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臂之力…
楊獄轉著酒杯,沉吟不語。
隕仙散是否能對那老妖婆起到作用,仍是未知之數,而即便能有所作用…
這些手段,或可威脅武圣,但要面對那尊三千年不死的老妖怪,顯然是不夠的。
不過,為了說服他,鳳無雙顯然是準備了良久。
“潮汐將至…”
一頁一頁的將不薄的冊子看完,楊獄心中咀嚼著。
冊子上,不少他都有所耳聞,或是有所推測,比如‘食人延壽’,不過,那老嫗可不是什么人都吃的…
眼前這位憐生教的當代大圣女,對于那老嫗的了解,比之邋遢道人還要多不少。
其中不少記載,更讓他都有些動容。
‘乾亨元年,老母饑,乃食‘肉禽’十二三,吾收斂尸骨,諸般骨架瑩瑩發光,分明已近武圣…’
“這冊子,不是我一人收集的,不少是前輩遺留。冊中的禽,是純粹武者,而獸,則必擁有道果…”
鳳無雙垂下眼簾:
“前些日子,西府趙王張玄霸闖入山中,掠走了滿院的禽、獸。故而,這些日子,她極為迫切‘血食’…”
“這老妖婆只吃大宗師以上的武者,且以身懷道果者優先…”
心中轉著念頭,楊獄抬起眉梢,皎潔的月光下,男裝少女抿著嘴,英氣的臉上,少有的沉重: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潮汐將至,若不想她出關后將我等吃干抹凈,那,就只能放手一搏!”
說話間,她昂著頭:
“沒有勝算又如何?束手待戮不是我輩武者做派,縱是死,本姑娘也得崩了她滿口老牙!”
想了想,楊獄開口:
“要殺她,憑你我只怕不夠…”
“嗯?”
鳳無雙眼底微微一黯,卻又見對面眸光亮起:
“射日道果,你如何取來?”
“自有辦法!”
聽得這句話,鳳無雙不由的心中一松。
楊獄不是他找的第一個外援,卻是他目前最為看重的。
其不但身懷撼地神通,武道天賦也是天下絕頂,是她所知之人中,最有可能踏過武圣門檻的同輩。
見他同意,不由欣喜,不過,在提及射日道果之前,她所說,卻是另一件事。
“燕血?”
楊獄不由瞇起了眼。
教中一任,只有九位大長老,但并不意味,九位大長老之前的,就全都死了…
這燕血,就是其中之一。
依著鳳無雙的話,就連那老妖婆,都舍不得吃…
待得楊獄走出‘九樓’,身邊已多了兩個小丫鬟,而此刻,天色也將將亮起。
見得他出來,遙遙觀望的不少斥候、暗探方才悄無聲息的離開。
“公子,要不要?”
粉衣少女嬰立兒微微低頭。
“不必了。”
楊獄不以為意。
他的到來,自然是出乎城中諸大族士紳的意料,此刻觀望他的人可不止一家兩家。
“你要迷惑他們?”
這一夜,余靈仙的心中很是復雜,此刻才稍稍收斂,猜測著問道。
“他們如何看我,我又怎會在意?”
楊獄把玩著得自馬龍圖的‘血遁珠’,比起城中那些士紳大族,這枚汲取血氣的異寶珠子,更讓他感興趣。
任何法器的核心,都是神種,這是楊獄對于傳說中‘法器’‘法寶’的認知。
而這枚珠子,就印證了這一點。
血遁珠 核心:神種‘血遁’
可純化異種血氣,可容納血氣于關鍵之時爆發,積蓄越大,可遁行之距離越遠,極限,一百三十里 這枚寶珠,比之傳說之中那些神異法寶自然遠遠不及,可對于楊獄來說,已然足夠珍貴了。
一百三十里,雖逃不出‘千里鎖魂’,可配合著藏形匿氣之法,便是武圣追殺,他也有三分把握避開。
若身處冥書籠罩范圍,這個把握,甚至可達到七八分。
當然,他真個熟識的武圣,是流積山幻境之中的那位將將突破的西府趙王張玄霸…
出得九樓,天色將亮,城中各處已有炊煙升起,三日里的動蕩,世家大族多提心吊膽,但尋常百姓,影響卻并不大。
除卻一些腐儒之外,絕大多數的老百姓,并不在乎城頭的旗幟上的大字是‘張’還是‘楊’。
若分發些許糧食,他們更樂意是‘楊’。
緩步行于城中,楊獄收斂氣息,身側的兩女也隨之收斂,數日無雪,城中雖仍有積雪,但也熱鬧了起來。
日頭剛出,各類早點鋪子,就都打開了門。
楊獄每個攤位都吃上一點,從這條街,走到那條街,直走到開倉放糧之地。
大災之年,無有衣食的只有流民,饑一頓飽一頓的,是尋常百姓,西北王府,自然不缺糧。
作為西北道最大的產量地,城中有著八座大糧倉,為了應對亂軍圍城,此刻糧倉可都是滿的。
就算敞開了吃,也足夠滿城百姓吃上一年有余。
多那么幾萬災民,自也算不得什么。
不過,賑濟也有講究,并非一味的放糧,而這一點,大老板比他要懂的多。
這位天下巨賈,似乎在每個大城都有商會,一聲令下,竟召集了數千人,且多時讀過書,識字的人。
這就很不得了了。
據楊獄所知,即便在這西北道城,識文斷字者,其實也十不足一,精通數算的,更是百里挑一!
