陳澄從內監手里接過那放置有毒酒的酒盅,此刻小小的酒杯只覺力若千鈞,此刻,陳澄胖乎乎的臉盤上蒼白而無血色,將酒杯湊至唇邊,一口飲盡,胖乎乎的臉盤上看向皇宮方向,聲嘶力竭道:

  “父皇,你…你好狠的心!”

  當年,如果不是他在皇爺爺那邊兒通風報信,父皇他怎么可能會坐在那個位置上?

  他不過是被脅迫逼宮,做了如父皇當年一樣的事兒,父皇就要他的命。

  陳澄兩道斷眉之下,宛如綠豆的小眼之中滿是絕望之意,幾近咬牙切齒說著,不大一會兒,面容五官扭曲,不多時,已是七竅流血,體若篩糠。

  戴權神情淡漠地看向陳澄,目中不由涌動起復雜的神色。

  說來,齊王雖然行事荒誕不經了一些,但當年還是不少幫著陛下的,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不得不說,實是讓人唏噓不已。

  其實,關鍵時刻,陳澄并未弒父,只是想著逼迫崇平帝榮退重華宮。

  當然,縱容忠順王父子謀刺太上皇,本身也是一樁死罪。

  戴權見人已死透,默然片刻,說道:“讓宗人府過來收尸。”

  眾人聞言,低頭應是。

  而后,戴權轉身離了囚牢,穿過幽暗的牢房,此刻來到錦衣府官廳之中,迎著那蟒服少年的目光,點了點頭道:“衛國公,咱家的事兒已經辦完了,就不多留了,還要進宮向陛下復命,等會兒宗人府的宗正會過來。”

  賈珩面色凝重,拱手說道:“那戴公公慢走。”

  天子殺子,這是何等的殘酷?

  但這就是宗室斗爭,就怕此事會對天子的心性有一些影響。

  只恨生在帝王家。

  而后,戴權領著一眾內監,浩浩蕩蕩地返回了宮中。

  至此,鬧得京中朝野震動的齊王陳澄謀逆一案,終于迎來了最終的處理結果。

  而后,大明宮中再次傳出圣旨,除相關從逆、附逆的案犯如兩府長史、主簿皆夷滅三族外,而忠順郡王一脈除爵,不再承嗣,余者不問。

  這些時日,其實齊王妃向氏數次進宮求情,乃至跪在長樂宮門前不起,而孩子也在坤寧宮前求情,但天子緊閉宮闕,一概不見。

  一時之間,三位宗室因為被謀逆而被賜死,神京頓時大為震動。

  相比之下,內閣首輔上辭疏,被天子留中不發,竟成了一樁小事兒。

此刻,大明宮,內書房中  正是半晌午,暑氣漸漲,殿中已經在冰鑒中擺放了冰塊兒,伴隨著的融化的冰水滴答滴答聲音,大殿中的溫度,一時間倒頗為適宜。

  身形瘦弱的中年帝王,此刻面色頹然坐在漆木書案之后,剛毅、沉靜的面容上現出一抹悲戚,微微閉上眼眸,半晌沒有說話,似乎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

  此刻,一張漆木案幾上,擺放著一摞整整齊齊的奏疏,最上面的一份兒赫然放著一封內閣首輔韓癀請辭的奏疏,這已是韓癀在三天中上的第二封奏疏。

  但崇平帝這時還沒有顧著批閱。

  這時,內監小聲說道:“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崇平帝聞言,抬起頭來,心神微動,不大一會兒,外間傳來宋皇后溫婉如水的聲音。

  “陛下。”宋皇后一襲素色云裳,發髻梳成端莊、嫻靜的模樣,因值國喪之期,芙蓉玉面上不見絲毫粉黛,輕輕喚了一聲。

  她在后宮中也聽說了,陛下賜死了長子陳榮,一般而言,男人對長子無疑是最有感情的。

  畢竟,這是男人第一次擔任父親的角色。

  崇平帝兩道瘦松眉之下,目光微動,抬眸看向那豐腴款款的麗人,說道:“梓潼,你來了。”

  宋皇后晶瑩如雪的玉容白膩、明麗,柔聲說道:“陛下,晌午了,是不是該用午膳了。”

  這位麗人有時候還是一朵解語花,分明猜出崇平帝最近心情不大好,就過來寬慰一番。

  崇平帝將目中的悲傷壓下,抬起明眸看向宋皇后,語氣淡淡說道:“朕等等戴權。”

  宋皇后勸了一句,柔潤如水的聲音恍若飛泉流玉,說道:“陛下,何苦如此?縱是圈禁…也沒有什么的。”

  對于一位中年帝王而言,殺死自己的長子,的確是一件尤為殘酷之事。

  崇平帝面色冷肅,目中隱有煞氣氤氳浮起,沉聲說道:“陳澄謀刺父皇,縱朕能夠容他,列祖列宗也不能容他!”

