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自有萬類萬靈,人有其命,狗自然也有。
未曾跨過儀式之前,看不到罷了。
地淵一戰,他險死還生,落了一身重創,可成果也非小,不但可觀己身之命數改易之,更可橫跨類別了。
萬類有別,算命的大師未必能相馬,相馬的大師,也未必知貓狗,術業專攻,隔行如山。
但此時,楊獄心念一動,已瞧見了這條半大黑皮的命數來。
黑皮狗命格:無命數:二灰一白賤命灰、護主白、狗烹灰 “這狗的命…”
楊獄尚不知道狗命有沒有高低之分,但人若是這么三個命數,那可謂是極慘淡了。
不過…
“以我如今的神通層級,尚且無法賦予除卻活死人、我自身之外,其他人命數,但這狗,似乎可以?”
楊獄一招手,那小黑皮夾著尾巴要跑,卻被一股氣流吹卷了過來。
它先是一僵,一抬頭頓時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嗷嗚嗚的亂叫起來。
“它這三條命數,看上去都沒什么用,那就隨意換一下?只是,人的命與狗的命,通嗎?”
輕輕撫過黑狗的毛發,楊獄心中自語,轉瞬就不在意了。
這些日子,他看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人的命數,其中比這狗命還賤的,也不是就沒有…
命數這玩意,似乎就不論種族?
一路沒有停歇的狂奔回家,直至關上房門,賈六的一顆心還在‘砰砰’亂跳,思及之前所見,著實有些心驚肉跳。
一個人的呼吸,居然像是狂風呼嘯,體溫能夠炙烤河流,這樣的人,不要說見,就是村里長輩們口中都不曾聽說過。
咕咚咕咚 連灌了一大碗水,才稍稍平靜了些。
“不成啊,那人要是對村子不利可怎么辦?”
來回踱著步,一咬牙,賈六推開門,匆匆跑向了村長家。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賈溝村雖不過幾十戶,家家沾親帶故,村長自然也是有的。
“三叔,三叔!”
賈六推門而入,院內,一個山羊胡老者慢慢悠悠的打著養生拳,瞥了他一眼:
“你啊你,馬上二十歲的人了,還這么毛躁!你得學三叔,天塌下來,心里也是那個,絲毫不怕…”
“…三叔,是這樣。”
賈六一頭汗沒落,忙將自己之前的所見所聞盡可能的快的說了一遍,著重提了一下繡著怪魚的紅衣服。
“什么?!”
山羊胡老者聽得眼皮狂跳,猛的一扭頭,‘咔吧’一聲閃了腰。
“三叔!”
“哎呦!俺這老腰!”
賈三疼的齜牙咧嘴,臉色大急:
“你,你說那人衣服上畫著什么?”
賈三嚇的一哆嗦,他不是個很有見識的人,年少時出過那么一兩次山而已,可‘飛魚服’多大的名頭,他一聽心里就冒起了火來。
“像是魚,又像是蛇,還有著翅膀,怪模怪樣…”
“俺的娘!”
賈三聽得差點暈過去,好半晌才發出一聲叫喚來:
“飛魚服,夭壽了,夭壽啦!…”
他不知道飛魚服的顏色代表什么,可錦衣衛代表什么,他能不明白?
他們祖祖輩輩,四百年里,可都沒有見過這般大的人物。
這難道是來抓他們徭役的?!
逃避徭役,可是大罪!
這一嚇,賈三魂都差點嚇丟了,呼喊著叫賈六和家里的娃子帶上值錢的財貨,火急火燎的跑向了水溝泉。
“真是個大人物…”
賈六頭前帶路,心中也是發毛,他還是頭一次見自家三叔這般慌張。
“啊!”
突然,一聲驚叫傳來,賈六一個踉蹌回頭,就見得自家三叔狠狠摔了一跤,滿身泥土,指著他,嚇的臉色煞白。
“身,身后…”
“什,什么?”
賈六被他嚇的心中發毛,僵硬回頭,就覺眼前一黑,幾乎跌在地上,腿腳發軟。
“我”
三魂走了一個半,賈六差點被嚇死,在他左前方,不知從哪里撲出來一頭龐然大物,大如牛犢,渾身烏漆墨黑,兩眼冒著綠光,活脫脫一頭怪物。
“呲溜!”
直到那腥臭的大舌頭在自己臉上舔過,看著它那搖的好似風車的大尾巴,賈六猛然間想起什么,震驚的頭皮發麻:
“小,小黑?!”
“過來!”
有聲音平平響起,大黑狗一個激靈,嗚咽著跑了回去。
“是,是他?!”
