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
洛陽城內一片寂靜。
“哈…唔。”
張二生打了個哈欠,從被窩里出來后,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堆放在角落里的木盆前。
木盆架子下面,是一個木桶。
此刻炭火已經熄滅,木桶里面的水表面結了一層薄冰。
見狀,張二生砸吧砸吧嘴,眼里有些無奈。
拿起了旁邊的木棒,在桶里邦邦邦的捅了幾下后,舀了一瓢帶著冰碴的水倒進了木盆之中。
帶著萬般不情愿的,把手又探到了木盆里,捧起了水呼到了臉上。
冰冰涼的水與皮膚一接觸,那股透心的寒意便讓他呲了呲牙。
但人好歹是清醒了。
接著,他站直了身子,露出了傾聽的模樣。
確定外面沒人正往這邊走后,又捧起了一把水淋在了臉上。
然后…
“嚕嚕嚕嚕…”
人類根本做不出來的抖動頻率讓他臉上的水花飛濺,而等水都被他從臉上抖干凈后,他眼里的不情愿便化作了一股發自內心的舒爽。
“嘿”
不大的房間內響起了一聲輕笑。
連擦都沒擦,他直接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來到了熟悉的工作地點,十來只被捆綁好了的羊羔,二十來只雞鴨等等早就已經可憐巴巴的就位了。
看著它們眼里的茫然與恐懼,張二生倒也不覺得有什么。
直接走到了旁邊的大鍋前,開始往灶坑里添柴禾,燒水。
而正引火的時候,張大生也走了進來。
看到了張二生,他只是點點頭,直接朝著那十幾只被捆好的羊那走去。
這會兒沒什么外人,只見他來到了一只羊身邊后,直接抓住了羊的兩條前蹄,隨手一拉…幾十斤的羊就跟小雞仔一樣被他拎了起來。
殺過羊的人都知道,你扯羊的前蹄,羊是肯定會掙扎的。
但奇怪的是這只羊被張大生這么一拉,卻絲毫不趕掙扎,只是身子開始抖。
好像怕到不行。
張大生好似一無所覺,把這頭羊拉到了一根像是晾衣架一樣的竹竿前,抄起了旁邊的牛耳尖刀,在羊脖子上某個位置一點。
“咩”
羊哀嚎了一聲,然后就被張大生單手拎著,倒掛在了竹竿上。
羊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下面的木盆當中。
張大生臉上毫無波瀾,轉身朝著第二只羊走去。
沒多久,竹竿上被掛了七八只羊。
張二生守著的那鍋水也開了。
他同樣拿起了一把小彎刀,朝著那群在籠中的雞鴨走去。
一陣“咯咯噠噠”的動靜后,這群被放血的雞鴨都被放到了木盆當中。而這時,院外才有人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
看到了這倆人那干凈利落的手法后,七八個人紛紛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大生、二生、辛苦了。”
聽到這話,張二生沒開口,張大生直接說道:
“應該的,我們畢竟是新來的,多干一些,阿兄們便能多躺一會兒。”
說完,一指架子:
“阿兄,雞血、鴨血、羊血我們都留好了。”
幾個人點點頭:
“今天宮里沒說吃,一會到集市上換了錢,咱們分。”
“多謝阿兄。”
“哈哈哈,自家兄弟,不說這個。”
一番“和氣”的話語說完,這七八個人開始處理羊與雞鴨的皮毛。整個院子里頓時彌漫一股血腥氣。
剛過五更天,這些肉食便都被處理的干干凈凈。
其中有兩只羊還特別被分解開來,留出了里面兩條最嫩的里脊肉。
這是皇后娘娘昨日點名要吃的。
一只羊只能出不到二兩,兩只剛剛好。
而見時辰差不多了,外面進來了一個模樣看起來是個小官的男人,后面還跟著兩名役使。
他一進來,這群忙了一個多時辰的仆役們便趕緊躬身行禮:
“見過少丞大人。”
“嗯。”
隸屬于內侍省,專管宮內尚食的長秋監少丞劉文茂點點頭,目光落在了那些處理好的肉食上面。
不多話。
只是仔細檢查了一下這些肉食后,對兩名役使來了一句:
“封上吧。”
聽到這話,這倆人把這些已經放到了瓦缸里的肉食都蓋上了蓋子,掏出了封條把木蓋和缸口封好后,劉文茂目光落在了張大生張二生身上。
“大生二生。”
“少丞大人。”
聽著劉文茂親切的語氣,倆人沒有表露出任何親近,反倒恭敬有加。
“你倆也來了幾日了。一會便跟著走一趟吧,也好熟悉熟悉路途。”
“是,少丞大人!”
二人恭聲答應。
劉文茂便點點頭離開了。
而等他一走,那七八個人眼里皆是些羨慕的目光。
到底是同鄉,少丞大人對他們可真夠關照的。
而張大生卻對著這些人抱拳拱手:
“那今日其他的活就有勞諸位阿兄了。我兄弟二人去去就回,再買幾壇酒,晚上與諸位阿兄好好喝一杯。”
看到他那敞亮爽快的樣子,這些人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好。”
“沒問題。”
“那一會我們去賣血。”
“嗯!”
五更天過半。
在一群軍卒的護送下,劉文茂騎在馬上,后面是張大生和張二生分別趕著的一輛宮內的馬車,上面拉著肉食一路從東城往西城皇宮的方向走。
一路無話。
到了皇宮的豐谷門,劉文茂帶著兄弟倆躬身行禮,等著同為內侍省,可地位一個天一個地的宦官們把這輛車貼著封條的肉食接手。
而護送他們的軍卒任務也完成了。
從皇宮附近離開后,劉文茂便讓兩名役使帶著軍卒回去辦手續,自己則要帶著兩名同鄉子侄去逛逛洛陽城。
等軍卒們走了之后,確定四周無人,劉文茂便直接來了一句:
“有任務交給你倆。”
“族兄吩咐便是。”
“咱們旁邊那個宅子,昨日又被人買下了。那地方是咱們和大家伙交換情報的據點,絕對不能被人來打擾。這幾日留心一些,一旦那宅子有人住了,想盡一切辦法攆他走。”
張大生聽到這話后,低聲問道:
“若是個膽大的,不怕什么鬼怪,攆不走呢?“
“那就殺了他。”
仿佛殺雞殺鴨一般,劉文茂的聲音里不含任何殺意,仿佛只是一件小事一般。
“這洛陽城里到處是隋帝耳目,好容易找到了一處安全的地方,絕對不能被人族來打擾!明白么?”
“明白。”
兄弟倆重重的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