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手指輕扣桌面,楊獄心中不無凝重。
憐生教。
是一個存世極為久遠的教派,據說最早可追溯到秦前,最早,是先民對于創世神的崇拜而成。
其蹤跡遍布天下,不止大明,就連天狼王庭、大離王朝,都有著其分舵、講經道人。
勢力之大,遠比楊獄之前想的還要龐大的多。
這,也是他入了六扇門才知道的。
他都知道黑山城的叛亂與憐生教有莫大的關系,朝堂上的袞袞諸公莫非不知?
實是尾大難掉。
憐生教外顯的勢力已然極大,誰又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信奉?
“憐生教財雄勢大,奴家可得罪不起,真要泄露了她們的事情…”
說著,作憂慮狀的秦姒抬頭,輕磨玉齒:
“得加錢!”
敲擊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頓,楊獄不由的睜開眼睛:
“這話從秦大家的口中說出,著實讓楊某有些驚訝了…”
望著楊獄,秦姒突抹眼角,泫然欲泣:
“大人莫非想白嫖?”
楊獄直起身子,直視其雙眼,語氣冷了下來:
“秦大家是在耍笑楊某嗎?”
“大人英雄蓋世,不懼魑魅魍魎,可也不能指望小女子也這樣吧?”
秦姒微微側目,似有退讓:
“奴家希望得大人一個允諾。”
“允諾?”
楊獄心中一動,這才知道這女子的目的:
“儀式?”
“大人是答應了?”
秦姒似有些欣喜,為楊獄斟酒一杯:
“不錯,正是與儀式有關。只是大人也請放心,奴家自不會強人所難,這儀式并不傷天害理,且還會有其他好物奉上…”
道果的煉化,有著四步。
降服其心、舉行儀式、點亮命圖、煉化位階。
這女人,似乎已要完成第一步了?
她藏身秋風樓,為的就是第一步?
不知其道果是什么,看起來似乎并無什么威脅…
心中想著,楊獄也沒有貿然答應:
“那要看秦大家的‘儀式’是什么了。”
徐文紀的道果雜談中,極為詳盡的敘述了他所知的一些東西。
其中就包括了這道果儀式。
所謂儀式,千奇百怪,世上絕無相同的道果儀式,可絕大多數都極為苛刻,甚至于逆反人性。
是以,在傳說之中,這一步,也叫做‘天人相沖’。
“看來大人果真不曾得到道果。”
聽得這句話,秦姒搖頭輕笑:
“若大人真有道果在身,就不會說這樣的話。儀式與本命,不可告知于人。
畢竟,‘潮起已然三千載’,很難說,是否有與自家沖突的道果…”
“潮起三千載?”
楊獄眸光微凝,這又契合了三笑散人的潮汐論了。
“大人很感興趣?”
秦姒眸光流轉:
“這也算不得秘密,大人感興趣,奴家就說上一說吧,你要問的,與這些有關系。”
“愿聞其詳。”
楊獄沉凝心神。
秦姒,應當是他所見的第一個身懷道果之人,她知道的東西,對自己很有用處。
“道果來源眾說紛紜,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久遠歲月之前,道果就已然存在了。只是間隔太遠,很少有流傳下來的記載。
不過從一些隱秘之地的石碑、壁畫、雕塑上,也可略知一二,那就是,道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古老。
但因為種種原因,道果消失了。直到秦時方才現世,又隨著‘陸沉’成為武圣,而為世人所知。”
秦姒的語氣平緩,聲音動聽:
“后人將其成為‘潮起’,至今,已然三千年了,這么漫長的時間中,有多少道果問世,卻是不好說了。
是以,身懷道果被人知曉并不怕,因為能掠奪道果的手段似乎并沒有,可儀式不同,他們,會有沖突。”
“很好理解。”
楊獄微微點頭。
徐文紀的道果雜談中,也有類似說法,神話中,也不乏針鋒相對的神魔。
“大人要詢問的那位老爺子,就身懷一枚道果!”
秦姒自斟自飲了一杯:
“且極有可能是一枚特殊的道果。”
“特殊的道果?”
楊獄心中微震。
聯系秦姒的話,老爺子身懷道果,他隱隱猜到一些,但特殊的道果…
“武功有高下,人有強弱,道果當然也不是一模一樣的,也有著區別,特殊的道果,自然也是有著。
甚至,這世上還有著唯一類道果。”
秦姒一開口,就很有些知無不言的意思:
“過于強大的道果,甚至會一分為二,異常強大的,甚至會一分為三!”
“一分為二?”
楊獄面色如常,心頭卻是一震。
他所得的‘魁星位階圖’似乎,就需要紫金吞煞寶葫蘆、七星龍淵斬鬼劍、鎮邪印三件道果!
