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山登絕頂我為峰(中)
通明殿前一片沉寂。
當楊獄目光落在那口鳳翅鎦金镋上的剎那，自大羅天蜂擁而至的一眾神將天兵都只覺心頭一寒。
似有寒流陡降，欲要凍結整座大羅天神庭。
“成道主…”
有神將心頭發冷。
當年紫薇帝君隕落之時所掀起的動亂他們記憶猶新，而如今，又要重演一次嗎？！
可大天尊…
“天地廣大，諸劫悠久，活得夠久總會經歷各種常人看來不可思議之事。
比如今日，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在靈潮還未完全恢復的十劫之處，就有人千載成道，且，開辟新的位階…”
寒風呼嘯之間，那披甲神尊緩緩提起那口鳳翅鎦金镋，祂的眼神中似有驚異，也有些恍然：
“看來，你似乎認得本尊那一個靈慧化身？”
“靈慧化身？”
楊獄緩緩抬眸，望著那神甲之下似有幾分熟悉的面孔，往日種種隨之涌上心頭。
自黑山至西北，自龍泉至玄黃，直至如今，他所遭遇過的強者不知幾何，可記憶最為深刻，最為敬佩的，卻仍是張玄霸。
那開辟了人仙武道雛形的，一介武夫。
“六道輪回，的確是九劫最為偉大的造物，或許，都沒有之一…”
楊獄輕聲一嘆：
“真真是不可思議，了不起到了極點！”
此時此刻，他的意志早已超邁曾經，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
窺一斑可見全貌。
看到這鳳翅鎦金镋的剎那，他已知曉了前因后果，甚至可以追溯到劫波降臨之前。
終九劫八億四千萬年的漫長歲月之中，諸般神魔仙佛開辟了無數種避劫、退劫、破劫之法。
包括且不限于‘合道法’、‘洞天福地’、‘八九玄功’，而六道輪回的存在，是無與倫比的。
與合道之法契合，在那位無上大天尊主動承載大半劫數的情況下，亙古未有的一幕，就發生在了十劫之處！
無數在九劫之前根本沒有資格歷劫的神佛仙魔，紛紛歷劫而歸，于十劫重新活出一世。
昔年，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如今，卻已經真個知曉了，其中本質。
道果，乃大道映現，劫波不滅之奇珍，以心魂合道果，可經劫波。
然而，無量量劫一旦降臨，將會覆滅整座九劫的存在，沒有任何人可以例外。
正常而言，縱然這些神佛僥幸從劫波中存活，新的時代，也根本沒有承載他們的船只。
六道輪回，在此時，便發揮了無與倫比的效用。
借助這方契合天道，甚至于大道的道寶，那些神佛將本我慧光磨滅成億萬萬份，
于劫波熄滅之后，十劫將開未開之時，融入了新的天地之中。
這些慧光碎片所化之生靈，被他們稱之為靈慧化身，也是他們歷劫歸來的重要依仗。
分化的億萬萬本我慧光碎片所化之生靈，只要有一人觸及到修行，尋到了道果。
他們，則必然可自其體殼內重生，且可真正擁有十劫的‘身份’！
而，其余本我慧光，也會紛紛逆流，化為其于今世的底蘊，助其重回巔峰…
“看來，我那慧光化身與你有頗厚的干系？”
披甲神尊轉動著鳳翅鎦金镋，似有些了然：
“難怪你身上有人仙武道的氣息，看來，你是承了我的道…”
“你的道？”
楊獄抬眸，冷笑：
“雷霆至剛至陽，九天雷尊更是陽剛之祖，你這等人，也配九天雷尊之名？”
轟隆！
音波回蕩，響徹天云。
霎時間，大羅天中萬色皆黯，日月群星之光盡被一片空空洞洞，似涵蓋萬有，又好似空空如也的混沌氣機所彌漫。
一時之間，大羅天乃至于神庭之上狂風呼嘯，飛沙走石，山川河岳都為之晃動，坍塌。
成道主的氣息橫掃無涯，氣機所至，偌大神庭之上，萬萬種氣機神通光芒盡被壓到幾乎熄滅的程度！
“楊某今日，便代初代雷尊，斬了你！”
天驚地動也似的風暴呼嘯之間，那披甲雷尊神情漠然，只是冷笑：
