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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冬夜寒風吹拂著窗外枯萎的枝椏,頓時發出沙沙之音,寶玉所在的廂房卻溫暖如春。

  寶玉手中正看著一本書,面色赤紅,呼吸也漸漸粗重起來。

  這這兩天寶玉在家待得無聊,茗煙就幫著尋了一些書,寶玉到著燈火來看,都是一些艷情話本之類,而且有一些缺德的配了簡單的“插圖”。

  “二爺,該歇著了。”麝月端著一杯安神茶,進來說著。

  因為襲人因當初惜春被賈珩接到東府,襲人嘴巴不嚴,說著寶玉屋里的取暖用無煙獸炭,王夫人一氣之下,遂將襲人降為二等丫鬟。

  后來元春出宮,襲人就去伺候元春,但元春前往晉陽長公主府后,襲人則如尋常灑掃丫鬟一般,在元春屋里做些灑掃之事。

  原本屈居寶玉屋里第二丫鬟的麝月,則一躍而升為寶玉屋里的大丫鬟。

  麝月說著,忽覺異樣,轉眸望去,見著寶玉面紅耳赤,呼吸粗重,不由嚇了一跳,道:“二爺這是怎么了,臉怎么這般滾燙?”

  麝月嚇得一跳,暗道:“別是生病了吧?”

  聞到一股幽香浮動,寶玉也回轉過神,癡癡看向麝月,似是夢囈呢喃道:“好姐姐,我沒事兒…有些渴,你幫我倒些茶來。”

  麝月連忙轉身去端茶。

  寶玉看著衣裙下包裹的翹圓,目光再次發直,不知為何,心頭生出一股燥熱。

  “二爺喝茶。”麝月端過來香茶,輕聲說著,然而,忽地對上一雙似要噬人的眼眸,嚇了一跳,“啪嗒”,茶盅落下,正好打在寶玉長袍下擺上。

  “二爺,你沒事吧。”麝月見此,嚇了一跳,連忙拿著手帕,擦著寶玉衣裳上的水漬,然而剛一上手,觸碰到梆硬,愣了下,問道:“二爺這…放的什么?”

  下意識抓了一把。

  寶玉卻如遭電擊,大臉盤上現出難言的神情,不知為何,竟覺心火似緩和幾分。

  在許多年后,寶玉仍會記得那個面紅耳赤的晚上,燈火略有些昏黃…

  麝月也反應過來,剛剛手中碰到的是何物,臉頰滾燙如火,聲音打著顫兒:“二爺…”

  然而,小手卻不老實起來。

  寶玉面頰微紅,央求道:“好姐姐…”

  麝月抬眸,看著那中秋月明的臉蛋兒上,左右看了下,低聲道:“二爺,等會兒沒人,熄了燈再…”

  寶玉“嗯”了一聲,解著衣裳,不多時,就去了外裳。

  麝月看著寶玉腰間系著一條大紅色汗巾子,詫異道:“二爺,這汗巾子,我之前怎么沒見過?”

  寶玉道:“一個朋友送的,說是茜香國女王進貢給宮里的物事,姐姐若是喜歡,送給姐姐。”

  麝月去著外裳,只著一件中衣,輕笑說道:“我瞧著倒是挺喜歡的。”

  待吹熄了燈火,幃幔自金鉤落下,伴隨著嬌吟低喘,自有一番旖旎風韻。

  此刻王夫人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如何想著以彩霞破了賈環的身子時,寶玉已初試云雨,先“破”為敬。

  事實上,在紅樓原著中,以晴雯之視角曾言,就她清清白白,反而被攆了出去。

  不提主仆二人交情深厚,卻說忠順王府,正是戌時時分,后院燈火通明。

  忠順王聽著上面的唱戲,臉色不耐煩,怒聲道:“停了,停了,都唱的是什么玩意兒,琪官兒呢,喚琪官兒過來!

