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林府的大獄本就人滿為患,又有上千人被抓,鐵開山頓時忙的焦頭爛額。
楊獄卻已懶得理會了。
他可不是個事必躬親的人,山賊都抓到城里,還要他去一一安排,那要你還有什么用?
黃四象認為鐵開山一無是處,無能之輩,他卻覺并不贊同。
木林府的局勢復雜,若非他身兼三職,又有徐文紀作為依仗,想要徹底清掃木林府,也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更不要說鐵開山這么一個無人脈無背景,武功也遠不能鎮壓一府的捕頭了。
而且,他多年任職木林府,卻能做到不同流合污,且能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庇護一些人,這已然很難能可貴的。
至于能力,誰也不是天生就有,慢慢磨礪也就是了。
是以,楊獄果斷抽身。
來到了秋風樓。
秋風樓,已然人去樓空,棲身此處的一些苦命姑娘也都不在了,只有一些瓜果蔬菜還在。
牡丹小筑里,佳人不在,只有一封信,擺在桌案上,其上,有著一杯酒壓著。
“楊獄吾兄,見字如面。”
透過這秀氣卻又有力的字跡,楊獄似乎能看到那位白衣少女含笑施禮。
“一別數月,吾兄武功進步良多,姒心中也是歡喜,只是,天變在即,遇事切勿強出頭。”
“長留山,姒也不熟悉,可那冀龍山,確信是身懷道果之輩,或許,他此次下山,就是要踐行‘儀式’也說不準…”
“那大老板來歷莫測,姒心中十分之忌憚,若無必要,盡量不要與其接觸才是,尤其,不要接受他的錢財…”
“吾兄武功已成,長留大寇都可殺可擒,已可與青州名捕步靈虛,于玄,趙青川等人并列,青州可慮者不多,可終歸是有著…”
“魏正先、方其道、冀龍山、王劍豪、裕鳳仙、余靈仙…這些人,或是踏足筑基第五關,或是別有底牌,萬不能小覷。
尤其是前三人,萬萬不能大意…”
“再有,則是聶文洞,他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無能…”
“最后,嗯,回見。”
“秦姒敬上。”
娟秀的字跡,寫的有些零散,但提及的事情,卻是不少。
有木林府,有青州。
“魏正先、方其道、冀龍山…”
咀嚼著信筏上的諸多名字,楊獄記進心里。
若一如他所料,秦姒來自玉龍觀,那么,能被她所注意者,自然不能小覷。
不過…
“這位深居淺出的總捕大人,居然僅次于青州大將軍魏正先?是武功,還是背景?”
楊獄著實有些驚訝。
關于這位總捕大人,他知道的也不少,比如他從京城來,是個武癡,少有出門,不理雜事。
但也沒想到,在秦姒亦或者玉龍觀的排列中,居然還要高過魏正先。
“冀龍山此次出山,很可能是為了道果儀式?”
楊獄眸光閃爍。
經由道果雜談以及一些其他典籍,他對于道果也已經不是一無所知了,不過,道果的儀式到底是什么,他還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好比三笑散人所說的青女道果。
大旱三年,赤地千里。
這怎么看,也不像是人力所能辦的到的吧?
至少楊獄自忖,若魁星的儀式是這樣的難度,他根本就無從下手。
“楊爺!”
這時,小武遠遠的嚷了起來。
楊獄回過神來,將信筏塞進袖子里,轉身出了秋風樓。
伴隨著一聲高亢的鷹啼。
便有強勁的氣流從天而降,吹卷起大片的灰塵與落葉,翅展足有三丈的大云鷹,就自落了下來。
“好鳥兒!”
哪怕不是第一次見到,楊獄心中仍是嘖嘖稱奇。
這口云鷹,便是收攏羽翼也足有丈二開外,非常之英武,鷹目銳利而靈動,時而引頸長鳴,很有些顧盼自雄的味道。
甚至,會認人一般。
只有見到自己,才會從天上降下來,一瞧不見自己,立刻就飛上云層,警惕十足。
“不是個好鳥!”
黃四象自屋檐上落下,有些灰頭土臉,顯然,訓鷹失敗。
見得黃四象,這只大云鷹警惕的鳴叫,羽翼舒張,似乎隨時都要飛騰而去,亦或者,撲殺而上。
“這大云鷹,是龍淵道獨有的珍禽,多生活在白州雪山之上,少有被人馴化的,這只鷹還小,真個壯年大云鷹,展翅得有七八丈…”
黃四象說著‘不是好鳥’,眼神中,卻有些艷羨:
“你家指揮使倒是舍得,若換成老夫,怎么都不肯被其他人碰一下…”
大云鷹飛行速度,比之麟龍道的赤云龍駒都相差無幾。
但這只是直線速度,事實上,一者在天,一者在地,卻又是兩個概念了。
價值之高,無可估量。
“有這大云鷹相助,不比縱馬來得快?”
