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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崇平帝允其先前所請,因軍功不再晉爵,詔旨賜婚……

  廂房之中——

  宋皇后聞聽那嬤嬤之言,嬌軀顫抖了下,如遭雷殛,呆立當場,那張雍容華美的玉容“刷”地蒼白如紙。

  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這等至親離世噩耗,麗人心底仍有些悲從中來,鼻頭發酸,旋即,珠淚滾滾。

  咸寧公主清麗玉容上滿是擔憂之色,連忙在一旁攙扶過宋皇后,輕聲說道:“母后,母后節哀。”

  宋妍也在一旁拉住宋皇后的胳膊,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關切之色。

  宋皇后彎彎秀眉之下,麗人晶瑩美眸之中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朱唇顫抖不停,喃喃說道:“父親,父親。”

  她終究沒有見父親最后一面。

  賈珩見得麗人黯然神傷的一幕,心底也暗暗嘆了一口氣。

  宋老太公活過隆治一朝的風風雨雨,如今養育一后一妃,倒也算是善終了,而且原本就年邁蒼蒼。

  賈珩思量著,不由轉眸看向一旁的宋皇后,麗人此刻面容悲戚,梨花帶雨。

  賈珩面色一肅,拱手說道:“還請娘娘節哀。”

  宋皇后深深吸一口氣,拿著帕子擦了擦臉蛋兒,強抑悲傷,秀麗玉容上滿是淚珠,顫聲道:“準備馬車,本宮即刻回杭州府奔喪。”

  賈珩聞拱手道:“微臣遵旨。”

  暗道,如果上皇再駕崩,那時可就是國喪,宋皇后只怕還要前往神京奔赴國喪。

  賈珩出了廳堂,吩咐錦衣府衛,開始護送著宋皇后南下杭州府。

  幸在兩地較近,倒不用擔心耽擱了奔赴喪事。

  而杭州府城,宋宅——

  進入臘月二十,本該是臨近小年的時節,該辦著喜事,但宋家老太公卻過世。

  此刻,四四方方的庭院中已經支起了一架架白幡,嚎啕大哭之聲響徹了宋家莊園,而靈堂中已經放了壽材,宋老太公被穿上壽衣,躺在其內。

  宋璟披麻戴孝,面色悲戚,與宋家的族人跪在靈堂中,周圍哭聲一片,震天動地。

  宋家是杭州府的名門望族,宋家不少族人都在杭州府城居住,繁衍生息,一共六房,此刻小一輩的宋家人跪了一片,而輩分較長的則是迎候賓客。

  而浙江巡撫劉楨、布政使封敬明、杭州知府穆傳福等官員,也都紛紛上門吊唁。

  就在這時,外間的仆人進入屋內,高聲說道:“老爺,皇后娘娘到了。”

  宋皇后幾經催促,在賈珩的護送下,緊趕慢趕,終于來到杭州府。

  劉楨以及封敬明等一眾浙江官員,聞言,臉上見著恭敬之色,向著宋皇后迎去。

  賈珩此刻以及眾嬤嬤、女官左右跟隨。

  宋皇后已經換上了一身孝服,鬢發之間別著一朵白花,往日雍容華美的麗人,此刻眉眼間多了幾許柔弱楚楚之態。

  這會兒,咸寧公主與李嬋月以及宋妍攙扶著宋皇后,來到靈堂之前哭靈。

  而賈珩則是與劉楨等浙江官員,相互寒暄之后,暫且來到廳堂落座,給宋皇后哭靈的空間。

  因為從咸寧以及端容貴妃母女這兒論起,賈珩算是宋老太公的外孫女婿,故而也戴了素孝。

  此刻坐在廳堂之中,賈珩道:“劉大人,先前女真和朝鮮那水師來侵,杭州府百姓多受驚擾,如今城內百姓可否安定?”

  劉楨低聲說道:“賈大人,城中百姓安居樂業,不受先前虜寇襲擾之憂。”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此戰還是暴露了一些問題,浙江都司仍當嚴厲督訓士卒,操演不輟。”

  對南方兵馬的整飭自江南江北大營開始,但如閩浙、湖廣等諸南方省份,其實兵馬未曾整頓,很多兵馬屬于三流部隊,先前根本抵擋不住女真八旗的驍銳。

  劉楨沉吟說道:“作訓操演兵丁,一向是龔都帥主持。”

  賈珩問道:“怎么沒有見龔都帥?”