  如不早些清理后患,將來還可能結黨反叛,而后嗣之君如何處置?

  蒙上一個殺兄的罪名?

  不管如何,自他而始,也自他而終。

  其實,這就和雍正當年對康熙的抱怨一樣,如果康熙先一步除了阿其難,賽思黑,也不會留給自己那么大的后患需要處理。

  似是讀到崇平帝眉眼間籠罩的憂愁,宋皇后容色微頓,幽幽嘆了一口氣,行至近前,拉住崇平帝的胳膊,說道:“陛下息怒。”

  崇平帝柔聲道:“好了,不說這些了,梓潼你有了身孕,莫要操心這些事兒,不能動了胎氣。”

  其實,宋皇后這個孩子的出生,也在某種程度上讓崇平帝下了一定的決心。

  畢竟,為帝王者,兒子沒了可以再生,但大漢社稷的安危不能留有后患。

  宋皇后輕輕一笑,容色明艷不可方物,柔聲說道:“陛下,御醫看了,脈象平穩有力,臣妾會好好養胎的。”

  說到最后,麗人芳心深處也有幾許內疚和害臊,她真是愈發沒有廉恥之心了。

  罷了,她雖然懷的是孽種,但陛下起碼能高興一些,對身子骨兒也能好上許多,或許也是一樁好事兒?

  希望這胎是個大胖小子吧,雖然她已經生了兩個兒子了,更想要個女兒。

  崇平帝道:“這一年又出了不少事兒。”

  就在這時,內監稟告道:“陛下,戴公公來了。”

  崇平帝柔聲說道:“宣。”

  這會兒,宋皇后眉眼之間流溢著一股豐熟、明艷的麗韻,柔聲說道:“陛下,臣妾先在外殿歇會兒。”

  省得等會兒有什么話是她不方便聽的,先是回避一下。

  崇平帝擺了擺手,面色也變了變,輕聲道:“梓潼,去吧。”

  宋皇后也不多言,而后,就在女官和內監的簇擁下,離了內書房。

  不大一會兒,戴權快步進入內書房,朝那漆木條案之后的中年帝王躬身行了一禮,說道:“陛下,忠順王父子并齊王已經服毒自盡。”

  崇平帝聞言,身軀震了震,兩道瘦松眉之下,目光微動,輕聲說道:“他們臨行之前,可曾有什么遺言?”

  他如今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戴權輕聲說道:“三人臨行之前,皆是痛哭流涕,跪伏于地,連連稱對不起陛下,對不起大漢的列祖列宗。”

  還是不說那些悖逆之言,惹得陛下傷心了。

  崇平帝點了點頭,瘦削凹陷的臉頰上不由現出一抹晦暗之色,神情頹然地落座下來。

  以這位中年天子的心智,如何不知戴權這不過是修飾之言,只是為了寬慰于他的話語。

  崇平帝默然了一會兒,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擺駕坤寧宮。”

  此事不管如何,木已成舟,再是糾結緬懷,皆已于事無補,剩下的就是詢問相關案犯的官吏,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崇平帝出了內書房,來到近前,凝眸看向宋皇后,說道:“梓潼,去坤寧宮吧。”

  宋皇后挽著崇平帝的胳膊,玉容上有幾修不自然,輕聲說道:“陛下,臣妾最近想到大慈恩寺為陛下、母后還有臣妾腹中的胎兒降香祈福。”

  崇平帝握住麗人的纖纖柔荑,柔聲道:“也好,不過還是得注意安全,最近京中剛剛出了逆案,歹人暗中潛藏,不定再有行刺之舉。”

  宋皇后柔聲道:“陛下說的是,現在京中是有些不太平。”

  崇平帝道:“讓錦衣府多派一些緹騎護衛,子鈺也在錦衣府,讓他一路護送你過去,子鈺也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將。”

  宋皇后點了點螓首,柔聲說道:“既有子鈺護送,卻是再好不過了。”

  她正是要去見那小狐貍一面,問問他究竟對他的長子負不負責。

  麗人隱瞞別人,但并不意味著隱瞞賈珩,甚至要以此為籌碼,挾子自重。

  兩人說話之間,就這樣,一路前往坤寧宮。

  另一邊兒,錦衣府衙,官署之中,黃銅浮雕的下山虎下,賈珩落坐在一張寬大的漆木條案之后,此刻翻閱著案卷簿冊,仍有些心緒不寧。

  “都督,宗人府的人來了。”這時,錦衣親衛李述開口說道。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讓他們去詔獄。”

