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軍人的死法
三把霧氣組成的青鋒長劍，與四把幽藍之刀短兵相接，廝殺一處！
王重陽的劍術到底該怎么形容？
李臻以前不知道，可現在，他卻可以給出一個總結。
就像是在做一道數學題。
由三把劍組成的數學題。
一開始，X3。
三把劍按照一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微妙時間差，同時對上了三把長刀，短兵相接，光火碰撞。
但這時候就能看出來這四人的風格來了。
比起那種花里胡哨的自在境不同，這四人怎么看怎么像是軍伍出身。
他們的招式并不花哨，可一招一招之間卻有板有眼，就像是某種很基礎的招數操練了不知多少遍一般。
每一招刀與劍的對碰，都是基本功的表現。
一招對一招，一進對一退。
始終，三人都是同進同退，把自己的周身守的毫無破綻。而對攻時，也總有人會補缺到同伴的疏忽之處。
就像是一臺機器，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處，完美無缺！
樸實無華，卻返璞歸真。
用一套從血與火中歷練，寒與暑之中打熬出來的實用之刀，來對戰那飄飄欲仙的青鋒長劍。
一轉眼，對了二十招。
而那幽藍的光芒，李臻也看明白了特點。
就是追求殺傷。
極致的殺傷。
每一刀，都是為了殺敵而去。
而那幽藍的鋒寒唯一的目的，就是讓他們的刀愈發鋒利！
他心底有些感慨。
雖然不清楚對方的路數，但確確實實，這些人是極為合格的軍人。
無論是意志還是那種令行禁止的素養。
只是可惜…
道不同，互為仇敵。
既然如此…
那就開始吧。
忽然！
未知的“X”悄無聲息的從3，變成了6。
明明是單劍，可下一秒卻出現了雙劍的幻影。
三人，六劍。
別著急。
遞進數列才剛剛開始。
當六劍出現時，那速度極快的殘影把三個霧影同樣變成了六個。
現在，是六對四。
不過這四名刀客看起來應對的很從容，或許是因為警惕那近在咫尺的金光，他們始終抱團，手中的刀光組成了一道銅墻鐵壁一樣的防守，水潑不進。
而那第四人已經縮回了三人中間的位置，任憑旁邊的隊友抵擋住這古怪的霧氣之影，他手中的刀始終警惕的對準了李臻，防止他有任何可疑的動作。
不過事實證明，他是想瞎了心了。
李臻壓根沒有任何支援的想法。
在見識過了太極拳的剛柔并濟后，他更希望的是瞧瞧王重陽的能耐。
那敗盡東西南北的一氣化三清劍陣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而現在，他看到了。
當六把長劍對敵，發現敵人依舊攻守有余后。
X6的答案，遞進成了X9。
六個影子，變成了九個。
這一次，不一樣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而萬物之極數，為九。
當九把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劍影出現時，那如同幾何增長的壓力倍數之下，他們的防守從銅墻鐵壁，變成了破綻百出。
“唰唰唰唰…”
無數刀光劍影交織之下，明明一劍戳喉，可提刀防御時，卻忽然覺得腰腹有鋒銳之刺。
扭身躲閃劈砍，長劍卻如同幻影一般消散。
聚幽藍之炁于喉前抵御，但那劍影卻透體而出，毫無痛覺。
只是肋下在緊急避讓之時，還是被擦出了一條傷口。
可下一招時，瞄準心肺的幻影長劍卻變成了實質，若不是防御及時，可能已經命喪黃泉。
虛與實，對于重陽真人而言，只是選擇題罷了。
可對于防御的三人來講，每一次虛實之間的轉換，都會讓他們窮盡腦汁，在生死關頭走上一遭。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無需心意相通。
當這幾個人身上平添了許多似乎刻意不那么致命而造成的傷口時，所有人心里的求生本能紛紛讓他們做出了一個相同的舉動。
“喝！”
整齊劃一的一聲低喝。
天地之炁劇烈的流動了起來，圍繞于他們身邊。
化作了一股炸裂的藍光！
把霧氣之影強行從自己周身三尺處給推了出去。
藍光光暈擴散，遇到了金光后又被消泯。
一剎那的功夫，一直藏在中間那人身上出現星星點點的藍光。
一雙滿含殺意的幽藍眼眸同樣落在了李臻身上。
他彎下了腰，手中的刀忽然入鞘。
彎腰時，腰間之刀藏于身后，單手虛握，做出了一個拔刀斬的動作。