“斬我？區區一個修持不過千余年，借運方才成道的僥幸之輩，縱成六司，又能奈我如何？！”
咔嚓！
鳳翅鎦金镋貫穿幽暗，裹挾著紫金交織的雷霆，直刺向無盡幽暗之地。
言語中盡是蔑視，可其人出手卻是剛猛到無法形容，更沒有絲毫的小覷與保留。
“九天雷尊…”
這一剎，這披甲神尊迸發出的威能之強烈，遙隔重天的三葬和尚等人都覺如芒在背。
終九劫八億四千萬年，天庭的九極戰神也是最為絕頂的成道主。
縱然其此刻尚未成道，其威勢也幾乎與成道主無二。
其冷笑抬手，那雷霆交織的鳳翅鎦金镋猶如就好似照亮宇宙的第一縷光，
似要將那籠罩天地的混沌都徹底撕裂！
這一剎，耀目已極的雷光傳蕩在九天云海，七十二重地界之上。
有人駭然望去，只覺那一線雷光之中似有無數時空重重疊疊，好似有一方真實的天地在其中生滅。
天生地滅，宇宙終結，卻正是九天雷尊持之鎮壓諸天的，刑罰之雷。
代天刑罰，有死無生。
這是純粹到了極點的毀滅雷霆！
雷光耀世，無盡的毀滅氣機擴散之間，神庭之上的諸般神將天兵紛紛暴退，
那有著道韻法理交織的神庭宮殿都脆弱的好似泡影般被紛紛碾碎。
遠古司雷之主的威嚴，在此刻降臨大地，足可令任何目睹之人為之色變。
然而…
燦燦然雷光洞入那一片如海混沌的剎那，卻好似泥牛入海，根本沒有掀起絲毫的風暴與漣漪。
“嗯？！”
雷光觸及混沌的那一剎，那披甲神尊的眸光陡然為之一縮，似看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一幕。
“這是？！”
“怎么可能？！”
“他竟然…”
幾乎是同時，通明殿內，虛空之外，大羅天中，如三葬和尚、陰尸法王、業火天僧等曾經的成道主，神色皆為之大變。
于他們看來，這尊十劫成道之主，縱然開辟了新道，可底蘊終歸比之那九天雷尊遜色太多，加之神庭本就是一尊可加持萬般仙神的道寶。
在此交鋒，縱然那楊獄最終憑借境界能勝，也只能是慘勝。
但這一幕，卻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咔嚓！
不散的雷光照徹了混沌一角。
楊獄仍是立于原地，似不曾離開半步，而那口蘊含著無盡毀滅雷霆的鳳翅鎦金镋，
卻被其單手攥在了掌中。
無盡的雷霆之光在其周身游走，卻沒有傷及其絲毫，反而映襯得其人越發的可怖與強橫。
甚至于，于其身上感受到了，似比那毀滅雷霆更為可怖的，雷霆之力！
“這怎么可能？！”
那披甲神尊神情變幻，一時之間幾乎忘卻了神兵都被人奪走。
祂修持億萬載，并非無有敗過，也絕不會因一時之成敗而失態。
可這一瞬間，他心神都為之顫栗起來。
因為，執掌天地雷霆億萬萬年的他，竟然在這小輩身上感受到了，比他更為可怖的‘雷霆’！
“蹉跎了億萬載歲月，于你而言，竟也是值得夸耀的事情嗎？”
楊獄垂眸，鳳翅鎦金镋如鏡刀鋒上映出其無有任何波瀾的神情與眼底的嘆息。
道成則成，不成，億萬載蹉跎也只是蹉跎而已。
他于成道之前，以混沌之體統御諸般法道氣機，已自問可與那些成道主交鋒。
遑論如今？
那蘊含無盡毀滅的雷霆觸及其掌心的剎那，已盡被混沌吸納。
混沌，可統御萬法，可承載一切氣機。
“速退！”
突然，通明殿內傳來一聲怒斥，其音如星崩月隕，瞬間將那披甲神尊眼底的不可思議所斬滅。
下一剎，他不假思索的暴退而去，倏忽之間，于千百重時空次元中挪移變幻了億萬次不同方位。
雷霆，至剛至陽，蘊含無盡毀滅，其速也是天地之極限！
然而…
似如血肉被鐵器所撕裂，血灑長空之音于瞬間被所有望向此間的觀戰者所捕捉。
這一剎的變化，于諸般旁觀者而言，可謂極慢。
慢到了便是神庭之上的諸般天兵都看到了，那逆反天地的魔頭是如何出手。
九天雷尊縱橫挪移億萬次，而他卻連頭都沒抬，只一反手，
那被其所奪的鳳翅鎦金镋，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洞穿了重重虛空，