  “龔都帥先前抗侮敵寇,受了不輕的傷,如今已在家中歇息,今日打發了府中管事前來吊唁宋老太公。”劉楨身后的一個中間官員開口說道。

  賈珩點了點頭,沒有再說其他。

  本來也是借機聊聊。

  起得身來,看向劉楨以及幾位官員,道:“劉大人,我為宋老太公燒點紙錢。”

  說著,來到設置的靈堂之前。

  此刻,宋家的女眷已經攙扶著哭成淚人的宋皇后去了里廂,而賈珩則是來到靈堂,向著宋老太公燒紙憑吊。

  宋璟一襲粗麻孝服,懷中抱著牌位,嚎啕痛哭。

  宋妍此刻也身穿孝服,與宋家的眾女眷跪在靈堂之哭靈。

  賈珩行禮而畢,然后在宋家族人的引領下,重又來到廳堂落座落座品茗。

  如今宋老太公逝去,宋璟、宋暄兩人都要丁憂,而宋暄聽到喪音之后,也要攜妻兒至杭州府奔喪。

  可以說整個冬天,宋家都要受喪事的影響。

  而就怕神京城中再鬧個大事,然后就是全國舉哀。

  賈珩坐了一會兒,直到傍晚時分,暮色沉沉,浙江官員陸陸續續離去。

  而陳瀟也從外間過來,說道:“皇后娘娘在宋家歇了,咸寧留下陪著,我在這兒留著保護,你陪嬋月先回府中,董遷等一眾將校已經在杭州府衛港口中等候。”

  這畢竟是宋家人的葬禮,賈珩晚上自然不適合在此守靈。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那這邊兒交給你了。”

  說著,賈珩尋著李嬋月,二人上了馬車,向著外間而去,前往晉陽長公主在杭州的一座宅邸。

  馬車之上,賈珩看向一旁悶悶不樂的少女,拉過李嬋月的素手,說道:“嬋月,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李嬋月轉過臉來,藏星蘊月的眸子中現出幾許悵然,說道:“小賈先生,人之一生,不過區區幾十年,死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賈珩攬過少女的削肩,笑了笑,說道:“是啊,所以,咱們還是活在當下更好。”

  李嬋月將螓首靠在賈珩的懷里,低聲道:“小賈先生,我們將來也會…”

  賈珩問道:“生老病死,枯榮興衰至理,這有什么好害怕的?”

  李嬋月忽而揚起臉蛋兒,柔聲說道:“那時候如果我…小賈先生會傷心落淚嗎?”

  “肯定會傷心落淚啊,說不定我走在嬋月前面呢。”賈珩輕輕捏起少女的下巴,看向那眸光柔潤的少女,清聲說道:“好端端說這個做什么?”

  李嬋月抿了抿粉唇,說道:“就是覺得小賈先生那時候身邊兒鶯燕環繞,可能就不記得我了。”

  “怎么可能記不得,那時候嬋月會生好多孩子,肯定也哭的嚎啕四起。”賈珩輕笑了下,捏了捏少女粉膩的臉蛋兒。

  李嬋月聞言,玉頰羞紅成霞,芳心為之甜蜜不勝,輕聲說道:“小賈先生又胡說,唔”

  少女還未說完,卻見那少年湊近而來,少女眼睫彎彎顫抖不停,目中現出一絲羞喜之色。

  賈珩輕輕捏了捏少女粉膩的臉蛋兒,說道:“嬋月是我的結發妻子,我們將來都是要合葬在一起的。”

  有時候感覺嬋月就像沒有長大的小孩兒,或者說從小就缺乏父愛。

  不過,或許將來考古之時,這座墓室的主人是大漢衛國公,右邊兒的是他的夫人清河郡主…

  李嬋月道:“那時候是不是還有表姐?”

  賈珩輕聲道:“肯定的。”

  李嬋月重又將螓首靠在少年的懷里。

  賈珩握著那溫軟細膩的纖纖柔荑,輕聲道:“好了,別說傻話了,等會兒咱們就到家了。”

  李嬋月目光出神,忽而幽幽道:“小賈先生,我從小的時候,父親就過世,一直沒有見過父親。”

  賈珩撫過李嬋月的削肩,下巴抵在少女的額頭上,嘆道:“其實,我也沒有見過。”

  自他過來之后,就不見此身父親。

  李嬋月默然片刻,低聲道:“我也沒有見過我的親生母親。”

  見少女傷感起來,賈珩寬慰說道:“現在不就挺好的,一家人天天有說有笑,熱熱鬧鬧的,別胡思亂想了。”

  李嬋月彎彎柳眉之下,月牙眼眸閉著,忽而輕聲說道:“小賈先生,可我想知道,你幫我問問娘親吧。”

  賈珩道:“嬋月也大了,為何不親自去問問?”