這時，其他三人也同樣如此，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間，所有人整齊劃一的收刀入鞘，四個人直面李臻，雙眸同樣幽藍斑駁！
又是這一招？
回憶著之前遇到的那道長長的刀芒，李臻心念一轉。
原本又要上前的霧影凝固不動了。
而也就是這一瞬間，由那中間之人帶頭，所有人身上的幽藍之光忽然消失，被鞘中之刀所吸納進去。
接著…
“斬！”
四人同時的一聲爆喝，腰間的刀發出了龍吟一般的鋒芒之音！
“嚓！”
快極了！
根本反應不過來的快！
四道幽藍的刀光在半空中匯聚于一處，組成了一道如同月牙一般的鋒芒，朝著李臻的頭顱憑空飛砍而來！
幾乎是出刀的一瞬間，那刀芒便已經來到了李臻面前！
可李臻卻動都沒動。
因為他腳下的金光已經自行沸騰。
在大地的意志之下，泥土與石塊組成了一雙手，手上還套上了那消泯一切炁的金色手套，悄無聲息之間，把那道藍光包裹在了手心之中。
幾千年間，這片大地見證了不知多少生靈因為各種理由而廝殺。
不管是用石塊還是長矛，鐵器或是獠牙。
這些廝殺的最終答案，都只有一個。
那就是身軀被地脈包裹，化作養料，滋潤這片土地來哺育更多的生靈。
而它對這些人如此。
對這一道刀芒亦如此。
溫柔的包裹，消泯，直到撫平它的一切。
但總有人不明白這個道理。
不明白大地對他們的包容。
一道刀芒之后，便又是一聲龍吟。
第二道比之前更鋒利、更無可匹敵的刀芒如期而至。
可對于大地而言，并沒有任何分別。
只不過，由一雙手，變成了兩雙。
兩雙在李臻面前伸出來的手，攔住了所有可能傷害到他的存在。
接著，就在這四人想合擊出第三刀的時候，一旁持劍而立的霧影忽然出現在四人近前，遞出一劍。
長劍被刀所防御，可握劍的影子卻松開了手。
借助那力道，一指，點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一陽指！
至剛至陽的一指，點的那人臉上幽藍之色一閃而過，接著便迅速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而手指縮回時，那長劍再次憑空出現。
同歸一劍！
無視了雙刀落于己身，這一劍抱著同歸于盡的決心，在幽藍的刀斜斬到自己的身上時，洞穿了對方的心臟。
而他的身子被展開大半，手似乎失了氣力，軟綿綿的拍在了第三人身上。
可那第三名漢子臉色卻忽然一變，下意識的持刀橫斬，可還是晚了。
那軟綿綿的手掌拍在漢子身上的剎那，陡然間自他的衣衫上生出了一股低溫寒霜。
寒霜霧氣陣陣，瞬間凍結了五臟六腑！
履霜破冰掌！
一刻之間，三人殞命。
可霧影身上的所有傷勢卻都恢復如初。
本就是霧氣所至，何來受傷一說？
而就在第四人見對方傷勢恢復如初，心神產生一股恍惚之時…
“噗！”
兩把長劍從背后透體而出。
一口帶著微藍的鮮血不可避免的從他口中噴了出來。
背后，兩道霧氣影子緩緩消散。
一把青鋒長劍瞬間割開了他的咽喉。
溫熱的鮮血噴出，落于金光之內，再也看不見了。
四人殞命。
金光收斂。
面色平靜、從容的道人并沒有覺得這是什么苦戰。反倒有些感慨這些人的優秀。
同時，他對對方的身份越來越好奇了。
消散了金光，走到了四人跟前。
剛剛蹲下身打算檢查一下這些人有沒有什么可以識別的隨身物品時，那剛才被王重陽打了一掌的蒙面人瞬間暴起，抓住手里的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朝著李臻砍了過來！
“嗚嗚嗚嗚嗚！”
幽藍的光輝夾雜著鬼哭狼嚎的風聲，長刀直奔道人脖頸！
可下一刻卻被磅礴的金光給擋在了道人的身外。
“嗡嗡嗡！”
“吱吱吱！”
幽藍與金光碰撞，再次發出了尖銳的金屬摩擦聲。
可無論如何，那刀都無法寸進半分。
李臻撇了他一眼。
他蒙面的雙眸眼皮下，已經烏青一片。
顯然活不長了。
可饒是如此，卻依舊要殺了自己？
“嘖。”
看著那無比堅定，里面沒有什么死亡的恐懼，只有決心的雙眸，李臻想了想，隨著心念的流轉，身旁的虛空中走出了一名騎士。
無視了長刀。
他舉起了手里的那般青龍金刀…
“唰！”
帶著冰碴的頭顱高高飛起。
給予了對方身為一名軍人最體面的死法，死在那名傳千古之刀下的騎士收刀于側。
停滯了一秒，把敬意留給對手后，緩緩的隨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