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中,一處北城區的庭院內、廂房之中。
“噗…”
端坐于榻上的天罡道人忽然口噴鮮血,彷佛有寶氣凝華的鮮血在黑暗中閃爍著晶瑩的光彩,落在了榻前的地面上。
“唉…”
黑暗中,一個夾雜著幾分虛弱的嘆息聲響起:
“傷成這樣,就為了一個孩子,當真值得?”
無人回應。
天罡道人擦拭了下嘴角的鮮血,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藥瓶吞下了一顆丹藥后,重新進入了入定狀態。
“感覺好點了沒?”
聽到守靜的話,李臻揉著耳朵,嘴巴不停的一張一張的,想要讓耳朵里那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不適感消失。
而依舊沒穿衣服的道人則抬眼看著天空,滿眼的感嘆:
“天誅啊…真開了眼了。誒,你昏過去那會兒,我剛才還回去了一趟。你猜猜我發現了什么?”
“…什么?”
手指不停的掏著耳朵,李臻隨口來了一句。
“玉。”
“…什么玉?”
“不知道什么玉,但就是玉。袁天罡的身子,是用玉做的。”
李臻掏耳朵的動作一頓:
“你確定?”
守靜點點頭:
“很確定,這會兒那邊已經全是人了,我不好在過去。不然還真能給你帶回來一塊瞧瞧。”
說著,他忽然面露感慨:
“所以說,我越來越好奇咱倆到底來的是什么地方了啊。道門這些手段,讓人有點看不懂了呀。今天你倆在交流的時候,我其實也在遠遠的看著,發現不對,第一時間就想撈你出來…老實講,咱倆是不是得琢磨,這袁天罡到底透露了什么信息,竟然真的引起了天誅?還有,難道這天地真的有意志…呃,嗨。”
守靜道人的話頭忽然一頓,滿臉苦笑。
是啊,他自己不就是借地脈凝結所出么。
怎么可能還不信天地自有意志呢。
而如果照這個角度思考…難不成,這世界真的有仙人?
“誰知道呢。”
他想即他想,揉著耳朵的李臻同樣感嘆了一聲。
但倆人都沒把袁天罡為什么會是玉做成的猜測,往其他方面想。
因為眼下一個更大的謎團在等著二人。
“江南有一人,只有咱倆能救。你覺得是誰?…是咱倆認識的不?如果是認識的,那我能給你的就倆人。你看啊,咱這一圈朋友,一個是耿鐵方,就那耍猴的,他的門派叫什么…御天宗?就在江南地界。對吧?他一個,另外一個就剩下咱家狐裘大人了…”
“…什么叫咱家狐裘大人?”
李臻嘴角一抽。
“你光著身子吊兒郎當的把人家當成“咱”的,你這叫耍流氓你懂不?”
“啊對對對,你家狐裘大人,行了吧。”
看著李臻那無語的模樣,守靜又輕笑了一聲:
“哈總之呢,一個她,一個是耿鐵方。就這倆人,是咱倆認識的。老實講…我倒希望袁天罡說的是這倆人之一,而不是什么陌生人。但我想著不太可能啊。你家狐裘大人在正史上…這個節骨眼其實娃兒都該有了。和姓柴的雙宿雙飛。而楊廣下江南后,她就應該化名李公子去招募娘子軍了。并且,她要死,也是李淵稱帝之后病死的,所以…應該不是她吧?那就是耿鐵方嘍?…咋辦?你救不救?”
“如果真的是這倆人,那肯定要救的。”
“那你猶豫什么?”
原本閑聊天的氣氛,因為這一句話,讓李臻忽然發出了一聲長嘆:
“唉…”
在守靜道人的注目下,他目光里有些悵然的看著遠方的黑暗說道:
“不是猶豫,而是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你沒發現么,一切都很巧合,從出洛陽開始,遇到小崔女俠,再到來到這于栝,袁天罡的忽然出現。以及…剛才那段話…就像是…”
“被人牽著鼻子在走,對吧?”
“嗯。”
隨著李臻的應聲,守靜也面露感慨:
“誰說不是呢,其實原本咱倆可以找個地方說書,努力攢夠了錢,開間書館踏踏實實給別人說故事,當這個時代的頂流網紅,笑看那江湖王朝云卷云舒的。結果…這幾個月我就感覺沒真正的踏實過。要不…咱倆跑吧,咋樣?就…去西安,不對,長安。咱在長安開間書館,每天就是說說書,喝喝茶,老老實實等李世民那孫子建國算了,如何?人活一輩子,圖的不就是個開心閑適么。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何必把自己弄的那么累?“
“…唉。”
李臻一聲長嘆。
其實守靜說這話的時候,倆人心底都明白,這只是說笑而已。
這紅塵,一腳已經踏進來了。
想走?