楊獄說著,目光也不離這鷹。
黃四象艷羨,他自然也很羨慕。
大云鷹飛的高且快,幾乎沒有天敵,一旦飛騰,即便是如他這樣的神箭手,都很難威脅的到。
若是有著這么一頭大云鷹,保命能力幾乎拉滿了。
似是被兩人的目光所驚,這鷹鳥警惕的后退一步。
“這鷹背,老夫怕是上不去了…”
黃四象嘆了口氣。
裕鳳仙不知以什么手段馴的鷹,自己上前它就敵意深深,楊獄一來,就從天而降。
很明顯,只準楊獄一人騎乘。
“啊?楊爺!”
不遠不近跟著的小武也瞧出不妙來:
“您要上這鷹,我怕是…”
“老夫都上不去,你就上的去?再者說了,大云鷹飛的何其之快,就你這小身板,還不吹散了架?”
黃四象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擺手催促楊獄上鷹: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還是快些上路,青州無事還好,真有事,以你的箭術,只怕比老夫的用處還大。”
“那,也只有這樣了。”
楊獄點點頭,接過行囊,又囑咐小武跟著黃四象回青州,自己足下一點,翻身落在了鷹背上。
大云鷹展翅三丈有余,足可容納數人了,不過,這鷹不愿,楊獄又非是它的主人,也沒法強求。
“唉,老夫就是個勞碌命…”
黃四象還沒感嘆完,就聽得一聲長長的鷹啼,旋即,巨大的氣流掀起灰塵一下將他淹沒。
“不是好鳥!”
聽著下方傳來的氣急敗壞聲,大云鷹發出得意的長鳴,雙翅再拍,已如離弦之箭,飛上百丈高空。
接連數次,木林城都變得微小了。
強勁的氣流撲面而來,吹的楊獄都有些不適應,這大云鷹飛的是快,但這乘坐體驗,著實是不好。
“長留山…”
楊獄調整呼吸,適應著氣流拍面,目光垂下,望向了木林城一角。
酒樓上,李二一遙遙舉杯,為他送行。
“老李這運氣,可真不是一般的差…”
楊獄心中啞然。
入城第一日,他就與李二一見了一面,兩人在秋風樓喝了大半天的酒,聽著他訴了一夜的苦。
這老窮酸來木林府也沒多久,本想著定居,沒想到又遇到了攻城之亂。
眼見得大云鷹漸漸遠去。
臨江樓一角,李二一方才收回目光。
“這才多久?”
李二一有些羨慕。
比起當個說書先生,誰不想成為口口相傳的大豪俠?
只是,也只有羨慕罷了。
刀頭舔血的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過。
“順德府被憐生教盯上,木林府又被長留山盯上…”
李二一自怨自艾,覺得酒水都沒了味道。
思前想后,還是覺得木林府不安全,草草收拾了一番,借著酒意就去尋了處商隊,談好價格,提著行囊也就上了馬車。
楊獄匆匆離去,這城里還押著數千山賊,讓他非常的不安。
聽著若有若無的鷹啼之音。
“嗯?!裕鳳仙?!”
大濤江上,一艘商船上,靜坐吐息的趙坤猛然翻身坐起,如臨大敵。
“大云鷹怎么會來木林府?”
見得不是沖自己來的,趙坤方才松了口氣。
年前一戰,參與圍殺裕鳳仙的,可是包括他、段飛、王劍豪在內的六七人,而且,還有余靈仙在側。
即便如此都沒落了好,他此時孤身一人,若是被打上門,怕是除死無二路。
“這就是裕鳳仙的大云鷹嗎?”
秦姒手搭涼棚望著,也有些驚訝:
“你不是說裕鳳仙在憐生教堵門,四處追殺余靈仙?怎么會突然來木林府?”
“那瘋婆子的心思,誰能猜到?”
趙坤臉色難看,好一陣調息才平復了下來,見秦姒似笑非笑,臉上有些掛不住:
“這女人領悟不敗天罡之后,這青州,足可排上前五了,給她三年,只怕都能挑戰魏正先,方其道了。
可若是你我能領悟金身不壞…”
“那楊獄,成了氣候,要拿下他,可不容易了…”
趙坤惋惜不已。
卻也是隨口一說。
他著實震驚于楊獄的武功進步,年不過弱冠,武功已然不下于自己,這樣的天資,可就太難得了。
心中,也有著別的想法浮現。
這些話,秦姒都聽煩了,他一開口,立馬轉身要回船艙。
“你啊你。”
趙坤無奈的搖了搖頭,突然道:
“你說,將楊獄收入我玉龍觀如何?”