賈六驚魂未定,賈三也頭皮冒汗,叔侄倆面面相覷好一會,才互相攙扶著,戰戰兢兢的走到山丘后。
清澈的水溝泉畔,白霧繚繞,其間一襲紅衣盤坐,呼吸吐納間,山間的風與霧皆動,宛如傳說中的謫仙人。
“飛,飛魚服。”
賈三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好一會才麻著膽子走上去。
賈六,則目不轉睛的看著大黑狗,心中驚駭已極,想說什么,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自己這一來一回,難道過了好幾年?
可也不對啊,就算是幾年,黑皮也長不到牛犢子那般大啊…
“呼!”
“吸!”
楊獄眸光開合,調息的同時,也打量著那不住搖尾巴的大黑狗。
命數最為立竿見影的提升,是血氣,尤其是低層級的血氣,只需要有丹藥,幾乎沒有什么瓶頸可言。
不過,孤證不舉。
他目前嘗試過的,一個是活死人,一個是這大黑狗,都不是人,他也拿不住放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效果。
但至少這大黑狗的提升是極大的,一條氣血如牛的命數,加上十多粒益氣補血丹,就在一個時辰中蛻變成如此模樣。
這讓楊獄有些驚訝,這個驚訝不在于命數的立竿見影,而在于丹藥。
任何丹藥都可在一定程度上充當食物,且遠比尋常食物更飽腹,這點他自然知道,但能完全補充黑皮狗蛻變所需,就讓他有些詫異了。
‘這益氣補血丹,怎么感覺更適合狗…’
念頭閃過,楊獄看向來人。
“大,大人。”
賈三麻著膽子打招呼,被楊獄瞥了一眼,好懸沒一屁股坐到地上。
見他不堪,楊獄沒有說什么,只是詢問他此處是什么地界,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后,楊獄眉頭就是一擰。
猿鳴谷下的水脈太過龐大,分支太多,他這一沖,居然將他沖出了近千里之外,難怪他無法溝通活死人。
這個距離,著實太遠了。
“大人要不要去俺們村里坐一坐…”
見楊獄陷入沉思,賈三試探著問了一句,但得到準確答復后又后悔不迭,但也沒敢反悔,戰戰兢兢的請這尊大佛進去。
楊獄打量著,這村莊不大,樣式卻是非常老,很有些前朝的味道,顯然很是與世隔絕了。
一路上賈三旁敲側擊,知曉楊獄不是為他們而來,也就松了口氣,為他介紹著村子的事跡。
順便囑咐人去燒幾大鍋熱水。
“那是?”
楊獄神色突然一動,看向了村落正中的一間土廟,那廟宇很小,充其量容納兩三個人,其中擺放著一座不同尋常的‘神像’。
這年月,拜神求佛者不計其數,楊獄這些年也見過不少,可但凡神像,或是威武神圣,或是兇惡霸道,或是慈眉善目。
可眼前這尊卻不一樣,其衣衫半露,也不正襟危坐,而是斜躺在蓮臺上,半面含笑,如慈悲大士,半面猙獰,顯白骨怒目。
一眼看上去,就有種說不出的妖異奇詭。
隱隱間,還有些心悸與忌憚…
“這是白骨菩薩,慈悲大士。”
賈三敬畏的躬身,遙遙三拜后,方才起身,低聲訴說起關于這位神靈的傳說。
白骨紅顏破,菩薩不成佛。
白骨菩薩,相傳乃是遠古之前一位佛門大菩薩,因見人間苦厄,心中迷惘,質疑佛陀被貶斥幽冥地獄。
“菩薩于地獄中嘗盡人間、地獄萬般苦楚,流下眼淚,言說人間但有災厄,菩薩永不成佛。”
賈三說著,又是三拜。
前朝的神靈…
楊獄記下這尊神像的模樣,準備回青州后去案牘室查查卷宗,卻也沒有再多問什么,就住進了賈三騰出來的房屋。
未多時,已踏入浴桶,浸泡藥浴。
足有月余不曾浸泡藥浴,楊獄頗有些懷念這種滋味,沒有藥材,就捏碎了一些丹藥、傷藥浸泡。
靜坐浴桶內,調息療傷。
他的傷勢極重,外傷也就罷了,皮膜之損,以換血武者的強大生命力,根本算不上多么嚴重。
但五臟與筋骨的傷勢,卻非一朝一夕可以痊愈。
當然,若是能尋到秦姒,那自然不必說…
“秦姒。”
默默的念叨著那位女子,楊獄心中泛起波瀾,地淵之中,若非有著秦姒贈予的玉佩,他即便知曉旱魃的破綻,也根本無從下手。
旱魃那三尺禁地,百鍛玄鐵都可消融,根本不是血肉之軀可以觸碰的。
“呼!”
楊獄一心兩用,一邊調息內息療養傷勢,一邊望向了伏在一側的大黑狗。
此時的大黑狗,不服之前的干癟瘦弱,壯如牛犢,毛發油亮不說,一雙眼睛,似乎都變的靈動了許多。
“隨著換血層級的不斷提高,這條狗,會不會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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