將那披甲神將釘在了南天門前！
血灑長天，染紅神庭！
“噗！”
那披甲神尊大口咳血，雙手握住釘在胸前的鳳翅鎦金镋，眼底兀自涌動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他歸來未久，距離成道還有很遠的路要走，但借助天庭這道寶之助，他的體魄、法力、神通早已到了一個無限逼近成道主的地步。
所缺不過是那一卷成道圖，以及儀式。
而在那鳳翅鎦金镋貫穿其身，那他從未見過的恐怖雷霆降臨的剎那，
他那無與倫比的體魄，乃至于澎湃至極的法力，竟然在以一個極為可怖的速度，崩解著！
“一合敗了九天雷尊？！”
見得這一幕，神庭之上，大羅天中的諸般仙神方才回神，驚駭已極。
莫說是神庭的諸般神將天兵，便是三葬和尚，陰尸法王等人也皆神色大變。
這怎么可能？！
“住手！”
一剎之后，通明殿內傳來的聲音方才回蕩開來，一抹神影自陰影中飄忽而出。
其速不可謂不快，但其身形顯現之時，楊獄已走到了南天門前。
一眾神將紛紛暴退，竟似無一人敢于出手。
縱然是那通明殿內走出的神影，也根本來不及阻止，其已再度攥住了那口鳳翅鎦金镋，
在無數人的注視之下，一寸寸拔出…
“這，這是什么雷…”
九天雷尊突然抬手抓住了鳳翅鎦金镋，死死的看著楊獄，崩裂的眼角處，留著赤金色血液。
這一刻，直入魂靈的痛楚，被于萬眾之前被一合擊敗的羞恥對于九天雷尊而言，都似失去了任何意義。
他此刻心海之中，有且只有這么一個念頭。
“告訴我，那是什么雷？！！”
楊獄稍稍一頓，答：
“混沌承道，元磁生雷。”
“混沌承道，元磁生雷…”
九天雷尊的身軀一顫，眸光中的炙烈方才黯淡下來，卻仍是死死的看著他：
“待我成道時，必以天罰神雷，滅你魂道！”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隨手將鳳翅鎦金镋拔出，任由身后神軀化為飛灰，流光沒入虛空。
神庭諸仙神，其名皆錄天書之上，除卻奪去天書，否則根本無從徹底誅滅。
這是天庭統御萬界之根本，九劫，乃至于十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倒提著鳳翅鎦金镋，楊獄緩緩轉身，看向了那自通明殿內走出的神影：
“太乙救苦天尊？”
似是在問，實則卻是篤定。
此時此刻，大羅天也罷，神庭也好，對于楊獄而言，幾乎沒有了隱秘。
九劫之年，天庭強者如云，成道主比比皆是。
可在此刻，紫薇帝君隕落之后的現在，他卻是天地之間唯一的，成道主！
無論是那九天雷尊，大羅天內的懿德元君，某處虛空蟄伏的女冠慈航，還是眼前的救苦天尊。
境界，皆不如他！
“通天，教主！”
神影無面，身形亦明滅不定，看著那隨風而散的九天雷尊，祂輕嘆一聲：
“成道路上皆尸骨，永生門前亡魂多猶記得多年之前，他也如道友般睥睨縱橫…”
“世間唯一不變者，只有變化本身。昔日睥睨，今日身死，無甚奇怪。”
楊獄神色漠然。
直至此刻，他仍無心去感知自身變化，斬殺了九天雷尊，也無半分喜悅。
只是冷然看著那太乙天尊。
“唉…”
那神影沉默一剎后，長長一嘆，自虛空之中取出一方別有洞天在內的飛舟：
“這些年，她們過的很好…”
“呼！”
直至接過那一葉飛舟，楊獄的神色方才緩和下來，心中積壓多年的巨石終于落地。
一時之間，只覺心靈越發圓融活潑，鉛華盡洗。
“婆婆，小姒…”
強壓下心頭的悸動，楊獄收起飛舟，于無數神將天兵或驚怒，或冷然的目光中，走入那神庭中樞之地。
凌霄寶殿。
混沌光芒交織間，那一口泛黃的古鐘似在輕鳴。
“混沌鐘！”
嗯…大家晚安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