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獅首墜落山間,腥血橫流。
濃烈的血光之中,楊獄卻陡然西望虛空,那陡然浮現的參天樹影,遠比與獅神王這一戰更讓他心神震動。
北斗注死,于同階而言,觸及可殺之魂靈,于高階而言,也可窺其死法。
北斗星君之所以被稱之為九耀殺伐第一尊,就在于此。
一千年里,他靜坐山巔,諸般化身也皆沉寂修持,似乎超然物外。
可實際上,依仗此門神通,他與獅神王,甚至于天宗道人的廝殺,卻早已在他的心中發生了千萬次之多。
于諸勝諸敗之間,他選擇了此路,而這一戰,也正如北斗所指,他所等待的意外,終歸是沒有發生。
獅神王,似乎真無甚后手,還是選擇了終極一搏…
陸沉,斗殺九天于菩提樹下,蟒雀吞龍…
昔年四天殺童遺留在涅槃山中未取的位階圖,在他的心中大放光芒。
而同時,涅槃山乃至于西漠佛門一萬余年匯聚之星火信仰之氣陡然為之震顫。
燦燦然佛光如火,熊熊燃燒,不焚一物,只焚其自身。
「師兄一路走好…」
「這是…」
相隔星海,縱然他有神行之速,卻也無法追上那頭金翅大鵬鳥。
可大開都天,卻是第一次出現!
在其中,不乏一些山海三千年里赫赫有名的武道宗師。
嘩啦啦!
「或許吧。」
「我記得,前些年里,見過此人!他是個接引信眾,風沙中奔波的苦行僧,似叫,達摩?」
并最終于無盡大山之上,斬落星斗般的四顆獅首。
開都來說,破碎,可證的四極位階圖,僅有四大諸天。
楊獄心念未落,已有聲聲巨響自虛無之間傳遞出來。
‘到底,是誰?,
于當世任何修行者而言,都不足可銘記多年難忘的一天。
大拘束天,可證大開都菩薩,但遠古相傳,終四劫四億二千萬年,所有大開都天,無論出身,稟賦,心性,最后統統成為了,大拘束天魔主!
「玄奇造化靈光的妙用無窮,確有破限之能,可制約我等晉升的,從來不是這些,而是天地!」
千年之前,北斗注死所指之諸般文字,于心中一閃而過。
四極,大拘束天 他眸光一凝,卻見得佛光如瀑,層層上涌,直抵向冥冥之間,那無所不在的法則之海。
武斗山楊獄,于千年沉寂之后,先戰天誅,后億萬年追殺獅神王。
那四天殺童,走的是神佛合流的‘二類極道,,曾于萬載之前,拜入過當時的涅槃山,甚至觸及到了佛門最高傳承‘二十二諸天,。
「非常時,行非常事。獅神王天賦不遜老衲,可他太過執著于所謂前人的道路,非如此,縱然他身懷北斗注死大神通,想以四耀身殺我,也無甚可能!
這一戰,同樣無北斗指引,而你這一擊,傷其本源時,就已注定了其人必死。
因而,一萬余年,涅槃山中四極主,極為趨同。
「不,不能以異常之法破限。」
無盡大山中,楊獄眸光一動,某處玄功境中,王牧之、陸青亭等山海舊人,也皆神色變化。
大拘束三個字,對于任何佛門弟子而言,都是無法形容的大恐怖。
「久居樊籠中,復得返開都!」
楊獄冷眼掃過。
多少次,多少年他蟄伏暗中,多少次避讓,多少年沉寂 佛光轟鳴響徹,于各處觀戰無盡山之戰的一眾修行者驚詫中不免錯愕。
終于此刻,化作一聲響徹虛空云海的長嘯。
楊獄當然不與他辯駁什么,他一手按刀,目光偏移西方,看了一眼這老和尚,方才看向了星海深處:
這一日,風起云涌。但這次圣山上下,數萬廟宇皆放黑暗,諸般佛像,無論所處何地,皆似有顫動。
老和尚面含悲苦,眼底似有傷感涌動,一拜之后,方才看向楊獄。
「憑你,可不夠。」
這是陸沉長生之根本,也是其神通的極盡催發。
楊獄無喜無怒,因為此刻,‘死「對他而言,并非惡語。
「涅槃寺中,竟有人欲證大拘束?!這人是誰,怎么如此之熟悉?」
卻正是天宗道人分化的三大化身之一,天慈僧。
然而,那一刻,不知多少人望向此間,神情駭然震怖者眾。
而正如北斗所映,陸沉乃四天之劫,鯨吞后者身魂后,洪江,似已可證四極。
萬載之前,暮年的龍泉大帝于一次冥感天機之后,再度開山收徒,其中就有天宗道人,四天殺童。
但這一刻,他放開自我,二千余年所食之氣,隨著那一聲高亢入云的長嘯,盡散于虛空、天地!
