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之間隔,拳力傾瀉,蕩起大片的泥沙土石,青石地板大片開裂,密密麻麻如蛛網般蔓延出十多丈。
拳風所至,一堵一堵的圍墻轟然倒塌。
灰塵與氣流高速摩擦后留下的硝煙升騰而起,被風一吹,幾乎籠罩了整座莊園。
滴答!
冷汗自額角滑落,在臉頰與鮮血混雜滴落地面。
感受著如燒紅生鐵般滾燙的拳風,林文君的心頭劇烈起伏,自脖頸至腳踝,無一處不在呻吟,不在抽搐。
先后兩拳,她的‘虎魔真罡’、‘牛魔橫練’盡被擊潰了,若這一拳再度落下,她只怕要被毫無懸念的錘碎頭顱。
太強了!
面前之人的體魄、力量、真罡、橫練統統碾壓自己,這一拳,更是霸道到超乎想象。
她的眼神有些渙散迷離,只覺撲面而至濃烈陽剛之氣好似一只大手,將她的心臟緊緊攥住,悸動又酸澀。
呼呼!
被勁力排空的氣流逆流而回,吹散了彌漫的灰塵,也掀起兩人的衣衫、薄紗。
瞥了一眼那白花花一片,楊獄收回目光,同階之中能抗他兩拳且未曾重傷的,著實不多了。
事實上,他抓住這女人連錘三拳,也正是看出這一點。
是故,瞧著這嫵媚女子,他也不由的點了點頭。
“橫練不錯。”
聽著耳畔傳來,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的聲音,林文君渙散的神意回歸。
她抬著頭,只覺眼前男人的身影無比高大,好似神魔巨岳般,壓的她呼吸不暢。
但僅一瞬間,她就猛然醒悟,本就煞白的臉色越發的慘白了。
她不是個受虐狂,更不會被人打服,眼前這一幕只說明了一點,自己的武道精神,被眼前之人徹底擊潰了。
這下糟了…
她的心中苦兮兮,掙扎起身,環顧四周,視線落在余靈仙身上,不禁咬牙,氣的幾乎吐血。
分明追著你來的,怎么就逮著老娘猛錘?
“楊大俠威武霸氣,小女子嘆服。”
瞥了一眼苦兮兮的林文君,林素榮收起了短刀,這頭老牛都被打服了,自己這小身子骨挨一拳怕不是立馬廢了。
短暫的交手,她已然清楚了彼此的差距。
眼前之人的氣血強橫,體魄驚人也就罷了,更似乎學到了老張家的不敗天罡,這就著實不是她們能應付的了。
除非三人能同時熔鑄氣血熔爐,但那怎么可能…
“楊獄,你很好。”
余靈仙又一次咬牙,只覺這一年里咬牙的次數高過之前半輩子,但還是攔住了一眾嘍啰送死的舉動。
她又不瞎,那頭叛主的赤眸白鶴就在半空盤旋,自己等人即便并肩子上,怕也要和之前一樣被殺個干凈。
旁人不知道,她哪里不知楊獄的箭術,才是最讓人可怖的。
一旦他飛身上了白鶴,人多十倍也要被他殺個干凈…
“楊某人自然很好。”
輕按刀柄,壓住這口刀嗜血的欲望,楊獄掃過三女,血氣平復下來;
“現在,可以好好聊聊了。”
三女對視,神色不同,還是一臉慘兮兮的林文君率先應下,不忘狠狠瞪一眼余靈仙。
老娘虧大了好嘛!
四人短暫的打斗,毀了前院,好在這莊園不小,后院更是清幽,且有著地熱,溫熱如春。
光禿禿的老樹下,支起一張圓木桌。
望著大快朵頤,絲毫不怕她們下毒的楊獄,三女俱是有些挫敗感,其中,以林文君最甚、余靈仙次之。
林素榮有些忍不住:“楊大俠就不怕我等下毒?”
“呼!”
楊獄放下碗筷,滿足的舒了一口氣,聞言也不在意,翻轉手掌,三女望去,就見得一條金線游走。
“這是,百毒金蠶蠱?!”
林素榮眼皮一跳。
天下之毒,以嶺南最甚,而嶺南諸毒,以蠱毒最兇,百毒金蠶蠱是上等蠱蟲,雖不至于萬毒不侵,可但凡有毒之物,都逃不開它的感應。
“這小東西,許久沒品嘗過毒液了。”
楊獄合攏手掌,看向三人:
“談談吧。”
沒有過多耽擱,楊獄直接道明了目的。
憐生教的勢力太過龐大,其教中高手如云,他并不愿在此處久留。
三人陷入沉默。
以她們的天賦、地位,二十年里哪里吃過這樣的虧,更不曾給誰低過頭,此時心中皆是有著不甘。
“楊大俠武功絕高,只怕已近宗師,可得罪我憐生教,絕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林素榮開口:
“今日我三人認栽,必當盡心盡力為你尋人,可你要翻閱我教中卷宗,決然不行!”