  一個仆人道:“王爺忘了,琪官兒昨天說嗓子疼,今個兒就不過來,王爺是應允了的。”

  忠順王冷聲道:“本王不管這些,快讓他過來。”

  那仆人只得出了閣樓,前往尋找琪官兒,沒有多久,神色匆匆,去而復返,道:“王爺,琪官兒不在院里。”

  原來琪官兒不甘受辱,就逃出了忠順王府。

  忠順王將從婢女手中接到的茶,“卡察”一聲,扔在地上,頓時茶水橫流。

  “去找!”忠順王怒聲說道。

  此刻忠順王還未意識到琪官兒已經逃走,只是罵罵咧咧,然后繼續躺在那聽戲。

  但這種情況勢必不會持續太久,只要兩天沒見著人,忠順王府就會大動干戈。

榮國府  在趙姨娘院落用罷晚飯,已近戌時時分,賈珩與探春一同從趙姨娘院里返回。

  賈珩看著醉意醺然,臉頰嫣紅如滴的探春,輕聲道:“妹妹若不擅酒力,剛才就該少飲一些。”

  探春身形略有些踉蹌,輕聲道:“珩哥哥,方才也就…飲了沒幾杯,這會兒風一吹,就有些頭暈。”

  說著,少女伸手扶了扶額頭,因酒意上臉,臉頰絢麗如霞,英麗眉頭,微微蹙起。

  賈珩輕聲道:“這酒有后勁,你過來也沒帶著翠墨和侍書,還需我扶你回去。”

  說著,攬著探春的肩頭。

  之前教騎馬時,肢體接觸比這更親密都有一些。

  探春將身子半靠在賈珩身上,歪著螓首看著那少年,英麗眉眼,柔潤如水的目光滿是依戀,輕聲道:“珩哥哥,有你…真好。”

  賈珩不由失笑,道:“好了,別說醉話了,閉上眼,我帶你回去。”

  探春卻眸光秋水泛波,盯著那少年,一時失神,輕輕摟過賈珩的脖頸兒,呢喃道:“珩哥哥,你…抱我回去吧…”

  賈珩面色幽幽,忽而開口道,“三妹妹太沉了,我抱不動。”

  探春:“…”

  酒意上涌,幾乎是沒過腦子,脫口而出道:“我哪里沉啊?我又不是寶姐姐…”

  賈珩面色頓了下,目中似倒映著燭火,輕聲道:“三妹妹這是喝醉了,我背著你吧。”

  探春醉了,但他沒醉。

  落在旁人眼中,背著可以說是兄妹,并無妨礙,但抱著就容易落閑話,雖然…還是避一下吧。

  至于寶釵,他想來還是抱得動的,再沉還能比荔兒沉?

  壓下思緒,微微蹲下身來,輕聲道:“上來吧,我背著你,也沒幾步路了。”

  探春修麗眉眼下,晶瑩眸子見著歡喜之色,粉面嫣紅欲滴,輕輕“嗯”了一聲,近得前去,趴在賈珩背上,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偎貼而下,兩條藕臂攀上賈珩的脖頸兒,附耳道:“珩哥哥,我好了。”

  “三妹妹,走了。”賈珩輕輕說著,起得身來,向著探春所居宅院行著。

  彼時,廊檐下懸著的燈籠伴隨著,正月的寒風搖曳不定,而那寒風拂過光影斑駁的山石,吹入重疊明滅的假山,類似笛音的輕嘯,時緩時疾。

  “珩哥哥。”一改往日明媚嬌俏,帶著幾分糯酥、恍忽的聲音在耳畔低低響起,似每一個音符都沁潤著到“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輕柔、婉約。

  “嗯,怎么了?”

  探春英麗雙眉下的晶瑩眸子,依次閃過廊檐間錯的紅色燈籠,低聲道:“就是覺得…和做夢一樣呢。”

  她被珩哥哥背著…這是前不久夢里才有。

  賈珩也沒有將醉話放在心上,輕笑道:“再過十來天就是元宵節,會芳院有條小溪,帶著你放花燈,等二月草長鶯飛了,一起去騎馬踏青,放風箏,你覺得怎么樣?當初說過帶你去外面看看來著。”

  探春癡癡笑道:“珩哥哥,我最喜歡…放花燈和風箏了。”

  當初珩哥哥教她騎馬時,曾說過要帶她看塞上牛羊,江南水鄉…原來他一直記得。

  賈珩笑了笑。

  心道,花燈和風箏,這都是探春判詞所配的插圖,只是想來這一世,斷不能再讓她遠嫁出海了。

  此刻,探春趴伏在少年背上,沿著抄手游廊走著,高一腳、低一腳,宛如云端漫步,燈火稀疏,光影交錯,綿長回廊,不見人至。

  微風徐來,少女的酒意似在耳畔呢喃:“珩哥哥,真希望…一直…走下去。”