走的了么?
于是,守靜道人滿眼感慨:
“所以說…聽人勸吃飽飯啊。當初在且末的時候,你還記得在那通往地宮的山門外,狐裘大人怎么對你說的么?道士,你只要進門,就等同于一腳踏入這大爭之世中,回不了頭了。現在想想…說的多對啊。如果當初不管閑事,咱估計已經制霸且末說書界了吧?嘿…”
他諷刺一笑:
“你還別說,現在想想,且末的日子雖然苦,可過的那也叫一個逍遙自在。可你瞅瞅現在呢,嘖嘖…”
“好了,這些就不說了。你容我想想…”
坐在一塊青石上的道人開始思考。
而守靜道人也不打擾,反倒是玩心大起開始游起了泳。
是的,就是游泳。
你沒看錯。
他是大地的化身,對于他而言,腳踩大地就像是魚兒入水一般自然。
這會兒正半截身子在地下,半截身子在地面上,學著那自由泳的模樣,繞著李臻兜兜轉轉的兜圈浮水。
李臻也不攔他,任由他一圈又一圈的在自己身邊繞彎。
片刻,守靜的身子忽然一僵。
一個魚躍,從地底跳了出來,光著屁股站在月光下認真的對李臻說道:
“你是認真的?”
李臻點點頭:
“嗯。我想了想,咱倆能依靠的,或者說…唯一讓這個世界的人看不懂的,就只有這些護法了。實力越強,召喚的護法越強。你看啊,我現在就會這幾樣東西。金光咒、和光同塵,還有塔大他們。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國師的安排的話,那么也不排除他有辦法針對玄均觀,對吧?
畢竟…那可是天下第二。況且,現在連你都出來了,這就證明道門的底蘊絕對不會那么簡單。而咱倆也只是自在境,國師打咱倆,我估計也就一巴掌的事情。所以,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他們了…”
黑暗之中,幾團白色的霧影飄忽,被風吹散。
“所以…雖說評書撂地挺丟人的,可這會兒特殊情況,你得上。明天,你就去試試,你說書,我要是漲經驗…那這以后會有幾萬人的于栝,就是咱們保全性命最大的底氣。你想想,在清淤的時候,那幾萬人,我才說了幾場,張三豐他們就出來了。而如果咱們成本大套的說…其他的不講,要是能弄出來一本《封神》…”
“那特么不就起飛了…”
守靜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李臻點頭:
“就是如此。所以…去試試,如何?你如果說書不漲經驗,那咱倆就換換。總之,不能在這么咸魚下去了。”
“那倒沒問題。”
守靜答應的很痛快,只是…
“江南那邊呢?你怎么打算的?”
“我…不知道。”
李臻苦笑了一聲:
“他又不告訴我要去救誰,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況且最后面那段…你說是卦辭吧,它特別淺顯,可你要說箴言…又不知道說的是什么的玩意,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你想去不?”
見李臻忽然問自己,守靜直接點點頭:
“想啊,肯定想。”
“…為什么?”
“因為我喜歡狐裘大人啊。”
在李臻那逐漸變得荒唐的眼神下,他開始扒拉手指:
“你看啊,首先,人家模樣好看不,我就問你。肯定沒說的對吧?模樣好看,哎呀…尤其是那冷冰冰里面含著熱乎乎的氣質,我就喜歡。再者,這閨女多聰明啊,聰明之中呢,又夾雜著冷血。
但你說她沒人味?不,恰恰相反,我覺得正是因為她比誰都愛著這個世界,所以才會不愿意讓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吧。切膚之痛,長痛不如短痛。然后呢,還是幕后BOSS流女主模板,智計絕倫,聰明伶俐,絕色傾城…
你知道這叫啥嗎?這叫妥妥的大女主好伐?壞女人!誰不愛壞女人!?壞女人最棒了啊!!所以說你比較膚淺啊,我說狐裘大人的時候,你琢磨什么咱二師父…干嘛?你要學楊過啊?不怕鬧出來個林平之?”
李臻嘴角又一抽…剛要說話,守靜擺擺手:
“我當然知道那是尹志平,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逗你開心么。但我想表達的就是一點…”
他的神色變得無比認真,看著李臻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喜歡壞女人。你贊成?還是反對?”
李臻無言,只是忽然想一巴掌抽死他。
奶奶個熊。
瞎特么說什么大實話!
你個不正經的臭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