  這種事,其實親自去問比較好。

  李嬋月小臉上現出悵然之色,抿了抿粉唇,柔聲道:“娘親不會告訴我的。”

  她其實也有些不想直接問娘親,否則,以后該如何相處?

  賈珩想了想,道:“等將來合適的時候,我再幫你問罷,讓你也心里有數,好了,咱們先回去。”

  兩人說著,馬車駛在一座府宅門前,賈珩挽著李嬋月的手,進入廂房。

  夫妻二人回屋歇息,自也不提。

神京城,大明宮  一方黃花梨的書案之后,崇平帝一襲黃色袍服,端坐其間,眉頭緊皺,放下手里的奏疏,正是賈珩遞送而來的請罪奏疏,其上敘說了杭州府遭遇豪格圍攻,宋皇后遇刺的詳細經過。

  崇平帝冷硬、黢黑的面容之上怒氣翻騰,沉喝道:“前趙王之子陳淵,竟然還在興風作浪!內衛和錦衣府是干什么吃的?”

  戴權心頭“咯噔”一下,“噗通”一下跪將下來,急聲道:“陛下,前趙王之子先前藏匿至深,奴婢已經派人查訪,但彼等藏匿至深,微臣也無可奈何。”

  崇平帝冷聲道:“此人猶如毒蛇,擇機而噬,南省的都指揮使尚勇可有追查的線索?為何還能讓刺殺之事發生?”

  戴權輕聲說道:“陛下,尚都指揮使尚無奏報。”

  崇平帝冷聲說道:“他是老了!”

  “調派人手,搜捕前趙王余孽,另外給賈子鈺送信,自江南江北大營抽調驍銳保護皇后,不可再有閃失!”

  戴權連忙拱手稱是。

  崇平帝道:“同時錦衣府、內衛、京營抽調精銳,保護在京藩王宗室,對宮中飲食全力查察,不得有半點兒閃失!”

  這位帝王既然知道是趙王陳淵刺殺宋皇后,情知就是沖自己而來,心頭已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因為這等暗算手段,都是雍王在潛邸之時玩剩下的。

  崇平帝想了想,又喚住戴權,沉吟說道:“召內閣擬旨,賈子鈺收復臺灣,驅逐紅夷,擊破女真酋王所領虜寇,允其先前所請,因軍功不再晉爵,詔旨賜婚樂安郡主,班師回京之后,擇吉日完婚。”

  如今出了刺殺之事,朝野之間只怕會以此離間他與子鈺,不過子鈺連番大戰,對軍中掌控漸深,再執掌錦衣府的確是有些不合適了。

  至于賈珩先前所請,是指在西北之戰以后,向宮中求婚陳瀟,崇平帝在糾結多日以后,終于賜婚,但名分承嗣的問題,崇平帝顯然沒有想到。

  畢竟宗室血脈,豈是尋常人能夠染指的?

  而這也無疑是一顆巨石投入平靜湖面,可以在短時間吸引著朝堂的矚目,轉移宋皇后被行刺的影響。

  只是寶釵…卻再一次陰差陽錯,名分之事化作泡影。

  戴權聞言,白凈面皮微微一頓,心頭不由一驚,拱手說道:“奴婢遵旨。”

  崇平帝面色陰沉了幾許,緩緩返回后宮不提。

后宮,福寧宮  而宮中的端容貴妃快步迎了上去,麗人尚不知宋老太公病逝的消息,正在訓斥著八皇子陳澤。

  “澤兒,這大冬天的跟著那些侍衛舞刀弄槍的,成何體統!”端容貴妃幽麗玉顏上清霜宛覆,對不遠處的小童說道。

  陳澤垂下腦袋,低聲道:“母妃,習武可以強身健體,增強氣魄,我也像姐夫那樣允文允武。”

  端容貴妃秀眉緊蹙,道:“你什么都給你姐夫學,他是要在外面行軍打仗的,你以后多讀寫書,識些經義,孝順你父皇。”

  “娘娘,陛下駕到。”這時,內監尖銳的聲音自廊檐下響起,眾內監簇擁著崇平帝進入福寧宮。

  “容妃,與澤兒說什么呢?”崇平帝將陳淵乍現的怒火暫且壓下,問道。

  端容貴妃道:“澤兒想要習武,臣妾正說他呢,他現在人大了,愈發有主見了。”

  崇平帝面上帶起微笑看著自己的小兒子,說道:“澤兒為什么要學武啊?”