  賈珩面色頓了頓,抬眸看向遠處的院落燈火,道:“前面到了。”

  探春:“…”

  但見少年沒有松下抓住自家膝彎的手,倒反應過來,分明是拿自己逗趣兒,芳心又喜又惱。

  這時酒意上涌,眼前似有幾分恍忽,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也或是花不迷人人自迷。

  探春明眸彎彎成月牙兒,看著耳朵,卻起了捉怪之意,伸出丁香小舌,湊近在少年兒耳上,此舉更像是鬼使神差的作怪,抑更像是來自潛藏于嬰兒時期的本能。

  賈珩凝了凝眉,手差點兒松開,低聲道:“三妹妹,別鬧!”

  探春勐然醒覺,臉紅如火,她剛才都在做什么啊,真真是…鬼迷心竅了。

  連忙將螓首靠在少年肩頭“裝死”,然而嗅聞著一股令神思安寧的氣息,在均勻有致的呼吸聲中,竟漸漸酣睡了過去。

  賈珩輕輕嘆了一口氣,將探春背至所居院落,說來和元春所在院落居住不遠,兩姐妹差不多共用一個院落。

  嗯,共用…

  故甫一進院中,就忽見著襲人端著一盆水,正要往一旁的花墻下的水池倒著,忽地見到兩人而來,不由驚了下,差點兒把銅盆落下,訝聲道:“珩大爺。”

  賈珩凝眸看向襲人,少女著粉紅印花緞子襖,外罩開領比甲,上有桃紅領口紋路,云鬢蔥郁,額前依然是…空氣劉海兒,兩道秀眉下,睡鳳眼眼神驚訝地看著賈珩,在其背后的探春飛快瞟了一眼,然后迅速垂下。

  “花氣襲人知晝暖”的襲人,五官與眉眼屬于比較耐看的那種,只是宛轉蛾眉,眸光閃爍間,總給人一股精明算計之感,比如方才的一瞟即逝。

  “晴為黛影,襲為釵副。”

  賈珩在心頭盤桓著八個字,朝襲人點了點頭,問道:“襲人,三妹妹的屋里在哪兒?”

  襲人在一旁石階上放下銅盆,道:“珩大爺,我領你過去。”

  而在屋中洗完了腳,正自尋了一本書閱讀的元春,聽到外間動靜,將一雙嫩白如筍的小腳,穿入繡花鞋,披衣而起,系著排扣,高聲道:“是珩弟在外間嗎?”

  說著,挑簾立身在廊檐下,見著抄手游廊下,背著探春的賈珩,玉容微變,訝聲道:“珩弟,你…三妹妹?”

  賈珩溫聲道:“陪著三妹妹去了環哥兒那里,我沒留意三妹妹,她喝了幾杯酒,喝醉了,我就背著她回來了。”

  元春聞言,忙道:“快進屋罷,睡著被冷風吹著,若是風寒,可不是鬧著玩兒。”

  說著,吩咐著襲人,道:“快去喚醒翠墨,侍書,讓她們打些溫水來。”

  “哎,姑娘。”襲人微微垂眸,偷瞧了一眼賈珩,然后轉身去喚兩個丫鬟。

  賈珩與元春進得廂房,燈火撥亮,一室而亮。

  賈珩將探春放在錦榻上,拿過被子蓋在少女身上。

  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探春,少女俊眼修眉,一張臉蛋兒嫣紅如桃芯,肌膚瑩潤,檀口微微張著,口中似在呢喃輕哼。

  元春輕柔如水的聲音略帶著幾分擔憂,道:“小孩子還不是要讓飲太多酒,初時不覺,酒意上來,就容易傷著身子。”

  說著,接過襲人遞來的一盆溫水,拿過毛巾幫著擦著探春的額頭和臉蛋兒。

  燭火彤彤,映照而下,年僅雙十的妙齡女子,豐潤、白膩的臉盤兒上神情專注,動作輕柔細致,卻有著一股照料小孩兒的母性氣韻在眉眼無聲流溢。

  也許是除了外裳,只披著一件棉氅,少女得天獨厚的優勢,愈發凸顯,也許是釵鬢已去,頭發披散著,更添了幾分居家人母的賢惠、慵懶。

  賈珩靜靜看著,眸光壓下,低聲道:“是我疏忽了。”

  他覺得都是探春剛剛那么一下,還有晉陽長公主的鍋。

  “酒為色之媒。”賈珩思量著,暗下決心,下次需得…少飲才是。

  這時,侍書道:“大姑娘,端了熱水,要不給姑娘洗腳?”