力不如人,暫避鋒芒,三人都無意見。
可教中卷宗絕不容許落入他人之手,那不止是情報與古卷,更有著一州之中所有地下教徒的名單。
若被朝廷洞悉,一州之地的勢力真要被連根拔起了。
“若我非要看呢?”
楊獄絲毫不讓步,他根本信不過眼前三人。
雖然憐生教諸般惡事多是外門收攏的江湖武人犯下,但這并不說明憐生教中真有什么白蓮花。
“楊大俠,你真當我憐生教好欺嗎?”
林素榮面色陰沉下來:
“我知你武功高,天賦更強,可你不過一個人而已,比之我憐生教三千年積累如何?”
“你嚇我?”
楊獄輕扣桌面,緩緩闔眸,不再想多費唇舌:
“憐生教勢力固然絕大,可也打不過朝廷,楊某敢當街凌遲聶文洞,你猜,我敢不敢凌遲了你們三個?”
似乎察覺到楊獄的心意,懸掛在他腰間的長刀猛然一顫,出鞘半寸,好似露出雙眼去瞧眼前的三女。
三女的心頭皆是一寒。
因著青州的據點被拔除大半,余靈仙自己又被接連追殺,三女對于近一年里發生的事情有些不熟悉。
可楊獄當街凌遲聶文洞的事跡,可是轟動了天下,不要是龍淵道,相傳當今皇帝都勃然大怒,派了大內高手前來擒拿。
這樣的大事,她們自然不會不知道。
噠噠噠 楊獄閉目養神,他之所以遲遲不動這三女,并非是什么憐香惜玉,而是察覺到她們三人皆身懷異寶。
這異寶不僅僅遮蔽了三人的命數,更隱隱讓他察覺到了危險。
這一次,三女沉默了很長時間。
直到日頭都偏了西,楊獄敲擊桌面之聲止住,余靈仙方才一嘆,回答:
“你要看什么,我三人可為你取來,但必然不可涉及教中隱秘,否則,即便你凌遲了我三人,我等也必不會吐露一個字。”
“人啊,多會高估自己。三千六百刀,我都不敢說扛的住,就憑你們…”
楊獄搖頭失笑,卻也不再逼迫,點頭道;
“好!”
嘩啦啦!
澎湃的江水沿著修葺平整的寬闊河道東流而去。
這條河,寬足數十里,綿延更不知幾十萬里,相傳足足貫穿了大明六道之地,是北六道的生命之河。
以此河為生者,不知幾多。
龍淵道,就是以此河為名。
青州邊關之地,天氣仍是肅殺,可龍淵道城所在的平原,卻已然解凍,頗有幾分春意,江水滔滔而奔流。
那坐落于平原之上,如巨龍般蜿蜒數百里的龍淵道城,也從冬日的肅殺中走出,很是恢復了幾分生機。
一艘艘貨船順流而下,行至北門,無數挑夫、力夫就自涌上前來,幫忙搬運貨物。
“道城…”
望著龐大而冷峻的城池,甲板上,裕鳳仙心中少有的復雜起來。
“回家嘍!”
幾個侍女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只當她是近鄉情怯,難掩自己的歡呼雀躍。
比之道城,哪怕青州城都顯得黯然失色,更重要的是,她們生長于此,這里才是她們呃家鄉。
“去去去!”
一個老嫗將幾個小丫鬟趕走,躬身道:“郡主,二公子他來接您了…”
瞧了一眼對岸聲勢浩大的歡迎隊伍,裕鳳仙頗為不悅:
“我小弟呢?”
“小世子他…”
老嫗的臉色一僵,轉移話題,道:“郡主,您此番回來,需要盡快去軍中走一走,這幾年里,不少宿將都投向二公子了。”
“怎么,老二有子了?”
裕鳳仙一挑眉。
老嫗聞言苦笑,這話她可不敢接,只得道:“聽聞郡主之前見了魏正先,不知?”
“魏正先?我砍了他一刀。”
老嫗再次語塞,張口好幾次都沒說出話來,哼哧了好半天,方才嘆息:
“郡主,你怎么能?那魏正先可是老王爺留給你…”
“這些老家伙心思一個比一個深,他這次見了我,回去立馬閉關,不等塵埃落定,怕是不會出關了。”
裕鳳仙輕哼一聲。
“他怎么…”
老嫗的話音戛然而止,對岸城門處,突行來一艘大船,甲板上,一個身著白袍,富態到可稱得上臃腫的中年人遙遙甩著手。
“讓我來!”
裕鳳仙挽起袖子,一把推開船夫,親手掌舵,驅著大船,動力全開,直接撞了上去。
一聲巨響,兩艘大船皆是人仰馬翻。
“哎呦!”
張靈峰一個沒站穩,好懸沒一屁股做到地上,但他絲毫不惱,拖著臃腫的身子就向著對面跳來:
“小鳳仙,可想死二叔了!”
裕鳳仙頓時臉黑,一抬腳,直接將其踢進了大江:
“滾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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