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水褪盡時,身上沒有任何損傷的姬正堂卻臉色一片鐵青。
此刻,他與陰陽家之人腳下還踩著那片由五氣所組成的光芒,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光芒之下,已是空空如也。
如果不是這片五色之光,他們恐怕早就已經掉下去了。
這比試…
他們輸了。
而看著那帝君歸北后,口鼻溢血,神色枯槁的道人,姬正堂的目光又越過冰面,看到了兩岸那些看熱鬧之人臉上的表情。
震撼。
虔誠。。
真摯。
恭敬…
種種情緒映于言表。
想來…如果不是國師就在巨舟之上端坐,加上真武帝君“親言”不用跪拜,自持修行,那么這群人恐怕早就跪拜叩首,高呼顯圣了吧?
見狀,老人收回了目光。
同時又忍不住看向了墨家。
只見墨家那群人不知何時已經,已經各自把腰間的木棒拿出,化作了繩索,把所有人連接到了一起。
他一愣…
隨即眼底流露出了一抹遺憾和些許快意。
最后把目光重新看向了那用道袍抹干凈口鼻鮮血的道人身上。
“陰陽家之人聽令。”
隨著他的話語,那十幾個陰陽家之人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
“勝負已分,執禮!”
臉上一片祥和的姬正堂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之音響徹兩岸。
同時一馬當先,抱拳拱手:
“千年前,東皇太一閣下曾與鬼谷子論道。”
“論道三月,不分勝負。”
“飛馬城得鬼谷子真傳,底蘊雄厚。今日領教了守初道長高招,陰陽家敗于道長之手,是我們輸了。”
“此戰雖無法放開拳腳,全力施威,但人仙提醒,自控而為,亦是暢快!一會,待守初道長與墨家再分勝負后,還請入席,陰陽家借陛下之宴,定要與守初道長把酒言歡!”
一番話說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話語之間諸子百家千年底蘊與心胸展露的淋漓盡致!
雖然這會兒沒人叫好,可聽到此言者,各個對陰陽家的心胸面露贊嘆感慨之意。
以至于…
似乎飛馬城贏的事實…也不那么重要了。
陰陽家,
雖敗猶榮!
更何況…
人家都說的這么客氣了。
飛馬城怎么一句話都沒有?
看著那踏光而行,
落于巨舟之上的一群人,
眾人不自覺的就朝著這個方向思考跑偏了。
一場風頭…就在這幾聲言語之間,雖然不至于被搶走,但對陰陽家的印象…卻已經絲毫不比這位守初道人…差上半分了。
而李臻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
看著對方下了船。
他鼻子里的血還沒完全止住。
模樣確實有些狼狽。
此刻,站在這支離破碎的冰面上,
李臻最后轉向了那群被鏈接在一起的墨家之人身上。
他的狀態真的用“枯槁”一詞來形容,
半點都不過分。
別說墨家了,
連巨舟之上的人也能看的出來。
可卻沒人說話。
甚至,不知何時放下杯子的李侍郎藏于袖中之手,
骨節都在她自己沒注意的情況下捏白了。
偏偏,一個說話之人都沒有。
安靜異常。
而李臻也沒有說話。
他倒想說。
但說不出口。
真武法相的妙用,他是真的領會到了。
可是,
真武大帝再強,
若沒支撐,
也只是無根之木。
而這落地生根的支撐之木,
就是李臻本身。
所用的一切威能,御使的一切天地之炁,
抽取的都是李臻本身的神念。
他…真的要被榨干了。
此刻口不能言,鼻不嘗味…雖然談不上目不能視,可這會兒他看人都是花的。
漫天滿地的金星不停的在眼前晃悠。
而現在,
他轉身后,“老眼昏花”的看到了墨家那明顯已經準備完畢的模樣,
忽然露出了一個笑臉。
“哈”
一聲輕笑,搭配道人那被鮮血涂花了的臉,
以及露出的那一口帶血色的“黃牙”,可就真不復之前的道風仙骨風流倜儻一說了。
反倒處處透露著一股油盡燈枯的虛弱。
而現在擺在李臻面前的,
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你們先聽哪個?
嗯…壞消息是,他的底牌,在對付陰陽家的時候,已經用完了。
這一局坐山觀虎斗的墨家,終于能收漁翁之利了。
而好消息是…
“嗡!”
“嗡!”
“嗡!”
“嗡!”
“嗡!”
除了二爺和楊老七被他死死的藏在手里外,塔大、峰哥、李老六、拎壺沖、以及燕大俠,此刻都已經出現在道人的前面。
操控他們,
是不需要神念的。
也是他現在唯一能與人搏殺的資本。
你問金光咒?
腦子都快成漿糊了。
金光個錘子咒。
而等護法召喚出來,李老道砸吧砸吧嘴,沒來由的有些后悔。
后悔第一干嘛要攬這苦差事。
奶奶的。
弄的自己跟他娘的紅纓那個王八蛋的舔狗一樣。
紅纓你個關鍵時刻排不上用場的王八蛋!
飛馬城你這個天天坑你家道爺,道爺還特么得犯賤幫你的混賬王八蛋…
罵罵咧咧中,
道人輕聲一嘆。
可終究…這件事可有錯付?
并沒有。
哪怕事已至此。
哪怕神念枯竭。
修的,是順心意。
不用問蒼生。
也不去問鬼神。
問心無愧就行,紅顏依舊便好。
第二呢,就是后悔…為什么來之前,不把秦二哥送自己的那個八面锏背著。法師空藍還能用法杖去敲人呢…自己連個趁手的家伙都沒有,怎么去掄這群良心壞透了的死宅?
而心里正琢磨呢,忽然,他聽到巨舟那邊有人說話了。
“好個真武法相。難怪被…的歷代法師奉為內殿神君之首,八百年香火不熄。漲見識了,漲見識了啊…”
黃喜子的話語里滿懷感嘆的響起。
而聽到這話,宇文化及也點點頭:
“嗯,雖然未曾見過老觀主用這一招,但今日一見,竟然如此神妙…守初道長年少有為,乃陛下之幸,亦是飛馬城之幸。想來不出三十年,我大隋又會填一位可與國師爭輝的高功了。“
年青道人微微一笑:
“人仙夸便夸吧,為何還要把貧道帶上?三十年后,貧道已到鮐背、期頤之年。老胳膊老腿的,怎么和他爭?”
楊廣這時也來了一句:
“國師可與他比比誰胡子長。”
眾人一愣…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于巨舟之上回蕩。
可同時又有一層別樣的意味蘊藏其中。
支離破碎的冰臺之上,機關嚴的眉頭…
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