  元春柔聲道:“先不用了,把她鞋子去了。”

  看著翻了個身,想要蜷著小腿的探春,寵溺而薄責的語氣說著,“這丫頭,睡覺還不老實,再把被子蹬臟了。”

  嗯,這話愈發見著“長姐如母”的母性氣韻。

  說著,將手帕遞給一旁的襲人,轉而看向賈珩,美眸流露出關切道:“在環哥兒哪邊兒沒生什么事端吧。”

  這問的是趙姨娘。

  賈珩正色道:“這個倒沒有,陪著說了一些話,環哥兒從學堂回來,他娘很是高興,準備了一下酒,我沒留意三妹妹,倒讓她多飲了兩杯。”

  元春螓首點了點,等道:“我想著也至于如此。”

  那位趙姨娘從她小時候有記憶起,就是作妖精,但面對珩弟,想來應不會怎么樣。

  賈珩轉眸看向一旁恬然閉著眼眸的探春,沉吟片刻,輕聲道:“你照顧著三妹妹,我先去了。”

  他在這里,總不能看著探春再把衣裳去了。

  元春纖聲道:“珩弟,在外廂喝杯茶再走不遲。”

  她也有些話想問珩弟,關于寶玉的事,若是不成,就算了罷,早問早清楚。

  賈珩面色微微詫異了下,點了點頭道:“大姐姐,請。”

  元春轉而對一旁的襲人,神情認真,吩咐道:“她們兩個年歲小,你幫著伺候著三妹妹洗腳,仔細別著涼了。”

  襲人應了一聲道:“是,大姑娘。”

  賈珩深深看了襲人一眼,也沒說什么,論起知冷知熱、會照顧人來,紅樓三丫鬟,平鴛襲幾乎平分秋色。

  至于晴雯,反而多有不及,但晴雯也有旁人不及之處。

  賈珩與元春來到一旁的偏廳坐下,明顯可見墻壁上張懸著字畫,于擺設、布置中可見探春平日的喜好。

  抱琴在一旁給二人奉上香茗。

  元春看向賈珩,輕聲道:“珩弟,想問你件事兒。”

  說著,就將王夫人所言敘說了下來。

  賈珩聞言,面色不變,仔細思量了下,凝眉道:“寶玉,他年歲這般小,是不是有些著急了?”

  王夫人有這夢囈之語,他并奇怪,一個后宅婦人而已,想讓寶玉攀高枝兒,理所當然。

  而元春將寶玉從蹣跚學步、牙牙學語,一直帶到發蒙識字、垂髫幼童…名為姐弟,實為母子,對寶玉有濾鏡加成,倒也無可厚非。

  但是小郡主李嬋月…真不合適。

  元春道:“我娘的意思是訂下親事,害怕臨頭打饑荒,我覺得寶玉年歲還小,心性不定,親事再等二年,正合適。”

  賈珩想了想,道:“大姐姐所言甚是,其實,姑且不說人家長公主掌上明珠,不會輕易許人,勢必對郡馬千挑萬選,就說寶玉的婚事,一直是老太太說了算的。”

  可以說,在賈母心頭,抱歉,別說小郡主、公主,寶釵也要靠邊站,因為,賈母一直是鐵桿兒的寶黛黨。

  否則,從小到大,是誰,給寶黛創造了朝夕相處的“戀愛”環境?

  賈母這等活了半輩子的人,外間的事兒或許不懂,但這等小兒女的綺思,怎么能繞過火眼金睛的賈母?

  “緣由可能是愛屋及烏,黛玉想來與其母賈敏,頗有幾分相似,而且與皇室聯姻,對寶玉而言著實…有些殘忍了。”賈珩思量著。

  元春輕聲道:“我原也覺得不太妥當,但媽她不知怎么就起了這么股心思,聽珩弟的,終究要看老太太的意思。”

  她也未嘗不覺得妥當,但想著,若玉成此事,是不是可以緩和珩弟與母親的關系?

  念及此處,元春秀眉彎彎,垂下“清風徐來,吹皺一池春水”的美眸,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賈珩想了想,道:“大姐姐,要不這兩天你去長公主府上吧?”

  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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