  “姐夫能文能武,我將來要像姐夫一樣,為父皇分憂。”陳澤聲音清脆說道。

  崇平帝聞言,面上笑容凝滯了下,目中晦暗幾分。

  子鈺的確是經天緯地之才,允文允武,如果他百年之后,后世子孫哪個能駕馭住這樣的臣子?

  其實隨著時間過去,尤其是新政順利進行,四方戰事漸平以后,崇平帝心底的一絲猜忌也漸漸浮起。

  賈珩雖然各種自污,但只是降低危險性,并不是帝王從此高枕無憂,再不猜忌。

  伴君如伴虎,而尤其是自身擁有威脅老虎的能力,老虎不定哪天心思就有所改變。

  比如方才陳澤僅僅是無心一句話,崇平帝就心底深處開始泛起嘀咕。

  女婿比自家幾個兒子都能干,還這般年輕…

  待哄過陳澤以后,崇平帝看向端容貴妃,說道:“子鈺剛剛來報,梓潼在南方太湖遇刺,幸在有驚無險。”

  端容貴妃聞言,玉容微變,說道:“陛下,姐姐她遇刺了,可有大礙?”

  “沒什么事兒,只是受了一些驚嚇。”崇平帝嘆了一口氣,說道。

  端容貴妃擰了擰眉,問道:“陛下,究竟是何方歹人所為?”

  “趙王之子陳淵。”崇平帝陰沉著臉,冷聲說道。

  端容貴妃悚然一驚,道:“這…這?”

  “他先前就襲殺楚王,如今又打起了皇后的主意,最近宮中要防衛歹人,容妃與澤兒最近待在宮中,不要胡亂走動。”崇平帝面色陰沉如鐵,說道。

  端容貴妃道:“陛下也要多加小心。”

  崇平帝面色淡漠,說道:“這些宵小伎倆還奈何不得朕!”

  端容貴妃玉容現出擔憂之色,抿了抿粉唇,欲言又止,沒有繼續相勸。

  隨著時間過去,京城中也在傳揚起宋皇后遇刺的消息,而正如江南科道御史一般,開始紛紛上疏彈劾。

  有的說賈珩縱容豪格領女真兵馬進犯杭州府,有的說賈珩沒有履行錦衣都督職權,不能及時查察奸兇,提前防備。

  一時間,京中的文官,儼然將賈珩當做罪魁禍首,將宋皇后遇刺的罪責全部推到賈珩身上。

  其實,這就是借機發難。

  因為整個崇平十六年,大漢朝堂文武萬馬齊喑,唯賈珩一枝獨秀,爵位節節攀升,將整個文臣弄得灰頭土臉,面上無光。

  而現在好不容易得了錯漏,自然要大書特書。

  韓宅,書房之中——

  因為室內四方放著炭火盆,炭火熊熊,故而溫暖如春,而室內雕花玻璃凝結了一層霜花。

  韓癀一身儒生常服,坐在一張梨花木椅子上,手捻胡須,頓住不語,而儒雅面容上滿是思忖之色。

  不遠處自山西平陽府回京至吏部述職的顏宏,壓低了聲音,勸說道:“兄長,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韓癀抬頭看向顏宏,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歹人暗中行刺,但皇后娘娘有驚無險,此事仍有可開脫之處。”

  正如韓癀所言,宋皇后畢竟沒什么事兒,而且在不久以后,宋皇后就會遞上一封奏疏,提及不關賈珩之事。

  顏宏冷聲道:“去歲楚王遇刺,嗣子殞命,今日皇后遇刺,差點兒釀成震驚朝野的禍事,可見衛國公因領兵事,已無暇顧及錦衣府偵警歹人諸事,應該交卸差事,另委賢才,保護皇室宗藩。”

  顏宏面色一整,又正色說道:“兄長,衛國公外領京營,內掌錦衣,如今正是去其權柄,為社稷消除隱患之時。”

  韓癀點了點頭,說道:“可以借此彈劾,但能否逼迫其交卸錦衣差事,不要過多奢望,衛國公大功未賞,又剛剛擊退來犯的俘寇,而皇后娘娘雖然遇刺,但得其人及時相援,有驚無險,大體上是沒有過錯的。”

  雖然他覺得宮中未嘗沒有猜忌,但僅憑此由,還不足以讓宮中奪去衛國公的錦衣職權。

  顏宏低聲道:“兄長,這次朝臣彈劾,至少也是提醒宮中有所警惕,不可再任由其人做大,來日危及社稷。”

  韓癀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但愿如此吧。”

  衛國公提出的四條新政,已經在河南、江蘇兩省推廣成功,一旦在全國推行,勢必在天下百姓心中,威望日隆,危及社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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