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馬縱貫而至,重重氣爆云都被拋飛在后,猛然落地之后,洶涌的罡風方才吹落。
一時間,積雪與枯枝、泥石齊飛,大片灌木都被吹的搖晃、倒折。
到得此時,小四象合一之箭,方才散去流光,雪林之中,已是一片狼藉,方圓十數丈之內,盡是坑坑洼洼。
一道深且寬的裂縫,直將雪林都割裂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半,看上去,觸目驚心。
“九十三里…”
馬背之上,楊獄按下兀自震蕩的乾龍神弓,消耗一空的精力,迅猛恢復著。
百里之地,其實不遠,以他今時今日的武功,不需半炷香,即可奔行而至。
然而,能夠將人于生死一線間,生生帶出百里的法器,卻堪稱神異與珍貴了。
若非馬龍圖是將死之時方才催發,而是全盛之時。
那么,憑借這一遁百里之寶,加之藏形匿氣之法,便是武圣出手,都未必能拿下他。
“有如此寶物,難怪馬龍圖不避不擋,若能突破,便是被我打成垂死,也是萬分值得了…”
看著硝煙未散的雪林,怒張雙目,氣息將絕的馬龍圖,楊獄收起了乾龍神弓。
天意四象箭,有春、秋、冬、夏、風、雨、雷、電、生、老、病、死,合計十二式。
一式大成,即是第七品。
四式合一,方是八品,名喚‘小萬象’、‘小四象’。
多年修持,他也才堪堪達到第八品,距離十二式合一的,真正‘萬象合一’還有極為遙遠的路要走。
但憑借一身‘十龍十象’巨力,以及這口‘乾龍神弓’,他這一箭,威勢仍是極強。
馬龍圖垂死之身,自無可能接的下。
此刻,玄鐵箭雖已化作硝煙散去,馬龍圖的最后一口氣,也自散了去。
楊獄緩步靠近,屈指一彈,真罡已如觸手般,將馬龍圖身上的諸般物品收起。
這一箭,他無絲毫留手,馬龍圖自無幸免。
其身上的物品,也多有損壞,但他想要的,自非勁氣所能毀壞。
“這枚珠子?”
楊獄捏起一枚暗紅色血珠,心知這便是馬龍圖依仗的法器,但注意力,卻不再此處。
那是巴掌大小的一塊碑,上書七個血色‘殺’字,兇戾異常,正是‘七殺道果’。
十都級七殺(神)
火、金之屬,亂世煞星,持之,可擁有‘七殺之勢’,‘殺其人奪其運、殺其身、奪其功、殺其魂、奪其靈’…
神種:七殺 儀式…
可晉升…
持之可入天海(儀式未成不可入,天海未復蘇)
前置條件:無集殺破狼三星神道果,可組成十都極‘殺破狼’位階 “七殺…”
楊獄心中微凝。
馬龍圖奉七殺宮主,黑山老妖之命下山,故身懷七殺,這已是人所共知。
加之從其人那里得到‘貪狼’的方征豪,這背后之人,是黑山老妖,已沒有任何懷疑。
那么,那黑山老妖的位階圖便是‘殺破狼’無疑,可他拆分位階,分散數人,卻又是為何?
“昂!”
赤紅天馬長嘶,似解了心中怒氣,四蹄連踏間,正要離開,楊獄卻是搖搖頭,立于原地。
這馬極通人性,見得這一幕,頓時止住步子,未多時,它似受驚一般,又自長嘶一聲,呼吸都變得粗重。
極為輕微的波動中,馬龍圖斷氣的尸身上,有著絲絲縷縷的霧氣散開又自交融。
馬龍圖灰敗的面孔浮現其中,飄忽不定,時而猙獰、怨毒,時而痛苦而悲愴,最后,化作苦澀與不甘:
“老夫,終是無法破劫…”
人似成鬼,對于他而言,不是秘密,數月里,他所殺之人中,就有兩個積年宗師化作魂鬼。
見得此幕,天馬受驚,四蹄間火焰生出,如臨大敵,極度暴躁。
楊獄不著痕跡的移了一步,將它攔在身后。
“好個畜生,恨我不死,恨我不死…”
馬龍圖的面孔有些扭曲,心情劇烈波動,自己耗時一月都未馴服的天馬,怎么會…
馬龍圖命格:青龍伏形命數:三金二紅一青一綠 玄關大開(淡金)、武道奇才(淡金)、七殺宿主(淡金)、殺人如藨(深紅)、心性偏執(淡紅)、時運加身(淡青)、有仇報仇(深綠)
狀態:垂死 念頭一動,還未細查通幽,楊獄突然抬頭,就見得那霧氣之中,陡然間涌現出一抹黑光。
“若真命該如此,那,便一起死吧!”
黑光涌現之時,馬龍圖低聲嘶吼,狀似癲狂:
“以吾之魂,奉請宮主!”