“這不難理解,同為人,有人沿街乞討,有人生而王侯,大人就當這些道果,是同階之中的王侯吧。
二分者為侯,三分者為王。”
秦姒說著輕輕一笑:
“很有些人,就是這么劃分的。”
“王、侯。”
楊獄點點頭,問道:
“道果既然不可剝奪,憐生教拿下我家老爺子,又是為何?”
秦姒如是說著:
“道果不可剝奪,但成熟的道果,卻可化生種子,也稱之為神種,這類種子,卻是可以被其他人得到的!”
神種?!
楊獄神色微變。
“這只是奴家的猜測,不過,應該大差不差。”
秦姒輕輕一嘆:
“今日告知你這些,這木林府,奴家怕是呆不成了…”
“嗯?”
楊獄微微皺眉。
“大人該不會身懷道果就是武圣吧?若這般簡單,天下也不會只有十二位武圣了…”
秦姒舒展腰肢,站了起來,緩慢踱步走到了楊獄身后,纖纖玉手落在他的肩上,輕輕揉捏著:
“小女子,擅長的是醫術,憐生教,可是萬萬得罪不起呢。”
隨著秦姒輕輕揉捏,楊獄只覺一股冰涼之意在脊骨蔓延,之前留下的暗傷,竟以可以察覺的速度緩慢痊愈了。
鬼影大擒拿留下的傷勢極為頑固,依著楊獄自己的推算,他這傷至少要一年才有可能痊愈。
“不是內氣,這是…神通?!”
感受著舊傷消失,楊獄眸光一亮。
道果為天地而生,自不會局限于人類之間的殺伐爭斗,事實上,按著徐文紀的道果雜談所言。
道果千奇百怪,演化的神通也千變萬化。
這秦姒的神通,居然有著療傷之效?!
日落月升,夜幕降臨。
城南,一座空曠的院落之中,一支支火把燃燒,大蛟幫的一干高層齊聚于此,皆神情肅穆。
“巨鯨幫一擲千金,以百花齊放宴請那來自青州的捕頭…”
一手持蛟杖的老者立于正中,聲音沉凝,寒風之中亂發飄揚,人若雄獅。
這老者,卻正是大蛟幫的幫助‘許大蛟’,人送外號‘獅發狂蛟’,在木林府乃是聲威赫赫之輩。
一手虬龍棒在青州都有著不小的名頭。
“幫主,那巨鯨幫歷來摳摳索索,怎會如此大方?會不會有詐?”
一身形瘦弱的中年微微皺眉。
“正因如此,更見其中有鬼!千金一擲,宴開百花,便是咱們都要舍不得吧?若非另有圖謀,巨鯨幫怎會如此舍得?”
一手持開山斧的精壯漢子冷聲道。
千金何其之龐大?
在場之人皆是木林府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沒幾個能拿出千金來,更不必說宴請旁人了。
那可是千金!
姿色不差的女人,足可買上千百之多了。
“近些年,巨鯨幫勢力越發的大,若再與六扇門勾結,我等豈非大大的不妙?”
“難怪巨鯨幫這些日子越發的囂狂,只怕早已搭上了六扇門的線!”
“早在去年,我就聽說巨鯨幫的人四處打聽那徐文紀的消息,只怕當時就有了這個心思!”
“朝廷鷹犬,人人得而誅之!”
庭院中,一片人聲嘈雜,大蛟幫的一干高層群情激奮,不少人更是請命今夜就踏破巨鯨幫的駐地。
“好了!”
許大蛟冷喝一聲,壓過了滿院喧嘩,望向左手側沉默不言的青年人:
“似龍,你如何看?”
其余人也都望向這青年人。
這青年身量極高,足有八尺上下,一身黑色勁裝的映襯下,更顯的其棱角分明的臉色冷酷。
“諸位叔伯,大概是被那徐文紀嚇破了膽,這大可不必。”
聞言,許似龍掃過一干人等,淡淡道:
“我從不憑空猜測。”
一眾人皆是一靜。
啪啪啪!
見眾人都不說話,許似龍才輕拍手掌,聞聲,十數個灰袍人才從人群之中走出,躬身跪下。
“白日里,諸位叔伯還在爭吵之時,小侄已派了人手,密切監視著巨鯨幫‘羅老七’‘王老二’在內的二十余高層…”
許似龍踱步至眾人之前,環顧眾人,淡淡問道:
“巨鯨幫可有異動?”
“這…”
一干灰袍幫眾彼此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回幫主、少幫主!臨近傍晚之時,巨鯨幫突有異動!包括‘羅老七’‘王老二’‘趙老九’在內的好手,高層們,全都向巨鯨幫總舵匯聚而去!”
“什么?”
院落內一片嘩然,繼而,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