「北斗指路,可此路是否真個暢通無阻,還是要看個人修持」
他何嘗不知大開都天的危險與恐怖,但他,沒有選擇…
涅槃山中,持國天擰眉望去,認出了那顆古樹。
「終于…」
這位以界名為己名的大帝,對于所收的諸般弟子,傳授,指點也不同。
從來不退而藏身,退而蟄伏,忍了再忍,退了再退,山海如此,龍泉亦如此…
眼見得佛光如瀑沖天,莫說是其他位階主,便是持國天,也疑惑不已。
他的氣息,也從睜開眼時的極高處,跌至最低谷。
「佛、魔!」
此時此刻,縱然是遠在星海之中的天宗道人,也只能算半個了。
按刀急行,看著群山間翻涌的血浪,楊獄心中也泛起漣漪。
老和尚微微搖頭,正色道:
「四天…」
「天慈。」
虛空流轉間,一丈二之高,背負長劍,身著袈裟的老和尚急步而出,他合十雙手,向西方微微一躬:
「我名陸沉,山海陸沉!」
「是四天殺童昔年入涅槃山中取走的菩提古樹?!」
持國天、釋尊天的震驚,很快傳遞到了整個佛門之中,上至諸多壽元將盡,閉死關的老和尚,下至諸般沙彌,無不驚呼駭然。
秦王、霸尊、達摩、邋遢道人、張元燭憐生,以及張玄霸。
一口濁氣吐出,陸沉的心與神,于一剎間極盡燃燒,無窮盡的氣機,自他的體內噴薄而出。
卻見得那火光之中,有著一道道熟悉或陌生的身影從洪江體內走出。
他目之所及,二海二陸,但有所見者,無不偏移目光,或驚懼,或忌憚。
「拘束,拘束,拘束!」
遮天的樹影之下,洪江的臉上明滅不定,一種從未有過的暢快,在他心中洶涌攀升。
他們自然開都察覺到這是晉升的氣息,可四天殺童似非佛類位階,怎么會有此等氣息?
可他的意志,他的眸光,卻隨之攀升到了從未有過的高度。
但最終,他也僅僅拿走了一株菩提古樹…
菩提樹下,陸沉低語,咀嚼著什么。
「試試 ,確實無妨。」
楊獄的眼底,閃過幽冷之意。
這一瞬間,過去二千余年的掙扎與困鎖,盡在他的心頭浮現、涌動。
天慈老僧似乎沒有察覺到楊獄言語間的冷意,聞言卻是點了點頭:
持國天曾出十三人,釋尊天曾有二十四,甚至于大梵天都曾現世過不止一尊。
「老衲素來不忌助人,道友若有需要,可自縛手腳,老衲便立時殺了你!
三道輪回玄功境內,釋尊天也是心頭狂跳,無來由的,心中騰起不安來。
在二海二陸的諸般位階主,乃至于楊獄的注視之下,陸沉長身而起,身化佛火,燃木為燈:
九天殺童之死,早在千余年前,你就已經預見。
佛門二十二諸天,只是統稱,遠古佛門不止二十二諸天,而如今的涅槃寺的四極傳承,也無二十二這般多。
但對于楊獄而言,卻反而是虛空中陡然出現的樹影,更為吸引他的注意。
縱然在遠古佛門極盛之時,大拘束天也是極少會被選擇的位階圖。
遙隔虛空,微損的天眼也足可看透這翻涌的佛光,看到了樹上盤坐吐納的陸沉。
幽暗的萬法樓、菩提古樹、涅槃山、西漠…乃至于無盡大山中獅神王身隕…
「是以,你從未想過破限?」
無盡大山中,血獄冥合道乃至于諸邪道巨擘,早已人去樓空…
「但,試試終歸無妨。」
非其不全,而是這位階,對于佛門位階主而言,最為恐怖的位階圖,甚至不能說,沒有之一!
浩浩蕩蕩的佛光繚繞之間,洪江陡然睜開雙眼。
顯圣的儀式,并沒有隨著獅神王的身隕而中斷,可他環顧天地,卻哪里有可殺他之人?
「怎么會是大拘束天?!」
「死…」
「大拘束天!」
一剎而已,古樹參天,繁茂的枝葉洞穿虛空,覆蓋云海,遮蔽天光星月。
涅槃山巔,持國天神色陡變,眼底閃過極端不可思議的色彩。
「佛誕之象?四天殺童,所行竟是佛類位階?!」
「難道他居然要轉修佛類位階?!」
但他卻在那內斂的表皮之下,看到了跌坐于香火氣息間的,慈悲老佛。
這老和尚的氣息開都,骨瘦如柴,面容蒼老滿是褶皺,幾與世俗間的苦行僧無甚分別。
他這一生,戰戰兢兢,掙扎求存,跪秦王,避霸尊,迎漢皇,懼憐生…
「四天,已死!」
其振翅已足四萬里,而如今,卻已不在星海中飛騰千余年之久…
一幕幕場景,皆于瞬息間,在他的眸光之中倒映而出。
也正不知曉其人將死何處,他在之后的漫長歲月中,方才沒有再度追尋四天殺童的痕跡。
虛空之中,有佛光大炙,一株披著無盡香火佛光的菩提古樹,在聲聲禪唱之音中,拔地而起。
竟無一人成大拘束菩薩,更不必說,世間大拘束尊王佛…
而幾乎前后腳,這個恐怖甚至并不來自于他們本身,而是位階之中…
「那菩提樹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