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斗笠高功落座。
李臻雖然要開書,可目光始終游離在對方周身。
高功?
除了國師一系之外…能稱為高功的道人…
這層身份…
他一時有些想不透。
就見狐裘大人親自給這位高功倒了杯茶。
而對方伸手時,那手指…青蔥如玉。
指甲晶瑩。
修長纖細…
好像…是個坤道?
他一愣,有些驚訝。
一個女道士,竟然在那位大人口中稱其為“能和國師五五開”的高功?
對方什么來歷?
他不解。
不過這會兒定場詩已經下了,全場鴉雀無聲,縱然心里有再多疑惑,也只能暫時壓在心底。
一口氣壓在丹田。
他朗聲一笑:
“各位,等不及了吧?”
“哈哈!”
“聽完道長的書,昨晚急的一晚上沒睡著。”
“昨天馬三兒遇到的那人是誰啊?”
“快快快,道長快點開書。”
隨著他的話語聲,是一群人的催促。
李臻笑著點點頭:
“誒,那咱們今天說個新故事。”
氣氛頓時一靜。
接著…
“不成!”
“那哪成啊?!不說完怎能行!”
“得說完!我等苦等一夜,怎么能換故事呢!?”
一群人鬧鬧哄哄的開始嚷嚷。
李臻心說好家伙…這群人可真不識逗。
趕緊擺擺手:
“莫急莫急。”
說完,一指外面:
“諸位沒發現么?今日這太陽可是紅彤彤的,是冬日里少見的好天氣。貧道也無非是和各位說笑一聲,哪能真換故事呢。諸位,貧道這笑話如何?”
自討了個沒趣的李臻無語的搖頭:
“也罷,玩笑便不開了,咱們直接開書。嗨,其實我瞧出來了,諸位今日有不少新面孔。都是被朋友拉來的對吧?”
看著里三層外三層坐滿了的客人,李臻的語氣節奏不緊不慢:
“聽書,其實就是這樣。我知道,各位第一次來的客人可能也只是從友人口中聽說了,說這京城鬼宅之中有個道士,說的故事好聽好玩,是吧?”
不少人微微點頭。
見狀,李臻繼續說道:
“這冬日之中,想要消遣,無非就那幾個去處。一來,與友人飲酒。可是啊,列位,老話講酒要少吃,事要多支。天天吃酒,喝的頭暈目眩,醒酒之后也難受。到時候捂著腦袋心里還暗暗發誓,說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結果中午時候,朋友來喊,又去了…其實說白了,是為了喝酒么?不是。”
對著大伙擺擺手。
今日換了身新衣裳,顯得人分外精神的道士搖頭嘆道:
“無非只是這冬日沒事做而已。辛苦了一年,家里錢糧充足,老婆孩子不挨餓,便是好世道。勞逸結合,雖然是喝酒,可實際上也是放松放松,給辛苦了一年的自己一個交代而已。列位,把貧道這話可記在心里啊,這話值金子!知道么?要是哪日去喝酒,回家了自家婆娘和你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就拿貧道這話堵她,一準好使!“
“哈哈哈”
這話一出口,一群人就下意識的笑出了聲。
李臻也跟著樂,繼續說道:
“同樣的道理,有些大爺喜歡上青樓,或者賭檔…列位,還記得吧?這《九頭案》開書時,咱們就說了。久賭無勝家。你說這馬三兒現在的境遇,不就是當年在賭檔里惹出來的么?所以,這世間萬般消遣,其實無非在與“酒色財氣”四個字。可酒大傷身,色大傷腎,賭大傷財,氣大傷心。這酒色財氣縱有萬般好,各位能不沾惹,盡量還是不沾惹。“
說完,話鋒一轉:
“這時候各位可能會想,那這酒色財氣都不沾,這日子豈不是太過無聊?那我們還靠什么消遣?…誒,那便不妨來我這。”
他笑的有些市儈,可態度卻有些憨態可掬的意思。
抱拳一拱手:
“來我這,聽段書,喝喝茶,這一上午不就過去了么?”
“哈哈哈哈”
一群人又開始笑。
都明白了這道人的意思。
果然,李臻繼續說道:
“蒙諸位捧場,我這書館也坐滿了。您各位捧我這窮道人,貧道心中自是感激。不過今日倒也要和諸位說一聲,這不收銀錢來這聽書,那沒關系。可貧道這茶葉果干,也都是真金白銀買來的。在這么下去,貧道可能就要出去乞討化緣了。
所以,打明日開始,貧道這書館,便開始賣票。各位瞧見手里那竹片了吧?明日上午那一場書開始,柳丁就在門口守著,您各位來了,來一個人,拿一張竹片。而這一場書,是十文錢,進來后,還是茶水隨便喝,果干隨便吃。
當然了,倒也不是說貧道這一場書,一個時辰說完各位就必須走了。您各位若信得過貧道,可以拿一些自己喜歡的酒水,或者是喜歡下酒之類的東西存在這,又或者是喜歡對弈的,貧道會備一些棋盤之類的。您各位想坐多久坐多久,不過下午那一場還是十文錢啊!”
這話到最后,他開了個小玩笑。
可眾人聽來卻沒什么感覺。
十文錢而已。
這里又不是什么窮鄉僻壤。
洛陽。
京城。
這酒肆里面的一壺茶也都是十文,這價格很正常。
雖然他們還沒意識到“一個人十文”和“一壺茶十文”的區別,可終歸,一天聽滿了,無非也就20文錢。
20文能干什么?
屁都干不了。
可自己卻能在這消遣一天,這生意…
道長不怕賠錢么?
于是,聽到了李臻后面的話,眾人只是哈哈一笑。
紛紛點頭。
并沒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李臻也松了口氣。
他這一番話,主觀宗旨是“勸人向善”,這話是對那位高功說的。
告訴這位,我在這雖然是在俗世賺錢,可本質上一不坑二不騙,憑本事憑能耐吃飯。
第二呢,就是跟大家伙說一聲,打明天開始得收錢了。
第三呢…
給閑白兒唄。
閑白兒,是書館一個很重要的環節。
可不是胡說。
說書人和觀眾所有的交情,一半是書說的精彩不精彩,觀眾認可不認可你的水平。另一半就是給閑白兒了。
閑白兒給,給的是交情。
交情深了,觀眾就認你。
處成朋友了,常來光顧。
這生意,雖然不敢說大火,可至少,這飯,你能吃飽了。
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