話音回蕩之間,楊獄嗅到了極端可怖的氣息,但他不退反進,探手,如瀑般的真罡流溢而出,哂笑出聲:
“活著尚且傷我不得,死了,還想作妖?!”
不要說他身懷冥書殘頁,縱然沒有,身為魁星,又何懼魂靈發難?
嘩啦啦!
真罡涌動間,馬龍圖魂軀一震,旋即感應到了什么,意念波動變得驚悚而震怖:
“你竟也是判官?!”
天近黃昏,寒風更冷。
西北道城之中,一片風聲鶴唳之相,本坐落于繁華鬧市的長街,好似廢墟也似。
附近的房屋,也處處坍塌。
寒風吹落灰塵,長街內外的一眾人,神色各異,卻多是凝重。
“人中之龍啊…”
一片蕭瑟之中,張玄一吐出濁氣,驅散了體內肆虐的七道異種真氣,臉上有了血色。
雖傷勢仍然極重,可他卻顧不得了,此刻,有著比自身之傷,還要緊要的事情…
“王爺!”
幾個守護在側的王府供奉迎了上去,神色羞愧、難看。
“有勞諸位了。”
張玄一擺手斥退一干供奉,帶著感激,向大老板等人長長一拜:
“諸位援手之恩,本王銘記于心,后必有報…”
“王爺客氣,我等實也無出手余地…”
“王爺客氣…”
“慚愧,慚愧…”
一眾江湖武人皆推測不受此禮,今日交戰,他們實也全無出手的余地。
只有其中寥寥幾人,察覺到不妙。
果然,聲音一頓后,張玄一又自開口:
“按理說,本王不該再勞煩諸位,奈何,王府勢弱,別無借力之處,還得厚顏,請諸位再助我一助…”
“嗯?!”
聽得這話,不要說大老板、陸青亭這般警醒之輩,便是鐵踏法這般粗獷之人,神色也是變了。
哪里不知他話中的意思?
“晚輩武功低微,只怕受不得王爺所請…”
一背劍中年神色微緊,忙抱拳,拒絕:
“此刻,馬龍圖已然退去,想來那些亂軍也算不得什么威脅,在下,這便告辭…”
一人開口,便有諸多人為之響應。
敢應邀前來道城助拳的,自非泛泛之輩,不是一方豪雄,就是如陸青亭、鐵踏法這般大宗門出身的真傳。
但絕大多數人應邀之時,那信筏上寫的,是退燕賊,燕東君,后來換成馬龍圖,已有不少人動搖,想要退卻。
但異族入關,不少人還是硬著頭皮留下,可親眼目睹了大宗師之戰,哪還有人愿意留下?
馬龍圖的武功,已是強橫的匪夷所思,而這位老王爺話里話外指向的,可是那位三拳擊潰馬龍圖的少年豪雄…
“那位楊兄弟雖然身背通緝,可到底救了老夫,老夫怎會恩將仇報?”
見得這一幕,張玄一不由長嘆,卻還是開口:
“老夫所請,并非要諸位與楊獄為敵,而是請諸位代為說和一二罷了…”
聽他如此說,雖然散去的人不少,但也有不少人留了下來,多是大宗門出身。
說和…
只有陸青亭心下搖頭,轉身就走。
他與那位雖不過數面之緣,但他可是曾參與編纂錦繡山河榜的人,哪里不知其為人?
說和?
說個鬼!
“陸少俠,請留步!”
張玄一密切注視著所有人的反應,見得陸青亭轉身欲走,不由的腳步一動,追了上來。
“王爺,此事,實非陸某可為之…”
陸青亭駐足,卻還是拒絕:
“貧道與那楊兄雖有幾面之緣,可也還未到可居中說和的地步,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三十年前,朝廷頒下肅清江湖,伐山破廟之旨,天下武林,遭到血洗…”
張玄一開口:
“非是老夫挾恩圖報,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得已…
這三個字,于張玄一而言,太過沉重與屈辱。
然而,為了應付馬龍圖,他已用盡手段,此重傷之軀,又怎么能退那位將自己比之為‘狗’,
有著不加掩飾的敵意的,斬首刀?
他說的含糊,但陸青亭、鐵踏法卻也只得停了下來,三十年前的武林浩劫,西北王的確對諸多武林宗門有庇護之恩。
此恩,非小。
“王爺恩情,掌教始終銘記,只是…”
陸青亭心中嘆息,知曉避不開:
“王爺,準備如何做?”
“多謝陸少俠,俠肝義膽!”
深吸一口氣,這位天潢貴胄強忍著心中的屈辱與痛苦,道:
“請少俠代為說和,就說老夫感念其恩,愿奉上諸般丹藥、財貨,道果一枚,并極力勸說朝廷,撤銷對其的通緝,
并將‘兗州’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