且多為士紳、大家族,放之到尋常百姓,這個數字,還要大大降低。
徐文紀之所以為人追捧,是他這一生,都致力于創辦學堂,以供給貧寒弟子讀書。
一年如此,年年如此,甲子過去,認他為師長者,多的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需知,徒又有徒孫,徒孫又有徒弟…
“學閥…”
望著從人群中走出,拜倒在他面前的一大批儒生,楊獄才真切體會到了‘徐文紀弟子’的份量。
哪怕他出手狠辣,哪怕他背著通緝,哪怕他于眾目睽睽之下鎮壓了西北王。
這群人,仍是拜倒在身前,不同于其他儒生的怒罵、斥責,而是恭恭敬敬的口稱師長。
但他們拜的,其實是徐文紀。
“老大人…”
壓下心中涌起的復雜情緒,楊獄抬手攙起眾人。
照舊,以通幽掃過,洞察其人命數,然后尋出其中佼佼者,為其任職,分擔城務。
類似的事情,這幾日他做過不止一次,已然輕車熟路了。
當然,這其中隱藏的害群之馬,也被他一一糾了出來,通幽催使,十分之頻繁。
沒有驚擾賑濟的隊伍,楊獄起身離開,接連巡視了八座糧倉所在,方才緩緩離去。
他的現身,就是警告。
警告城中那些暫時來不及收拾的大族士紳,不要打糧倉的主意,他相信,這些聰明人,不會蠢到來觸怒他。
青州四大家敢燒糧倉,是自信抹去首尾,以王法行事的徐文紀,沒有證據也動不得他們。
但楊獄…
原本空空蕩蕩的王府,住進了不少衣衫襤褸的災民,他們忐忑的看著周遭的一切,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一口口大鍋,就在一個個院落之中支起,臨時做了個粥棚。
被困于某家小院中的張玄一,聞著口鼻間涌來的氣味,卻是無數次壓抑不住心中的邪火。
他的王府,居然被這群卑賤種占據了…
但怒火之后,又是悲涼。
三天過去了,他的屬下,他的子孫,全無一個人前來救援他的,這對他的打擊,無以復加。
這些年里,他自問待人不薄,自家子孫,無論嫡出還是庶出,都不曾虧待過。
然而…
“楊獄…”
某一刻,張玄一沙啞抬頭,泛紅的眸子中映徹出推門而入的楊獄,帶著不甘與猙獰:
“我西北張氏,難道已被你殺絕不成?!”
“殺絕?”
楊獄微微挑眉,料中了他的心思,不由冷笑:
“你是否好奇為何無人前來救你?其實,非我阻攔,而是,真的沒有!”
“不可能!”
張玄一須發皆張,眼珠徹底紅了,若非被封禁了百竅、百脈,只怕就又要暴起。
“要怪,就怪你生的太多了。”
楊獄答。
王侯之家,親情淡薄的原因何在?
巨大的利益是其一,而張玄一,是其二,他生的太多太多了,成百上千的子孫,不要說培養感情,只怕名字都未必記得全。
且因為他雨露均沾,幾十年里,諸多王子王孫彼此攻訐,狗腦子都打出來了。
彼此間仇恨深重,對于這位始作俑者,心靈怎么可能沒有怨氣?
“太,太多了。”
張玄一如遭雷殛,跌坐在地,半晌,才抬起頭來:
“老夫可以將秘庫交予你,多年積攢的財物統統給你,只求你,放老夫一馬!
老夫可以對天起誓,終生不再踏入西北道半步!”
聞言,楊獄不為所動,轉而道:“你還以為,我將你丟在這院子里,是巧合嗎?”
“嗯?!”
聽得這句話,張玄一眼中不可抑的閃過了駭然:“不可能!所有知曉秘庫所在之人,老夫統統殺了。
你怎么可能知道?!”
他癲狂怒吼,撲殺上來,卻被楊獄一指點住,旋即,在前者狂暴、猙獰的眼神之中。
楊獄輕車熟路,開啟了院落之中的機關,打開了,張玄一視若生命,想要拿來交易的‘秘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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