  宗人府來人,用門板抬著忠順王陳榮父子以及齊王陳澄的尸首,上了外間的一輛馬車,一切都在安靜地進行。

  賈珩目送著宗人府離去,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兒,曲朗進入廳堂,抱拳說道:“都督,北平和薊鎮剛剛傳來飛鴿傳書,女真方面已經退兵。”

  賈珩道:“山東叛亂平定,再派軍兵在邊關逡巡,根本討不到便宜,他們也應該退兵了,下次卷土重來,應該是多日之后了。”

  說著,賈珩目光微動,又問道:“稟告宮中了沒有?”

  “方才已經派人遞送至禁中了。”曲朗面色微頓,沉聲道。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讓錦衣府探事時刻留意著遼東的軍情,最遲一年半載,或有大的動向。”

  京中齊王謀逆一案之后,也沒有什么事兒,一直留在京中,被崇平帝猜疑著,時間一長,的確容易出各種問題。

  天子的身子骨兒怎么樣了?現在他對宮中情況一無所知,是得尋個法子問問,問旁人就有窺伺圣躬、圖謀不軌的嫌疑,還有誰能比甜妞兒這等枕邊人更為知曉內情的?

  甜妞兒倒是挺沉得住氣,他這都回來好幾天了,難道孩子真不是他的?

  曲朗面色微頓,領命而去。

  而后,賈珩用罷午飯,沒有多留,前往京營問事。

  京營之中,此刻已是午后時分,夏日炎炎,暑氣彌漫,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聲音一時間交相雜亂,此起彼伏。

  此刻,中軍營房之中——

  魏王落座在西側瓦房后的一張漆木長桌以后,俊秀而剛毅的劍眉之下,那雙明澈瑩潤的清冷眸子,現出一抹思索之色。

  這位藩王方才已經聽到了齊王與忠順王父子被賜死的消息,此刻,心神仍有幾許震撼。

  齊王畢竟是崇平帝的長子,可仍是被崇平帝降旨賜死。

  “殿下,衛國公來了。”魏王府主簿鄧緯開口說道。

  魏王陳然從怔怔出神中回轉神思,連忙起身,說道:“孤這就去迎迎。”

  魏王說話之間,起身出了中軍營房,立身在廊檐下,此刻,看向那在一眾錦衣府衛簇擁而來的蟒服少年,笑道:“子鈺,過來了。”

  賈珩笑了笑,問道:“王爺,這是用過午飯了沒?”

  魏王笑道:“剛剛已經用過了。”

  二人寒暄著,賈珩與魏王一同進入中軍營房,然后落座在一張梨花木椅子上,說道:“最近募訓的兵丁,魏王可曾實地看過?”

  魏王笑了笑,說道:“作訓事務都看過了,軍紀嚴明,軍容嚴整,無怪乎京營能出驍勇善戰的精兵,子鈺真是一代良將。”

  賈珩輕輕笑了笑,道:“王爺過譽了。”

  這種夸獎的話幾乎是不離嘴的,聽聽也就好了。

  魏王面色遲疑了下,說道:“子鈺,先前錦衣府中…”

  說到最后,神色頓了頓,臉上略有幾許不自然。

  賈珩點了點頭,朗聲說道:“陳榮父子并陳澄三人已經賜死,剩下的案犯也會相繼論死、流放。”

  如王府長史竇榮以及許紹真、賈雨村等人,盡數被處死,而曾經附和天子退位的科道御史則更多是被流放充軍。

  魏王陳然點了點頭,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道:“那子鈺何時去山東?”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可能要再等半個月吧。”

  魏王陳然擔憂問道:“九邊情形如何?女真先前不是趁我大漢有亂,領兵來犯?”

  賈珩輕聲說道:“方才錦衣府奏報,九邊那邊兒已經退兵了。”

  魏王陳然道:“子鈺如果去查邊,可否帶上我,既是軍機大臣,但在京中不明邊務,也難以出謀劃策。”

  賈珩默然了下,問道:“圣上那邊兒,可曾應允?”

  魏王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介入軍務的機會。

  陳然聞言,心頭不由大喜,連忙道:“子鈺放心,我會向父皇上疏懇請的。”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如果圣上那邊兒沒有什么問題,王爺去看看邊務也好。”

  陳然道:“那等過兩天,我進宮求見父皇。”

  現在肯定不成,父皇這會兒剛剛賜死了齊王,正是心頭煩悶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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